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九章 亂戰
如果只從旁觀者的角度來進行分析的話,四大護法之間的關係似乎並沒有想象中那般和睦,若是有意想從中作梗進而挑撥離間的話,那個已然成為不定因素的青拳賀豐年明顯就是最合適不過的人選了。
但這種淺白到不能再淺白,甚至於跟故意演出來的情景變化沒有什麼區別的疏離關係,且不論別人是怎麼想的,反正第五明熙肯定沒有那個借題發揮的打算,畢竟在這四個隨時都可以靠彈彈手指就能決定己身是生是死的怪胎面前,犯了錯,要付出的隨時都會是自己生命的慘痛代價,且永遠沒有重新開始的仁慈選項。
所以,哪怕賀豐年幾乎已將對於老大薛延之的不滿用咆哮的方式吼了出來,向來都偏好動腦子而非動手的第五明熙卻依舊保持著沉默不言的狀態。彼時任由阿星離去的第五少爺,現如今就只是乖乖地呆在四人的包圍圈中,沉入長街的視線偶見深邃的幽光作掠閃,像在暗自思索著別的什麼東西。
在時間跨度可達整整數年有餘的千挑萬選后終是決定將第五明熙作為人質的薛延之,屆時還從未料想過後者竟會如此配合自己,除了偶爾冷不提防地放出幾句不痛不癢的陰陽怪氣之外,他竟真的沒有做哪怕僅一絲一毫的掙扎,仿似欣然接受了己為魚肉,人為刀俎的事實,就這樣一聲不吭地坐在屋頂。
如此順利的行事讓薛延之發自肺腑地感到那屬於意料之外的喜悅,但與此同時,也正因為第五明熙的束手待斃,這位以極槍之名聲動南溟帝國的異靈教首席護法,其心中思量卻也無可避免地往賀豐年所倡導的那個方向掠去。
極目遠眺西側,薛延之催動起自己初生的白皙右臂,將懸挂於背部的兜帽向上拉起,直至寬大的帽檐掩住其雙眸的神彩流轉。見老大都已經戴起了兜帽,剛開始還對殘僧戴帽頗有微詞的徐夢,屆時也是眼疾手快地效仿著老大的動作,把那頂亞麻色的帽子蓋在了烏黑髮絲之上。
「要救教主,無非也就是兩條路。」薛延之徑直無視了與己僅僅只是近在咫尺的第五明熙,自顧自地緩緩俯身,以半蹲的姿態將右手五指貼在塔頂的瓦片上,掌心朝天微微拱起,以便從中孕育那可揚百米有餘的光波氤氳。
霎時起揚的無形漣漪自半空向方圓擴出,不過三兩次呼吸的功夫,四周圍的一切便已盡數展現在薛延之的眼中,當中自然也包括數米開外的河馬嘴前的那場戰鬥。
「要麼就像是二弟所說的那樣,配合著黃袍,趁亂殺進去;要麼就是在外坐收漁翁之利。兩條路都有選擇的價值,也有選擇的風險。」任那黃袍與棕炎幾乎不分伯仲的對決究竟以怎樣的方式在眸中上演,薛延之為此卻依舊是不管不顧,仍在心間自說自話:「但就風險而言,一般來說,後者肯定是會低一些的。只是,如果那個人恰好也算準了這一點呢……」
「那個人?」念及此,薛延之的瞳孔猛然一縮,儘管除開河馬嘴前的焦灼對決外,方圓百米內就再無任何靈氣的流轉,可他卻還是因為這麼些極致的冷清而瞬感不妥,驀然回首,這位首席護法竟是在第五明熙的臉上瞧見了那一抹幸災樂禍的微笑。
「異靈教三百七十二人死剩五個,咱家原本還以為你們起碼會消停一些的。可沒想到,這還沒幾年功夫,你們這些個漏網之魚就又跑到帝國境內來造次了,怎得?還真就以為帝國當年是因為殺不死你們,才會放你們一馬的么?」
忽聞一聲破空驟起,緊接著便是一連串聲如琉璃破碎般的脆響,應聲環顧四周,卻見那早先能夠蒸發一切的結界這時卻已轟然炸裂,漫天的星辰群龍無首,一如天女散花般向大地急墜而下。
每一片結界碎片都還點綴著原有的威能,以至於在觸到地面時,它們總能因而烙下千古難滅的印記,為免好好一條長街由此變得千瘡百孔,千里傳音者旋即舞動袖內拂塵,聖潔如雪的落羽在空中揚起斡旋,不消多時,一陣連四大護法都不得不催動各自修為去加以阻攔的龐大牽引力悍然降臨人間,僅在一剎便將全部的結界碎片悉數納入寬大的蔚藍袖口之中。
「奴才來遲了,讓第五大人受驚了,還請大人見諒呀。」昂首望去,卻見一道著蔚藍袍衫的小太監正盤腿坐於空中,左手前臂上搭著此前一舉破凈結界的拂塵。
這位宦官那偏於陰柔的容貌叫人看不出他現時究竟有多少歲,蒼白若紙的皮膚不見有哪怕一點點紅潤之色,就好似冬日裡那覆上了皚皚白雪的土地。兩臂頗為修長,刻意露出的右手指捻蘭花,正咯咯地笑著。
「侯公公言重了。」與宦官神不知鬼不覺的現身相輔相成的,還有第五明熙那在薛延之眼皮子底下的腳底生風,幾乎是跟結界破碎在同一時間,耳邊垂有淡青掛墜的第五少爺便已一躍騰入空中,其速度之快,加之又有侯公公那龐然內力的助陣,一時間甚至讓薛延之都未曾能夠及時反應過來。
