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一章 往極北
「明明是皇族中人,卻偏要相信那什麼異靈邪教,甚至連親兄弟都敢痛下殺手。這麼個不知廉恥的東西,如果不是因為那時候有父皇在中間加以阻攔,我早就給他殺了,哪還犯得著把他留到那個時候再殺…結果最後還要賠上父皇的命…」姜天單手攥拳,僅抬起而後墜的氣力便將整張桌子砸成兩段:「父皇一直都恨極了手足相殘,但一輩子都狠辣果決的他,在有些時候的所作所為卻又太過優柔寡斷,明明可以一早解決的爭端,非要等到一發不可收拾后才慢慢悠悠地拾掇…如果那個時候…」
「但你還是選擇了遵從啊。」姜靈看著正大發雷霆的弟弟,語氣盡量平和地說道:「在父皇面前,你不一致都是這樣的嗎?就算父皇做錯了事情,走錯了路,你總會當仁不讓地陪在他的左右。我們兄弟六人,其實也就只有你稱得上是最理解,最合乎父皇的心意的那個人了。也許就是因為這樣,父皇才會選你當這帝國的王的吧?。」
「我還寧願我能夠早些叛逆點呢。」姜天冷言帶過了姜靈以儒雅道出的慰藉,話語間滿是悔恨地說道:「如果我能夠在更早的時候殺了姜行,雖說六弟可能依舊不肯回頭,但至少父皇就不會死了。」
「然而,在那個時候,還沒有帝國龍氣傍身的你,真的打得過武學天賦可以說是冠絕我們六兄弟的姜行么?」姜靈端起茶杯,從容不迫地抿了一口清茶,平和的語調哪怕是在潑冷水也沒有一絲一毫的起伏變化。
「切,一碼歸一碼。」顯然是被觸及到軟肋的皇帝無言反駁姜靈所言,一陣思索過後只得是重新坐回座位,以說服力甚微的喟嘆將話題作結,進而把話鋒改為針鋒相對的凌烈:「既然你的傳承已經失敗了,那你接下來打算怎麼做?留在這裡混吃等死?」
「再怎麼說我也是你哥哥啊,之前打我一拳也就算了,說話也沒必要這麼惡毒吧?」姜靈頗為無奈地勾了勾嘴角,將手中的茶杯緩擱在一旁,二殿下於腦海中開始琢磨起屬於自個兒的未來前路。
不知不覺間站起身來的姜靈緩步騰挪至大殿正中央,眼看答案就要浮於言表之際,其神色卻是陡然劇變,反手化鷹鉤撤下粗袖衣袍,兩指掐住絲線的邊緣,旋即將其揮如長鞭,把姜天的腰肢連同椅背一起纏了個結實,隨後奮然抽袖,將之向著自己拉了過來。
原本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姜天這才剛一臨空,眼神中旋即便亮起了恍然的色調,化若無骨游蛇般從束縛中脫離出來的皇帝側轉身形,以萬般肅穆的神情面對起那個已然變得滿目瘡痍的半邊殿堂。
且在一息前還是金碧輝煌的殿堂,現如今卻只剩半棟建築在星夜下搖搖欲墜,不久前還和它同成一體的高柱壁畫,此刻卻在無聲無息間變化成空幻虛無的一部分,就好似遇上燎原烈火的冰雪,連氤氳升騰的機會都不曾有,便是徹徹底底地在人間湮滅。
「啊…失手了呢…」若是沿空洞的正中心向上眺望,只見有人正懸浮在距離地面兩三仗高的天空之中,飄揚的衣袖偶爾點綴著因為鐵鏈碰撞而產生的鏗鏘聲,連帶著甚至比鬼哭狼嚎還要難聽百倍的嗓音,由是便在萬般死寂中勾勒出其頗為滲人的偉岸身形。
「謝風雨…」姜家兩兄弟幾乎是異口同聲地喊道,伴隨著這記呼喚奔騰而來的,還有那獨屬於黃門的一襲藍袍,以及分別執掌「靈魂」與「形體」的應天者,四人並成一線,雖是被迫成為了後手,但經由彼此修為與氣機所構成的氣魄,卻是一點兒也不弱於那位獨步天下之人。
「姜家的子嗣…」因為剪了利落短髮這才致使其面目的滄白如雪暴露在外的謝風雨眯起灰沉沉的眼睛,居高臨下地打量起那一行五人便組成帝國至高戰力的隊伍,「無知無能無力,你們活在世上,當真是浪費這美好人間的資源。哈…不過值得慶幸的是,你們姜家在之前最起碼還有一個擁有大智慧的人願意歸從異靈,他叫什麼來著?哦對,姜行。」
「就這麼著急著趕回來送死嗎?你才剛剛逃走沒多啊。」一面插科打諢,姜天一面抬起迎空抬起五指,頃刻成型的重壓也沒花多大心思,便將那前一秒還有笑傲眾生之意的謝風雨給直接從天上拍了下去。
很是狼狽地墜入沙坑中的謝風雨悠悠起身,只是簡單地拍了拍衣袖間染上的塵土,他便若無其事般向前大搖大擺地走去。一邊走,嘴裡一邊發出桀桀的冷笑,叫人不寒而慄。「帝國龍氣當真是很好用的寶貝啊,不過很可惜,它所能提供的支援實在太有限了,偌大的帝國,偏偏只有兩個人可以調用這帝國龍氣。唉,真是可惜!」
「哪來的瘋子?」就像是刻意要與謝風雨一較高下的王紫宸同樣是分毫不讓地上前一步,也不見羅裙起了怎樣的漣漪,每個人的耳邊便忽然響起一陣爆鳴的破空聲,就好似有高炮在耳邊吐出噴涌火舌一般,震得耳膜生疼。
