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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二章 何月岑

  狹窄的小巷原來別有洞天,且不論剛才為一劍破魔所斬去的血色的煉獄幻境,單是從其本身來進行觀望,倒也足夠端詳出別樣的景象,尤其是那在小巷最深處的綠簾,茂盛至極的爬山虎從高牆上徐徐墜落,造就渾然天成的絕佳掩護,將內里狹小的空間盡數遮蔽,只留下些許細縫供內朝外進行觀望。

  那個走在大路上卻是在一瞬間歷經無數次天旋地轉,強撐著體內那宛若五臟六腑全數挪位的疼痛與作嘔感,最終來到了這個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囚籠的可憐傢伙姓何名月岑,澤西枯鄉人,近幾年來考試中舉,是南溟朝廷里新晉的官員。其地位暫時還不算高,但卻頗受皇帝信賴,由是,未來他只要能夠再對外打響自己的名聲,那讓萬眾都趨之若鶩的魚躍龍門便可手到擒來。

  當然,所謂成也蕭何敗也蕭何,正因為何月岑深受皇帝信賴這一點,這才為之招致那名黃袍的禍害。這麼個前程十有八九都註定錦繡的官員,現如今卻被個莫名其妙的傢伙給五花大綁在一張殘破的木椅上,嘴裡還塞了團不知道從哪裡隨手抄來的酸腐麻布,如果不是有黃袍男子在側刻意而為之,將清涼氣息源源不斷地輸入何月岑的體內,這麼個身體孱弱的書生怕是早就被那直衝腦海的惡臭給熏暈過去了。

  話雖是這樣說,但在某些特定的時候,一了百了的昏死過去會比時刻保持著的清醒更好。而對於恐懼滿眼的何月岑來說,那種時刻,正好就是現在。

  透過那隘細的縫隙,置身於幕簾后的何月岑幾乎是親眼目睹了隸屬於黃袍由開始到結束后的風輕雲淡。他不光是認識那個隻身一人到此的盧隊長,作為文官的何月岑與其更是有著能夠於桌前對酌三天兩夜不停的親密友人關係。盧源的修為,何月岑可謂瞭若指掌,也正因如此,當黃袍僅一次揮袖的淡然便將盧源打暈過去時,何月岑的心中這才會泛起如墜深淵般的駭然。

  如果連盧源都毫無反手之力,那麼在官場之中雖然前程似錦,但暫時還只算得上是初來乍到的何月岑,還能依靠誰來拯救自己呢?

  眼看著那黃袍用單手拖拽著昏迷不醒的盧源向垂簾徐步走來,何月岑心中被恐懼激起的漣漪便隨之愈演愈烈,直到一方鏡湖化作宛若沸騰般的山泉,在他那被堵塞的口中延燒出急切的嗚咽。

  雙手雙腳都被死死地捆在木椅上的何月岑拼了老命想要從殘破的椅子上掙脫,幾近於瘋狂的前後擺盪讓木椅發出吵耳的嘎吱聲,四根凳腳毫無規律地在平地上敲出混亂的嗡鳴,一剎的重心不穩讓何月岑連帶著椅子一起撲到地面那披上青苔綠影的石磚,只聽咚得一聲,他那側過面來的額前便已撞出一道淌血的傷口。

  「跑不掉的。」黃袍稍顯強硬地撥開那厚實的綠簾,將盧源隨手拋到最里的一處角落,隨後走至何月岑的身邊,彎腰拉起那張橫躺在地面上的木椅,粗袍在何大人的眸前輕掃而過,下一秒,何月岑那還對內散發著新鮮刺痛的額頭就已徹底痊癒。

  全程都只像是在貫徹「順便」兩個字的行為作風的黃袍男子在安頓了那兩位難兄難弟之後,亦為自己抽來一小個蒲團墊在身下,盤腿坐好以後,他把雙手揚至右臉之前,拍出兩聲輕鳴,四圍光景便應聲再一次開始褪色。