「他娘的,又是你這個死人妖!」賀豐年以右拳青炎在空中劃出游龍般的紋路,仰天怒吼道:「你要有種的話,跟老子出城打過啊!」
「咱家早就凈身了,要還有種,那就是對陛下的大不敬咯。」侯公公笑吟吟地說道。這麼個早早就已介乎於陰陽兩界中的灰色地帶的宦官,此時面對賀豐年的冷嘲熱諷,自然不會放在心上。「更何況,誰人有自己的主場,四位異靈教的護法今兒是自個兒闖到咱家這裡來的,那自然就要做好吃虧的準備啊。又哪裡會有要求主人跑出去的道理?」
「侯公公,那這裡我就交給你了。」趁著姓侯的宦官還在跟那異靈教四大護法瞎侃的功夫,第五明熙索性順勢作揖,留下這麼一句話后,也不等公公回答,直接就馬不停蹄地往相反方向趕去。
正如侯公公所言,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主場,第五明熙當然也不例外。
「就算是有帝氣龍息的背後加持,就憑你一個小小宦官,想要以一敵四,未免也有點過於異想天開了吧?」這剎那的局勢逆轉倒還沒能在薛延之的臉上留下多少痕迹,哪怕結界破碎,哪怕人質脫身,這麼個當大哥的,其面上,包括語氣上的淡然依舊未改分毫。
就在薛延之的背後,其他三位護法齊步踏空而來,以大哥作為絕對領袖,他們在侯公公的面前沿一字排開。
「還是跟以前一樣,能不能成,試一試不就知道了?」侯公公垂下手中拂塵,面容一改平日里的戲謔,難得鄭重其事道:「別說咱家沒有提醒你們,在上一次的對決中,可是咱家贏了。」
「罪火!」再沒有任何的寒暄,一團烈火撲面而來,金光烈陽依舊是在將臨侯公公身前的那一刻變幻形態,化為那最能牽動心中罪惡的身影。
隨著徐夢的率先發難,其餘二人亦是瞬息而動。講究大開大合的青拳沿斜方炸起流轉的炫光,在空中編織出極為絢麗的蛛網彩光。
那早已淚流滿面的殘僧霍燕,則欺身至能夠與侯公公平起平坐的高度,手中握有一串巨大的佛珠,嘴中振振有詞道:「啊,間於陰陽,人性不明,此乃大罪,大罪啊!」
說完,一道巨大的佛像虛影自其身後拔地而起,巨像渾身金光奪目,乍看聖潔無雙,唯獨在其腦袋上多了一大團與周遭顯得格格不入,卻又偏偏揮之不去的濃霧,掩蓋了佛像的五官,徒留兩點偶現銀光的流星遊離其中。
三大護法,各顯神通。居於正北正中的薛延之見勢,稍顯傲然地昂起下巴,右臂上,原還是粗大的寬袖霎時修身,起手於空划玄圓,待拳口重回起點,一柄足有人高的長槍便自璀璨星光中展現其身。
「這一日,吾等絕不會再失手!」一聲響徹京師的厲嘯衝天而起,竟能在之後於這廣袤的城池中炸起蕩氣迴腸的迴響,此等驚人內力,讓所有人都難免為之心生片刻的獃滯。
厲嘯即是信號,不多時,隨著無數道頭戴兜帽的身影自四面八方湧現,闊別多年的滿城風雨終是再臨王朝。狂嘯的人群只認準了地牢所在的那個方向,由此所發起的衝鋒,更是悍不畏死。
「殺!」
當陳芒以手划屏障,進而化解了阿星的磅礴攻勢后,那一聲震徹耳畔的怒吼便逼著他向後側眸,就在這一個回頭的瞬間,一柄長劍貼鬢飛掠而過,在保證不會傷到陳芒分毫的情況下,一舉刺穿了那個想要乘人之危的殺手的胸膛。
擲出那一劍的,正是剛才還和陳芒打得不可開交的阿星。至於為什麼會這麼做,相信也只有阿星自己一人知道了。不過,現時面容肅穆的阿星顯然是不會費神去解釋這些瑣碎小事的:「喂,那邊那個,暫停一下吧?城裡出事了。」
「我只是要救姜樂冥,其他事…」陳芒起劍抹過又一人的喉嚨,在紅血潑灑中,他冷聲道:「我一概不管。」
「要是被他們攻破了地牢,六殿下也就危險了啊。」平日里大大咧咧的阿星在關鍵時刻總能保持鎮靜,這是他性格中最難能可貴的一點,他也是藉此才能夠在第五明熙的身邊「混」得風生水起。
「要是被他們攻破了地牢,也就幫我省事了啊。」黃袍大袖一揮,以浩然真氣在身後建起一幢氣流高牆,凡是途徑牆流者,無不因此而炸出一蓬蓬血霧,旋即橫屍當場。
由於人流如海,這一幢幾乎雄踞半條街的高牆僅是初一現世,便以萬分強橫的手段直接剝奪了逾數十人的生命。
「更何況,我不覺得他們當中會有人能夠在我的手上,傷了姜樂冥。」陳芒將高舉的右臂自眸前攥握單拳,同時湮滅那幢霸天的牆流,一如現時之迅猛,在消彌時,它亦順勢帶走了多人的生命拿來墊背。
「他們可是異靈教!」
「沒聽說過。」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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