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我們到底還能相信什麼
小南橋的雪不停落下,今日的風格外的大,雪花很小,翻飛而起遠遠看去像是迷霧一般,街道上的行人弓著腰,緊緊地捂著衣裳,免得風雪從領口灌入身子。
老秀才等人已經走了一個月零三天了。
這時候早已經到了荒人十年祭的地點,雪原很大,小南橋去了很多人,但時至今日沒有一點消息傳回來。
孫勝這一個月來不停地巡視全城,每一天都要在城牆上站上一段時間。
英宋臉上的笑容已經消失了一個月,他殺了很多人,無論是長林還是陰曹的人。
甚至就連皇后和齊秦的人也殺了一些。
這是風聲鶴唳。
軍士們和江湖人私下裡都在議論著李休之前說過的話,這次的十年祭或許真的是一個陷阱,如此想來要不了多久荒人的大軍就會兵臨小南橋。
若不是守在這裡的人都是身經百戰的悍卒的話,恐怕已經漸漸失去了軍心。
孫勝站在牆頭上遠遠望著雪原,那雙眼中隱隱帶著沉重,如今看來,殿下說的或許才是對的。
此次前去的游野修士有十幾名,還有老秀才隨軍,即便是中埋伏打輸了也該有些動靜傳出來,可怕的是直到今日別說消息,就連半點波動都沒有,這一望無際的皚皚雪原。
平靜的讓人害怕。
他雙手按著牆面,一言不發,牆上的旌旗隨風飄著。
沉默的可怕。
身後響起了腳步聲,一名南橋邊軍的士卒跑到了他的身後。
說了一句話。
四下的冰雪很冷,卻沒有這句話冷。
孫勝十指緊握,在城牆上留下一道痕迹,面色複雜,眼神冰冷,他最後看了一眼雪原深處,看了一眼十年祭的方向,然後轉身走下了城牆,直奔將軍府而去。
一襲青衣在街上迅速掠過,停在了英宋的馬前。
一旁是當朝三品鄭知路的府邸,乃是皇后在小南橋最忠實的狗,也是明面上安插的眼線。
聽雪樓弟子說了一句李休生死不知的話後起身便趕了回去,三百青衣分別圍在將軍府內外,時刻保持警惕。
英宋在馬背上坐了很久。
肩膀上的雪花落下了厚厚一層。
「英宋將軍已經在我鄭府之外看了幾天幾夜了,我家老爺可是良善人家,忠君為國,將軍不能因為你家世子受了傷就故意找茬吧?」
鄭府的管家站在門口對著一言不發的英宋高聲道。
有些陰陽怪氣。
百姓總說宰相門前七品官,在這小南橋三品的官職已經很高了,尤其鄭知路是皇后的人,所以很少有人願意得罪他,身為鄭府的管家走在街上也是高人一等的。
英宋看了他一眼,低頭想了想,然後翻身下馬。
邁著步,提著劍。
走進了鄭府當中。 ……
當那把匕首刺進胸口的時候到底是什麼感覺沒人能說得清楚,李休的臉色沒有變化,只是那雙眸子深處有著失望和灰敗之色浮現。
他看著那雙眼通紅的眼睛,伸出一隻手放在了她的臉上。
聰小小握著匕首的手掌顫抖著,沒有說話。
這一刀很突然,也很沒道理。
白落提和豐和愣了一個呼吸,然後兩股劍意沖霄而起。
梁小刀眼中布滿血絲,毫不猶豫的拔刀向著聰小小的脖頸斬了過去。
一根白綾從她的袖中飛出,在風雪中變大,將她的渾身上下包裹進去,整個人漸漸變得透明接近虛無。
兩道劍光和那把彎刀毫無滯澀的從她的體內穿了過去。
斬在了空處。
空間泛起波動,裂開了一道縫隙,那道白綾纏繞著聰小小的身體飄進了裂縫當中,然後空間閉合,那個著白衣的溫柔身影消失在了將軍府內。
萬物寂靜。
不化骨的力量立刻發揮,那道傷口的鮮血開始得到抑制。
但老秀才設下的封印卻被這一刀從根本上破壞掉了,體內的魔種綻放著漆黑色的光芒,一道接著一道的黑色根莖爬滿了身體,爬滿了皮膚表面。
這一刀殺不了他,但釋放的魔種足以引來天劫殺他。
李休倒在了地面,壓深了白雪,不化骨的力量瘋狂釋放著與魔種進行著抗爭,每次都在魔種即將完全成熟破體而出的剎那將其壓制,二者陷入到了詭異的平衡當中。
梁小刀握緊了刀把,滿腔憤怒。
白落提與豐和一左一右坐在李休兩側,體內靈氣滾滾而出幫助他壓制著魔種的力量,時間分分秒秒過去。
孫勝推開大門走了進來,一言不發的做到了另一側,霸道的靈氣席捲而出。
所有人都意識到了十年祭的可能失敗,所以如今的小南橋十分壓抑,每個人都已經做好了城破人亡的準備,這個時候的小南橋需要一個領袖,而憑藉李休的身份地位還有威望無疑是最好的人選。
所以這時候他絕對不能倒下。 ……
當天色沉底陷入黑暗的時候,昏迷過去的李休終於是發出一聲悶哼,然後漸漸地睜開了眼睛。
白落提三人面色蒼白,原地不動,盤膝調息,恢復著靈氣。
哪怕是巔峰境界的游野修士,一天下來毫不間斷的靈氣輸送也是有些吃不太消。
李休醒了,不化骨的力量還在持續,魔種隨時可能爆發,他的眼神卻出奇的平靜,像是什麼感覺都沒有一樣。
心痛到底是一種什麼感覺呢?
以前總以為那只是一種心情,一種很好很恰當的形容辭彙,直到那把刀刺進了胸口,那個人的眼眶通紅卻毫不猶豫。
說著世上最美的情話,然後轉眼睛做著世上最狠的事情。
當李休睜開眼的時候他才發現原來心真的會痛,那不是一種對情緒的形容。
是真的疼痛。
梁小刀沉默片刻,隨後坐在了他的面前,認真問道:「那把刀刺進你胸口的時候,我等驚愕了一個呼吸,但你沒有,這一個呼吸的時間足夠你殺她數次,但你只是摸了摸她的臉。」
「我知道那張臉很好看,那雙眼睛很溫柔,摸起來的感覺應該不錯。」
「但這不應該,」
李休咧了咧嘴,露出一個笑容,笑容中滿是苦澀,他的眼眶紅的嚇人。
「我們到底還能相信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