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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天地不仁與眾生平等

  李休給了棋魔一顆醫天下,可保他死而復生。

  這是大籌碼,但總不至於就什麼也不做站在空中等死,因為那樣很不正常,一個苦熬了數百年不想死的人卻站在原地等死,這就很不正常。

  所以等死就會真的死。

  只要你還有一點點殘存的氣息,醫天下都可以將你從鬼門關上拉回來,但終究還需要一點點氣息。

  棋魔不是在演戲,他是真的在拼盡全力逃脫,一身實力只剩下三兩成,接連接下了雲舟和三字訣的他幾乎稱得上是強弩之末了。

  何況還有渡海金缽普照,更是將他一身實力強行刷去了一半。

  所以現如今的棋魔沒有絲毫反抗之力,拼盡全力所能做的便是儘可能的逃出去,逃得越遠越好。

  所以在掙脫了絕字訣之後他便隨意的找了一個方向逃命,那是個不錯的方向,在海域深處,距離陸地越來越遠,荒州之上的勢力蔓延也會越來越遠。

  那就代表有成功逃生的機會。

  但渡海在這裡。

  那他就跑不掉,魔頭行走天地總會留下一些痕迹,有的肆無忌憚,有的很淺。

  可就算是在如何淺淡的痕迹也無法逃得出心眼的注視,黑霧如風,飄揚在天地之間無孔不入,速度飛快。

  只是轉瞬間便躍出了數千里之地,夜晚當中深藍色的海面上掠過一絲黑霧。

  跟著有金光照下,一尊金蓮旋轉著追了過來。

  然後又有一頁白紙緊隨其後,再往後還有百艘雲舟跟隨。

  棋魔註定無法逃脫渡海和大儒二人的掌心,那這份大功勞當然是人人都想要插上一腳,以後傳了出去那也是能給自己門派臉上貼金的好事。

  這是一片空曠至極的海域,四周沒有島嶼也沒有勢力存在,廣闊無邊的海面之下所隱藏著的兇險比之大陸之上不知道要高出多少。

  海面前方陡然出現了一道道藍光,看起來就像是行走在雲層當中的雷蛇,在這無邊的海面和黑夜當中顯得十分扎眼,眾人坐在雲舟之上,一眼望去便能夠看的清清楚楚。

  那是一片雷雲,一大片漆黑如墨的雷雲。

  雷雲環繞海域之上如同牆壁一般從高空遮擋到了下方海面,烏黑翻滾,雷蛇閃爍。

  黑霧觸碰到了雷光停止了前進,棋魔的身影暴露在了黑夜當中,他的面目陰沉,鬚髮焦黑散亂,身上衣衫凌亂破碎,滿身的淤青鮮血,整個人看起來十分狼狽。

  佛光照耀夜空,金蓮隨之停下,渡海站在金蓮之上抬手將金缽扔了出去,自高而低照耀下去,金光成圓環圈住了方圓十里,形成了銅牆鐵壁,讓棋魔無法穿行。

  大儒跟著停下身子,手中墨筆宛若刀劍,殺伐驚人。

  身後緊隨而來的近百艘雲舟齊齊停下,這一次並沒有積蓄氣勢,渡海金缽封鎖方圓,大儒持筆宛如刀劍。

  如此情況下棋魔根本沒可能活著離開,他們所需要做的就是一個旁觀者,湊個數,沾個光即可。

  「這就是浮雲島?」

  李休目光注視著這片雷雲,開口問道。

  他的臉上有些驚訝,因為這四周的雷雲實在太強,那其中隱隱散發出來的可怕壓力,即便是五境宗師想要平安無事的走過都是一件難事。

  他們這些三境修士如何進得去?

  這本是一個很簡單的問題,但是四周方良楚陽等人的面色卻顯得愈發陰沉起來。

  「這的確是浮雲島,但卻是與之前完全不同的浮雲島。」方良看著那些宛若鐵壁般的雷雲,解釋道:「我等之前所遇到之時這遍布四周的雷雲充其量不過只相當於四境修士的威力,等其威力減弱之時便可進入,現在的的雷雲比之數月之前增強了數倍不止。」

  其餘人沒有說話,顯然全都是這個意思,眉頭緊皺,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正所謂事出反常必有妖,此地的地勢談不上好,自然不會產生什麼能夠吸引增強雷雲的能量氣場,但雷雲就擺在那裡,它只會緩慢而均勻的消散,絕不會無緣無故的增強。

  還是增強到了如此地步。

  便是棋魔的黑霧都無法穿透,渡海的佛光都不能滲透,這就是問題。

  「看來你的三成碎片,要泡湯了。」

  李休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看著那些環繞著閃爍雷光的黑雲,輕聲說道。

  方良沒有說話,事情發展到了如此地步,這浮雲島的秘密已經是無法遮掩,待到棋魔身死之後附近這近百艘雲舟上的人是一定要進入其中探查一番不可的。

  面前黑雲的異常情況所有人都看在眼裡,但那是之後的事情,現在最要緊的就只有一件事。

  殺棋魔。

  廢話已經說了太多。

  渡海不想再說,三七崖的那名大儒更是雷厲風行的速度,他與棋魔對視了一眼,開口說了一個落字。

  天地間的忽然一沉,便是腳下洶湧澎湃的海面都似乎是往下下降了一些,四周為之一靜,飄散四溢的黑霧徹底消散,棋魔的身體猛地一沉,渾身上下像是被綁上了千萬斤的重量一般,周身皮膚表面青筋血管崩現。

