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二章 相遇
以斜挎的腳步側閃開迎面轟來的拳罡,踏上鄉野之路的男子順勢以雙手作鉗勢,逆著那遞來重拳之人的右手關節向右扳折,借力打力的手法妙到毫顛,甚至不需要男子再施加多餘的勁力,僅僅是靠著腰弓向斜方一擰,便卸掉了那人的整隻前臂,不過來者顯然心存死志不談,其身體素質在世上更是空前絕後,哪怕骨骼與骨骼之間已然炸起了令人聽了都要牙酸的脆響,他仍是通過咬牙的堅毅,硬生生忍著脫臼的劇烈疼痛,腳步調轉出完美的玄圓,以虎虎生風的左手手肘悍然砸向那身著白衣的道士腦門。
對此似乎早有預料的道士順勢收手,將起先架設在前者關節上的右手迅速下墜,直至與之腋下齊平的高度后猛然前推,藉此恰到好處地拉開兩者原先還是短兵相接的身位,由於是出則以轉身手肘作勢,那人的進犯必然難以在第一時間做出調整,哪怕是在那個瞬間就已經感受到了斜腰上傳來的莫大勁力,並及時化肘擊為鞭掃,可受制於人的變化怎麼樣也還是慢了一步,一步錯進而步步錯,最終導致了落空的凄慘結局。
尖峰對決每一式都會顯得無比的重要,成王敗寇的結局往往就決定於那些不為人所留意的微小細節之中,時下已然單手被廢的男子對於此點的感悟想必是最為深刻的,因為當他正式轉身面向那白衣道士的時候,蓄滿蒼穹之意的螢火重拳就已然衝到了自己的眉前。
頃刻間勝負已判。
但當璀璨的光焰照亮大地之際,當那男子的無首屍體頹然倒地,白衣道士終是成為了這殘酷人間最後一位存活下來的人,面無表情的道士冷冷收回直出的拳鋒,一瞬間鞭將氣息自起初的殺意滿滿變化成為風輕雲淡的平靜自若,輕撫衣擺好讓其掩過腰間挎上的木劍,道士拍了拍自己的衣袖,便以一番若無其事的神情,負手而行,緩步走出了這片已然鋥亮了大半個晚上的森林。
隨著白衣道士的離去,在他身後遺留下來的,卻是鋪滿一路的灰濛屍體,放眼望去,其約莫數量估計不下百人,皆是因拳罡而死,死後屍體上隱有灰色的光芒流轉,但這些象徵著死寂的氤氳很快就會被天地中所遺留下來的瑩白光暈所吞噬同化,然後就再不見任何影蹤……
「這裡怎麼死了這麼多人?」天蒙蒙亮,披星戴月地從極北之地中歸來的少年少女便來到了這座看似寧靜,實則暗藏殺機的森林之中,當下映入眼帘的便是那一堆堆尚未來得及腐化的新鮮軀體,由於距離死亡的時間並不算長,由是在這裡進行瀰漫的氣味還遠沒有到讓人拒之千里的地步。也正因為如此,早已看慣死亡的姜樂冥才會在心底有此一問,不過,也沒有等天下的誰給他答案,且當其看到了那順應著雪兒的遞手而飄回的灰色氣流時,他就已然辨識出了這些人的具體來歷。
「這些都是冥界的人……」無需雪兒加以預警,姜樂冥自然而然地說出來這些暴屍荒野之人的來歷,冥界中人均有命樞在背後作為生命源泉的支撐,只有當命樞遭到破壞之後,他們才會迎來真正的死亡。
一般來說,除卻冥界一字輩以及再往上的有名之人是能夠擁有四圍遊走的命樞之外,其他冥界中人大部分的命樞所在地皆是固定的,凡人與之對敵,前幾次可能會因為其極速重生而吃癟,但時間一長,有些武道經驗的基本上都能找到其破綻並成功擊殺,只不過,在那之前,武者必須撐過來自於冥界之人那可謂是勢大力沉的襲擊才行,而這恰恰是一項攸關生死的難題,很多人其實完全具備擊殺冥界之人的能力,但總是因為沒能及時找出破綻而落得下風,從而一失足成千古恨,枉死在歷史紅塵之中。
哪怕這些人都是在冥界排不上號,基本每次出面都只能是充當炮灰的三字輩,偶爾有零星幾個二字輩間雜其中,這樣一支不為世人所明晰的行軍,不論去到哪裡,都必然會是一場災難。可就是這麼一支百人行軍,從一路走來的氣息進行推斷,卻似乎被一個人就掀了個底朝天,全軍覆沒不談,挨個死相還極其凄涼,加之雪兒偶爾的一句點醒,更是讓姜樂冥對那人的身份感到了十足的好奇,甚至還有點萌芽的恐懼感。
雪兒說的話就只有寥寥幾個字,可就是這麼幾個字,卻在無形中令那尚不知名之人的背影愈發顯得威風凜凜起來。擁有一半冥界血脈的銀髮公主是這樣說的:他們所有人的命樞沒有哪怕一次發動過的跡象。
換句話說,那個人似乎也是知曉冥界命樞存在的,且每一次的攻擊都恰到好處地命中了每一個冥界中人的弱點所在,從而達至一擊致死的效果。由於每個冥界之人體內的命樞所存在的位置都不盡相同,由是,如果能夠保證每一次的進攻對於冥界都是致命的,需要的就不僅僅只是了解那麼簡單了,這更無疑是有無比強橫的實力在其背後推波助瀾才能做到的壯舉。
