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少年戲了青梅
「不知世子殿下來我書院有何指教?」
人群中一位書院弟子走上前來,對著李休行了一禮,問道。
語氣平和,禮儀完美,讓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這人走出來,周遭的議論聲便消失不見,所有的書院弟子都自覺地安靜了下來。
李休抬頭看了他一眼。
「在下陳知墨,於兩年前入書院修行,見過世子殿下。」
這人一身的藍色以衣裳,如墨的長發散在肩上,眉眼和煦,猶如春風。
天下不止大唐,年輕一輩的優秀人物更是數不勝數。
但書院有兩人。
一人壓得天下武道修士抬不起頭。
一人壓得天下年輕修士直不起腰。
陳知墨便是二人之一。
十六歲入書院,如今十八歲,修為已經突破承意境步入上三關。
游野以下無敵。
當今天下十成修士,游野者不足三四。
唐國武修十萬餘,游野不過數十。
「我想請你下一盤棋。」
李休看著他,聲音不同以往,那是對待同等人的尊敬。
「我的棋算不得頂尖。」
陳知墨道。
「只是一盤棋而已。」
李休笑了笑,棋盤黑白子涇渭分明。
因為陳知墨的出現,書院弟子聚集過來的越來越多,便是教習也走了過來。
看到他的舉動,許多人都是搖頭嘆了口氣,覺得這位世子果然是目中無人,竟敢與陳知墨對弈。
更有甚者十分乾脆的嗤笑一聲,毫不避諱的說這位世子殿下怕是得了失心瘋。
李休不像是瘋子。
陳知墨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在心中確認了這一點。
然後便走到他的對面,走到棋盤一側坐了下去。
「為何非要與我下棋?」
他將棋盤散落的白子一枚枚的收起,放入棋罐當中,詢問道。
那名鬍鬚教習走到二人的身邊坐下,用手拍了一下地面,一個完全由光線形成的虛空棋盤在天上升起,擴大,足足數丈大小。
此刻已經入夜,天空灰暗,沒有半點光亮。
所幸這張棋盤很亮。
所以書院每個人都可以看的清清楚楚。
「放眼望去,普天之下,唯有書院陳知墨夠資格與我下棋。」
李休淡淡道。
因為鬍鬚教習的原因,他們兩個之間的對話都十分清晰的傳進了其他學子耳中。
唯有陳知墨夠資格與他下棋?
不少書院弟子的眼睛漸漸眯了起來,有些教習搖頭嘆了口氣。
看來十四年的蟄伏不僅沒有讓這位世子殿下學會什麼叫做謙遜,反而讓他坐井觀天變得自大起來。
「就算如此,也總要有個理由。」
和其他人不同,陳知墨並沒有因為這句話而諷刺李休自不量力。
他相信萬種人做萬種事總有各自的道理。
「我想與你打個賭。」
李休執黑先行,一字落下。
天上光幕之中出現跟著出現一枚黑子,發出啪的一聲,元氣波動,猶如漣漪向著四方蔓延,壓彎了許多梅樹。
「賭什麼?」
陳知墨凝眸看著他。
「諸天冊。」
李休跟著落下第二子,說出來的話卻讓在場所有人倒吸一口涼氣。
便是那鬍鬚教習都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陳知墨下棋的手頓了頓:「你最好清楚諸天冊代表了什麼。」
「我當然知曉。」
「那你就該知道我不能答應你。」
有書院弟子鐵青著臉想要開口訓斥他,卻被理智的同伴一把拉住,饒是如此大多數人依舊向看小丑一樣的看著李休。
天下共有三卷諸天冊,書院一卷為首。
青山一卷為續。
荒州一卷為末。
傳說諸天冊上記載了萬法總綱,可供人修行。
但卻無人學會,甚至就連正常的品讀都難以做到。
正因如此,許多時候諸天冊的存在更像是雞肋。
久而久之也就無人在意。
但它畢竟是諸天冊,地位奇高,歷年來書院只將它作為獎勵提供給最出色的弟子品讀,直到該人離開書院之後,然後繼續傳承給下一位。
而現在擁有諸天冊的正是陳知墨。
可想而知,如此珍貴的東西傻子才會將其作為一件賭注。
而結果也顯而易見,陳知墨自然不是傻子,所以他很乾脆也很直接的拒絕了李休。
他看著面前的青衫少年,頭一次生出了一種荒唐的念頭。
原來這人真的是一個瘋子。
弱不可聞的譏諷聲音在眾多書院弟子間響了起來,大家還算有素質,沒有直接開口喝罵。
對於這一切李休置若罔聞,他注視著陳知墨的雙眼,很專註也很認真的說道:「子非欠我一個人情。」
於是鬍鬚教習眉毛再度挑了挑,書院弟子們的議論聲全都咽進了肚子里。
陳知墨與他對視,沉默著沒有開口。
顯然這種事可不是光說說就會有人信的。
其餘人也豎起耳朵,安靜聽著。
之前說過,書院這一代有兩個了不起的人。
一個是眼前的陳知墨。
還有一個就是子非。
子非是四年前書院的學生,如今也不過方才二十一歲。
他的天資奇高,被譽為萬古一現。
但最讓人敬佩的卻是子非的品格。
唐國南方屬於苦寒之地,那裡方圓幾十里寸草不生,幾百里內才可能找到一處綠地。
那裡是荒人的地盤,且常年掠奪唐境,民不聊生。
兩年前子非破境入游野,離開書院前往了唐境與荒人之間的交界處。
小南橋。
子非在小南橋守了兩年,荒人兩年不曾踏足唐境一步,如今兩年時光過去,外界都在傳聞子非即將破游野入五境。
李休今日是從西城門進來的。
也就是說他來自西邊,西邊只有無盡雪原,可沒有小南橋。
他不可能與子非產生交集,更別說得了一個人情。
所以是沒人信的,都覺得他是為了得到諸天冊而使用的攻心計。
李休移開視線看向了一旁的梅林。
「兩年前,春梅初開,你因為不喜子非,夜裡挖光了他院子里的梅樹,子非對外說是自己破境時不小心弄斷的。」
李休話音落下,書院弟子嘩然一片,幾位教習也是皺眉看著陳知墨。
不少女學子都是不敢相信的望著那個藍衫少年,似乎難以相信溫文爾雅的陳知墨竟然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陳知墨沒有否認,仍舊沒有開口。
「后子非離開書院前一夜,拔光了你院子里的梅花。」
有書院弟子不小心笑出了聲,幾位教習陰沉的臉也融化開來,他挖樹,他抜花,這只是兩個人之間的小活動罷了,算不得什麼。
李休看著嘴角漸漸揚起的陳知墨,繼續道:「那一夜,子非說他要讓你這個書院首席學生守上半年的禿樹,想來一定很有意思。」
輕柔的夜風吹動著幾人的衣衫,冬日的書院此刻卻是熱鬧起來。
陳知墨終於咧了咧嘴大聲笑了起來,口中罵道:「那夜裡若不是他跑得快,我一定讓這憨貨吃了那一地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