  「你活的時間很長,所以就算是此刻死了應該也沒什麼。」

  大儒抬筆看著棋魔,筆鋒凌厲,殺意絲毫不做掩飾。

  三七崖儘是文人,全都是書生,所走的絕大部分都是文聖道路,但文人並不孱弱,書生敢以筆做刀,縱使蒼穹之上再如何的渾濁兇險,他們也是不在乎的。

  文人自由風骨,卻絕不迂腐,該殺者就要殺,沒有那麼多的理由和講究。

  你作惡多端,那就要死,這是在正常也在簡單不過的道理。

  大儒就是這樣直來直去的人,棋魔就是那個必須要死的人。

  秋天的第一場雨下的很讓人溫暖,只是那場雨早已經散了十餘天,總不可能總會下雨,但如此凝重且壓抑的場面總會自然而然的聚集出許多烏雲。

  烏雲愈發濃郁,海面上升起了風浪,四下的風帶著大海獨特的味道。

  雷光總黑雲之內攀爬升起,像是要與天空之間生出聯繫一般。

  夜空中閃爍著一道電光,跟著有轟隆隆的雷聲沉悶響起,那是暴風雨的前兆。

  棋魔抬頭看著天上壓抑的黑雲,沒有說話,這一幕就像是在為他這個苟活了數百年的人送行一般。

  他的臉上忽然露出一個笑容,身體之上沒有任何動作,千萬斤的壓力壓迫著他的雙肩,使得他從空中一點點的向下墜落。

  「朱點墨,親手殺了我是什麼感覺?」

  棋魔看著三七崖的那名大儒,儒衫踩在白紙上,手提墨筆,目光如電,長發飄揚,看起來極具威勢和震懾力。

  大儒沒有說話,眼中精光漸濃,默不作聲。

  他不屑與這樣的魔頭搭腔,那樣有損聖人威儀。

  「天道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就像佛家所言,眾生皆平等,善與惡又哪來的高下之分?像我這樣的人是殺不光的,永遠也殺不光。」

  棋魔也不生氣,臉上笑容始終掛著,周身黑霧消散,他的雙手垂在身側,看起來似乎並不打算反抗。

  朱點墨看著他,沉默了片刻后開口道:「能殺一個就是好事。」

  棋魔臉上的笑容一僵,微微愕然,似乎有些意外堂堂大儒會說出這樣幼稚的話出來,但仔細的想了想覺得這話也有些道理,不由得點了點頭:「可惜了。」

  朱點墨皺了皺眉,但卻並沒有詢問可惜什麼。

  因為他不在乎。

  筆墨似刀劍從手中飛出,然後從空中化作一張大網朝棋魔罩了過去,網線如刀劍,鋒銳切割著空氣發出呼嘯刺耳之聲。

  狂風卷積著海浪,浪花往高空升起,然後被筆網切割成無數個細小的水滴,跟著變成水霧。

  這世上總有一些能夠欣然面對死亡的人,就像是當初坐在崖邊喝茶的喬三爺。

  姑蘇城裡抬手觸碰雨滴的慕容英傑。

  還有陳留城內靜看日落的晉王李廣。

  但棋魔不是這三人,整個天下也沒有多少這樣的人,所以他在面臨死亡的時候會感到恐懼,他的眼中滿是驚恐,強頂著身上千萬斤的壓力拔空而起便打算繼續逃走。

  方良看著這一幕,臉上的陰沉稍稍消散了一些。

  李休自始至終都是面無表情,棋魔是一個活了數百年的老怪物,無論是處世還是經驗都是當世頂尖,這樣的人無論做什麼事都能夠做得很好。

  無論是做狗,還是裝死。

  大儒面無表情,筆網擴散如影隨行一般跟在他的身後。

  他偏頭看了一眼渡海。

  渡海低頭頌了一聲佛號,抬手輕輕地往天上遙遙拍了一下,空中金缽發出一聲轟鳴,就像是寺廟之內的晨鐘震耳欲聾,卻又讓所有人精神大振。

  棋魔則是剛好相反,在聽到這聲鐘聲之後他雙手捂著耳朵再次從空中墜下,飛奔而逃的身影隨之一頓。

  那張筆網毫無遲疑的落了下去,罩在了他的身上。

  網線如刀劍。

  罩在棋魔周身切散了黑霧,在其身體之上留下了一道道網狀般的痕迹。

  筆網不停收縮著,佛光也在凝聚。

  棋魔身上噴洒出了一團團的血霧,整個人仰天發出凄慘至極的喊聲。

  大儒面無表情,抬手輕輕點了點頭。

  筆網收縮成了一個拳頭大小。

  棋魔的身體被切割成了無數個碎片從空中落下。

  血肉與白骨如雨般灑進了大海。

  空中響起了悶雷聲,轟隆作響,昏昏沉沉。

  金光普照海域,渡海打開心眼感受了片刻,然後輕輕地搖了搖頭。

  大儒收起墨筆,踩踏在白紙之上,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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