對於並肩而立者,只有沉響一如炮彈。但對於謝風雨來說,那一陣陣巨響就不是僅鼓動耳膜那麼簡單了。幾乎是瞬間,瘦骨嶙峋的謝風雨整半邊身子就被砸了個粉碎,由內而外的氣機勃發在這位異靈教教主的身上炸出了一蓬蓬濃郁至極的血霧。
可就是這樣,謝風雨仍然沒有死。
半邊臉都已是血肉模糊的謝風雨揚起頭來,本該含糊不清的語調,此時對於每個人來說,卻是如雷貫耳般清晰。
「應天者,天之道。」謝風雨將垂手抹過面目全非的臉龐,以如此簡單的動作詮釋了何為妙手回春,頃刻恢復原貌的異靈教教主戲謔道:「假的!那些都不過是古人所謂的說辭而已,就是專門用來騙像你們這樣單純的小孩子的!」
「你到底來這幹什麼的?」姜天已經不想聽這人廢話了,雖然四人當中任誰的實力都比不過謝風雨,但後者畢竟置身客場京師,其本身便自然會遭到帝國龍氣的侵蝕。這獨屬於主場的優勢早就已經確定五人將立於不敗之地了;而侵蝕的時間一旦長了,就連擁有通天本領的謝風雨,也不可能逃得出這裡了。
姜天不相信謝風雨不知道這件事,遂認定後者在京師內的停留時間必然很短,短到可能只需要三兩句話的功夫,他便會匆匆離開。
「沒什麼,只是我異靈教有了新的護法,而我只是想要幫助他實現他的願望而已。」謝風雨抬起不知何時恢復如初的右手,兩手在空中接連拍了三下,就見一團朦朧至極的氤氳在兩撥人的正中間突然盛大登場,自中飛旋的氣流漸漸倒映出兩個人的身影,一人手持雙刀,血色紅眸掠閃極致殺意;一人遍體鱗傷,僅能倚靠刻地長劍才能勉強穩住身形不倒。
「軒轅執禮?!」姜天只是一眼便認出了那個正落於下風的人的身份。
「軒轅執禮?好名字啊,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應該是那個人的名字吧?」謝風雨漫不經心地聳了聳肩膀。
「謝風雨,你到底想怎麼樣?!」姜天以怒目瞪向謝風雨,掌心有金色氣韻霎時蓄勢待發。
「可不是我想怎麼樣啊。」謝風雨很是無辜地向右側方移了幾步,兩手各伸一指,隔空分別點在那勝負將要立判的兩個人身上,表情浮誇得一如小丑般說道:「你說的那個軒轅執禮呢,殺了我這個新晉護法的爹娘,我這個新晉護法呢,就想要報仇,一命償一命。」
謝風雨突然兩手一拍,大叫道:「嚯!天經地義呀!難道不是嗎?冤冤相報何時了,所以我一向都喜歡斬草除根,如果要殺一個人,最好就是把涵蓋那個人在內的方圓百米全都化成齏粉。嘖嘖嘖,這樣就不會有人在之後還跑來找我麻煩了。一勞永逸,多舒服啊?」
「你還真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哪怕是向來都以平和示人的姜靈,這時卻也同樣抑制不住心中的厭惡,加之以寒聲說道。
「追尋真理者,必然不被世俗所認同。只有這樣,真理才有存在的價值。」謝風雨一本正經地說著,同時轉身,隔空向那團氤氳揮手示意:「可以動手了喲。」
「謝風雨你敢!」姜天的怒吼最終還是落在了空處。只見手起刀落的寒芒瞬閃,已無力再做任何反抗的軒轅執禮便瞬間人頭落地。
大仇得報的雨夜屠夫緊握雙刀,佇立在身首異處的屍體旁,微微揚起的額頭映出如沐春雨甘露般的神采奕奕。
「啊?你剛剛說什麼?」合拳掐滅灰色空間的謝風雨歪了歪脖子,沖姜天露出猙獰的笑容:「抱歉啊,我可沒聽到呢。」
「混蛋!」推拳化掌祭出粼粼金光,又有玄氣於此時自九霄轟然降世,與金光共成一體,在這傳承了無數命脈的帝國之所塑出霸空龍影,呼嘯時百萬劍雨,殺向正一臉無所謂的謝風雨。
「預言之子,可不是你啊。」就在金光將臨之際,異靈教教主終是一改現世以來的瘋癲,露出了趨於常態的平穩神情。
下一秒,金焰衝天而起,燃亮了昏昏沉沉的夜空。
翌日晌午。
「我已經做好去極北之地的準備了。」在駛向曠野的馬車上,心懷愧疚的姜樂冥向才剛大夢初醒的陳芒鄭重其事地說道。
比任何時候都要更貼近於姜樂冥的雪兒此刻正抱著白兔,很是乖巧地坐在姜樂冥的身邊。哪怕不遠處就是江鳴羽另有深意的眼神,她也沒有流露出任何變陣的表現。
「所以…」經過一晚上的休整,內里情緒已經平復得差不多了的陳芒深呼一口氣,淺嘆道:「你還是放不下啊。」
「對我來說,任何事情都可以當成過眼雲煙,唯獨這件事,是絕對不可能放下的。」姜樂冥一字一頓地說道:「不過,現在的我,應該會用另外一種心態去解決這件事情了,至少是一種更加積極的心態。」
「極北之地所封印的,可是你師傅,劍聖敦煌專有的佩劍——念殺理之劍。你真的做好準備了?」陳芒循例問道。
「是的。」姜樂冥不假思索地頷首道。
「行吧,那我就帶你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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