  這一次的場景消彌並不像破魔劍那般來得聲勢浩大,反而像是春日裡的風梳楊柳枝,和風沐雨翩翩而過,將縈繞在廬山真面前的朦朧霧氣清掃一空,於巷中留下其最為真實的表象。

  等到磚瓦木門齊齊現身於視野範圍內,神識尚算清醒的何月岑才發現這兒並不是什麼通往婉兒街的暗巷,而是一間不知位處何方的無名房屋,屋內的裝飾少得可憐,除了必要的木柱還有門戶以外,就只剩下了可憐兮兮的板凳,蛛網盤踞在房內的各個角落,儼然一副被荒廢了許久的古屋模樣。

  原來他們從來都沒有到過那個所謂的「婉兒街」,一切事態的發生,都只囿於這一方密閉的空間,這解釋了為什麼當破魔出鞘,其鋒芒在城內席捲一方時,竟無一人會為之感到震驚與詫異並前來進行打探的工作。

  黃袍有關虛影的布局,不僅僅只限於那場駭人聽聞的血祭典禮,而是以一人之力在更為宏大的角度,將整個婉兒街的全貌於屋內徹底還原。由是,堪稱幻術剋星的破魔劍的確是湮滅了一切的幻境,但也沒能為兩人的逃生起到任何決定性的作用。

  就連此時黃袍坐在身下的,也不是什麼何月岑在之前所看到的軟和蒲團,而是一張擁有椅背的,實打實的木凳,原是用來供後背倚靠的木欄此刻則被黃袍挪到了正前方,面向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小文官。

  「我們談談吧。」面色肅穆的黃袍男子起手彈出一指,便有流光刺風源起於屋內的某處,並呼嘯著刮襲而來,拍落了何月岑嘴裡的麻布。

  「救命啊!」嘴裡的酸腐一掉,從未見過此等大場面的何月岑果然不出黃袍男子所料,當即便扯開嗓子對外吼出震耳欲聾的求救聲。

  「我勸你還是省省力氣吧。」等到何月岑的呼喊暫落帷幕,早有預料的黃袍這才慢條斯理地放下了用來塞耳朵的兩根手指。「這兒不在京師,周圍也不會有人的。」

  「你想怎麼樣…」得知呼救無望后的何月岑眼神躲閃地與黃袍進行對視,看著那個自己不過是在路上向其倉皇一瞥后,就被其抓到這裡來的黃袍男子,生生地咽下一口唾沫,抖動的喉結高懸,過了許久才在忐忑的陪伴下重回原位。

  「待會兒我會問你一些事情,只要你老老實實地把知道的東西全都告訴我,你就可以走了。」黃袍男子淡然說道:「只要你願意好好配合我的話,是不會有人受傷的。」

  「那又是什麼事情值得你把我綁到這裡來問呢?」何月岑哭笑不得地扯了扯嘴角,身後那被縛死的雙手也已放棄了無力的掙扎。

  「姜樂冥,我想你應該認識吧?」黃袍男子不緊不慢地束起自己那烏黑的垂髮,將原本還是遮遮掩掩的五官全都暴露在何月岑的注視之下,不見有任何情感波動的眼眸訴說著如極寒深淵般的冷峻,偶有熒光自其中一閃而逝,引出絕不會善罷甘休的堅決。

  此時端坐在何月岑前方的,不是別人,正是在雪兒口中得知「真相」后的陳芒。

  聽到那個如雷貫耳的名字的時候,何月岑的瞳孔卻是驟然一縮,縱使還沒有任何言語上的答覆,但僅憑這下意識的細微舉動,對於陳芒來說,就已經足夠說明很多事情了。

  何月岑先是做了個特別明顯的咬牙動作,然後才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盡量泰然自若地回答道:「他可是南溟帝國的六殿下,這誰會不認識啊?」

  「那你知道他在哪么?」陳芒面無表情地追問道:「確切的位置。」

  「應該…是在皇宮裡吧。」何月岑在稍加思索后才小心翼翼地說道:「畢竟六殿下最近才回來,他的去向多是由陛下親自安排的,我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文官而已,怎麼可能知道他在哪裡呢?」

