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與人說
走出了深巷長街,應子安邁步向著東宮走去,速度一如既往,沒有加快,亦不曾減慢。
他一隻手按在胸口的那張玉紙之上,五根手指輕輕地顫抖著,但是那張臉上的神情卻是愈發堅毅。
死後之事管他作甚?
此刻既活著,那便顧好眼前。
長林的身份未曾暴露之前便好生輔佐太子,倘若有一天被別人捅了出去,雖死而已,何懼之有?
「將軍。」
到了東宮門前,守衛在兩側的太子六率對著他行了一個軍禮,然後打開了一側的小門。
輕輕地點了點頭,應子安隨即邁步走了進去,只是一眼便看到了國師盤坐在小屋之內的身影。
東宮作為太子臉面自然不會簡陋,但國師卻喜歡粗淡一些的環境,所以在東宮裡便單獨為他準備了一間屋子,裝飾打扮與隱士相同。
此刻國師坐在窗邊,一手拎著水壺一手拎著花肥正在用心的養護著窗沿之上的盆花。
「國師大人。」
應子安在窗前停下,躬身行了一禮,道。
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國師抬頭笑呵呵的看著他,問道:「子安深夜歸來,可是有什麼要緊事?」
這時還在下雨,但雨水卻已經不能落在應子安的身上,自其頭頂向著兩側滑落,顯然這是國師的手段。
「太子擬了一道旨意,子安特意拿來與國師過目。」
說著他便將懷中的那枚玉紙取了出來遞了出去。
陛下曾言國師節制太子,固然不會真的節制,但也有警告的意思,讓李弦一不要剛愎自用,凡事要多多聽從國師大人的意見,所以幾乎太子下發的每一道旨意都會先給國師看上一看。
伸手接過上下打量了一番,國師的臉上頓時露出了一抹笑容,然後輕輕地點了點頭表示讚許。
太子此計一出,內患定矣。
見到國師微笑,應子安有些不解的問道:「國師大人,太子這道旨意的意思再明顯不過,有大義在身,二皇子此行是一定要去的,但即便如此皇后與太尉大人最多也就是不管不顧,想要成為幫手依子安看還差上一些。」
的確如此,有了李文宣作為掣肘,皇后一方的確不會輕易擅動,但想讓他們全心全意的出力幫忙只怕也
是不可能的。
「當你邁出第一步的時候緊接著就會邁出第二步,無論你想或不想,第二步第三步都會邁出去。」
應子安是個聰明人,自然也聽懂了其中的意思。
「該如何做?」
他有些好奇問道。
國師再次看了一眼掌中玉紙,然後伸出一根手指在上面輕輕地點了點,緊接著掌心向前輕輕一送,那張玉紙從窗戶飛了出去,帶著淡淡的熒光眨眼間消失在了夜色當中。
應子安見了忍不住有些心馳神往,這才是大境界方才擁有的能力,游野雖然已經足夠傲立世間,但終究還是差了一些。
他站在窗外,國師也在看著窗外,那雙眼神和藹且深邃,說不清是在看茫茫夜色還是在看他自己。
「大道至深,永無止境,你也可以。」
應子安愣了一下,有些驚愕的站在原地,片刻後方才回過神來,雙拳微微緊握。
他當然也可以。 ……
玉紙像是鴻雁在天空之中幾次翻轉隨後便消失無蹤。
皇宮之中,一女子身著鳳袍頭戴鳳冠坐於幕簾之後,身形端正只是坐在那裡便給人一種巨大的壓迫感,那種與生俱來的高貴更是讓人自愧不如。
她便是當朝皇后,二皇子李文宣的親生母親。
坐於幕后把玩整個大唐的女人。
齊秦坐在一側木椅之上,安靜的靠在那裡閉目養神。
此時深夜,按理來說他本不應該進入皇宮更不應該進入後宮。
但二皇子李文宣也在這裡,並且陳留王妃齊柳也在此地。
除此之外還有禮部尚書尚凌,戶部尚書江滿泉。
自從楊妃死後,惡了李休的江滿泉自然要重新尋找一個依靠,皇后這方便是最好的選擇。
六人深夜聚在此地自然是有要事相商。
「此次不同以往,這是死局。」尚凌開口說道:「李休震關山,辱姑蘇,壓陰曹,滅長林,更是在小南橋讓雪原荒人吃了一個大虧,看似風光無限實則如履薄冰,這一次慕容英傑送來了一張請柬便是在請他去死。」
這是死局。
自然難破。
「尚凌大人所言極是,李休此次前往姑
蘇城一路之上必然兇險重重,北地與南橋遠在天邊無法依仗,醉春風又去了莫回谷,書院一眾不到萬不得已之時不能動,李休必死矣。」
江滿泉點了點頭,頭頭是道的分析著。
與尚凌不同,他乃是后加入道皇后陣營的,並且在先前還偶有衝突,現在自然要表現一下。
「不知殿下怎麼看?」
他將視線投到了李文宣的身上,有意詢問道。
李文宣早年性子乖張,後來更是被書院逐了出去,但其心志頗高,所圖甚大,如今的城府更深了一些。
聽到江滿泉的問話他微微一笑,然後端起茶杯了一口。
這自然不是要送客的意思。
「自長安往姑蘇必經二地,兩開河與子午谷,殺招也在此地,我等只需要派人攔在子午谷之後,李休若出必然也是垂死掙扎,待宰羔羊,那時便可坐收漁利。」
李文宣將茶杯放下,一根手指輕輕伸進杯中沾濕了指尖,然後在桌面上輕輕地畫了一個圓圈,微笑道。
「李休若不出,便已死,我等無須動手,目的已經達到。」
「殿下好計策,只是這所遣派之人身份一定不能暴露,哪怕事發也與殿下無關。」
江滿泉提醒道。
「這我自是省得。」
李文宣點了點頭,說道。
尚凌的眼神略微有些變換,心下複雜,二皇子若是派人守在子午谷之後,李休則必死無疑。
「尚凌大人在想什麼?」
珠簾之後,皇后的聲音悄然響起,帶著久居高位的漠然。
尚凌起身行了一禮,如實答道:「李休畢竟是李來之的獨子,若是如此死了,尚凌心中有愧。」
皇後點了點頭,那張臉似乎被一團雲霧所包裹,看不清面容與表情。
李文宣淡淡的瞄了一眼尚凌。
齊柳自始至終不曾插話。
倒是一直閉目養神的太尉齊秦輕輕地咳嗽了一聲,瘦弱的身體像是風燭殘年一般。
他睜開眼睛剛欲開口便見到一張玉紙破開窗戶飛了進來,然後懸在了所有人的頭頂。
玉紙展開,幾句話凝成靈氣顯露在房間上空。
眾人的臉色同時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