「這究竟是誰做的?他對我們來說,又究竟是敵還是友呢?」姜樂冥看著那些在雙色光暈的纏繞下飛速與自然融為一體的軀殼,在心間徑自低喃著不解的言語。
「樂冥,你快過來看。」正沉思,一聲略顯驚訝的呼喚卻是強行把姜樂冥從他的精神海洋中拉了出去,返身沖向雪兒的方向,待到撥開眼前攔路的荊棘藤蔓,形現在其跟前的,便是一具死相更為凄慘的屍體,整個人的頭顱就像是被一塊天降隕石給精確命中了一樣,連帶著下脖頸一起被砸個粉碎,在那無疑是死因的傷口之中,一圈圈好似漩渦般的銀白色光環正徐徐向外飄出,並在接觸到外界的那一刻煙消雲散。這是其他屍體所不具備的景象,自中所殘存的氣機也要顯得更為濃郁。
這似乎是那個人剛剛才完成不久的傑作。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姜樂冥認為自己應該有能力抓著這一點點的蛛絲馬跡,去順藤摸瓜地找出那個人。只不過,比起這一件僅僅只算得上是小插曲的事情來說,現在的他還有相對而言更為重要的事情去做。
早在走出極北之地,並埋葬了陳芒的那一刻,姜樂冥就已經從盤踞九霄的雄鷹那裡得到了來自於行天大陸的消息,準確來說,是來自於白家白蘭雨的親筆信,這一次,白蘭雨沒有一如既往向二人噓寒問暖,而是把冥界於澤西洲,也就是由南溟帝國進行直接管轄的土地重新登臨人間的消息告訴了他們。
哪怕姜樂冥對南溟帝國已經沒有了哪怕一絲絲的好感,甚至於還有一顆純粹的報仇之心,只不過,在拔劍之後,承接自劍聖敦煌以來的使命就已經讓這位少年從復仇的火焰中得以蛻變,不論是願意也好,不願意也罷,現在的他,都必須去考慮那關乎世界存亡的大是大非了。
行天大陸那邊已然派出了由白以樊率領的先鋒小隊,不多時,由白蘭雨以及新任帝皇南宮玄所率領的大軍亦會接踵而至,七星洲那邊唯一幾個能夠成為尖端戰力的家族,包括敦煌原本的家族——李家在內,也紛紛不遺餘力地向那澤西洲派出了自己所能拿得出手的一切。
世界將要在澤西洲上,將在南溟帝國的土地上,與冥界決一死戰。
自遇見敦煌以來冥冥中就好似宿命已定的姜樂冥必然不能缺席其中,早在還未曾拔劍的時候,擁有黑雀作為啟靈獸的他命中就已然註定要與那現下已然得名仲念幽的冥界一字輩有一場你死我活的決鬥,而現在,既然他已經拔出了由劍聖親手封入極北之地的念殺理之劍,那麼,就連徹底斬斷世界與冥界聯繫的重任,斬殺列君生的重任,現在都已一併落在了他的身上。
種種責任加身的他,又怎麼能不儘快趕回那瞬息萬變的澤西洲呢?若是因為自己一時的疏忽而釀成大錯的話,他可就將成為千古的罪人了啊。
「樂冥?樂冥?」見姜樂冥看那已然全數消散的光環看得有些怔怔出神,雖說一副堅強的相貌幾乎沒有任何偽裝的痕迹,但再怎麼說也會對這一路上的屍體略微心生恐懼之意的雪兒輕輕地戳了戳姜樂冥的肚子,用輕柔的話語顫聲道:「在想什麼呢?還不走嘛?」
「啊……」姜樂冥這才剛一揚起眸,便掃見雪兒眼瞳之中那一閃而過的膽怯,嘴角特地為之掠起一抹淺淡的微笑,正想抬起頭來揉一揉雪兒的小腦袋瓜子的時候,一陣在毫無徵兆的情況下掠起的狂風大作令其瞳孔驟然一縮,旋即邁上前去的箭步立刻將雪兒護在自己身後,靠抖腕的動作令左手攥拳,自虛空中拿捏出那一柄銀光熠熠的利刃:「什麼人?!」
「混蛋……」悠遠的長嘯洋溢著怒罵的聲線,且當姜樂冥再度定睛望去之時,卻見那狂風之中彷彿正有筆墨在狂魔亂舞,藉由源源不斷的潑灑而勾勒出兩道截然不同的身影。
一人白衣長袍,腰掛桃木劍,儼然一副牛鼻子道士的樣子;而在他面前趴著的那一個人則要顯得無比狼狽,兩腳翻折出叫人僅是看一眼便會發自肺腑地感到害怕的幅度,這人天生有三眼,嘴巴卻極小,充其量也才只有一個指甲蓋的大小。
這個世界上是不會有天生就長得這麼奇特的「人」的,所以眼下這個「人」,必然是來自於另外一個世界的生命。
「我可是冥界二字輩哥覆,你不能殺我,我的地位在你之上!」明明已經是顯而易見的人為刀俎的局面了,那人卻仍要維持素來高高在上的語調,也難怪那位白衣道士會手起刀落,快刀斬亂麻般,毫不猶豫地剁下那人的腦袋了。
「是你?!」姜樂冥不會在意那個來自冥界的二字輩,相反,他的注意基本上都已經被那橫空出世的白衣給全數引了過去。
正是因為主動背離青台山,才成為當中唯一倖存下來的道士的酌清向姜樂冥拱手作揖,輕笑道:「我等你很久了。」
請記住本書首發域名:。筆趣閣手機版網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