  「小小的文官?」陳芒聞聲挑了挑眉,大袖在旁邊的木桌上空淡然一抹,便見有各式各樣的工具在瞬間形現,並於桌面上按照大小從左至右依次排開。「如果真相真得像是你說的那樣的話,你認為我還會抓你么?」

  「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何月岑凝望著那一系列銀光閃閃的刑具,在應答后旋即默默抿緊雙唇。

  「高端的獵手在決定是否應該開始獵殺之前,要考慮的因素往往只有兩個。一個是明確的動機,一個是方法的正當性。也因為那些獵手總能在這兩個方面做到最好,所以他們才能成為食物鏈頂端的存在。」一邊說著,陳芒一邊抄起了放在最邊上的纖細大頭銀針。

  銀針一共十根,正好對應十指。

  「既然你是我所選中的方法的話,那麼,我相信到最後,你是不會令我失望的。」陳芒緩緩站起身,在何月岑悚然的仰望下,踱步來到了他的身後。「只不過,我想你可能需要一點點外力的幫助,才會心甘情願地為我效力。」

  「你要幹什麼?我警告你,不要亂來!要是我出了什麼事!你一定會死的很…啊!!!」何月岑用以虛張聲勢的發言尚未完畢,就被一聲撕心裂肺強行奪去了風頭。

  有陳芒的修為在後為之撐腰,第一根胖頭銀針幾乎沒有費什麼力氣,就已經透進了指甲蓋下的嫩肉,徑直刺入了何文官的大拇指,纖長的針身在鮮血中長驅直進,直至在對比下顯得分外臃腫的大頭銀也一併挨到了指前嫩肉后才停住前進的步伐。

  「怎麼樣,想起來了么?」陳芒用兩指捻住一根銀針,故意拿到何月岑的眼前晃了兩晃。

  「我不知道…」已有水波在框內打轉的何月岑卻依舊不肯讓步,似乎欲將一問三不知給貫徹到底。

  「是么?」陳芒呵呵一笑,換手抓起何月岑的第二根指頭,毫不留情地將之向上猛然一掰,只聽一聲骨間的脆響驟起,隨後就又有一陣讓人聞之寒毛直豎的哀嚎接踵而至。

  「撥正」過後,陳芒又再次挑起一根銀針,以同樣的手法,不同的力度,將之拍入何月岑的食指。

  滴落的血液將地上那片由陳芒提前準備好了的白磚逐漸染色。

  「十根手指十根針,插完了還能一一掰斷,不殺你的玩法,我這兒多的是。所以我勸你最好想清楚了,到底要不要跟我說實話。」陳芒淡然道。

  「我是真的不知道…」已無力再將淚珠綳入框內迴旋的何月岑苦聲哀道。既然是沒有任何變化的答案,一直都在其身後做預備的陳芒自然也就手起刀落。

  一息間,南溟京師城外的古破舊樓,漸為堪比鬼哭狼嚎的尖叫所披上已闊別多日的「熱鬧」袈裟……

  冉冉日星佇倚在由藍幕編織而成的孤樓中,由東方的欄杆緩繞至正中,煢煢望蒼生,既見鐵蹄凱旋歸,又見塵世起硝煙。

  當垂日灑下的殘紅照亮門戶,手裡還剩下一把匕首的陳芒終是再次坐到了已然遍體鱗傷的何月岑跟前,反握的匕刃鋒芒朝下,不偏不倚地瞄向何文官的右腿髕骨所在。

  「嘴還硬著呢?」眼瞅著桌上的刑具一把把減少,陳芒臉上的冰雪亦是隨之漸漸消融,取而代之的,是僅此而已的一點點欽佩。「手廢了,兩隻腳也快了,都已經變成這樣了,你還不願意說?」

  此時此刻,何月岑上半身的衣袍已然不知所蹤,暴露在外的體膚既有血衣傍身,又有因烙鐵而燃起的紅腫焦黑。滿目瘡痍這四個字,正是他現在最為完美的寫照。

  屢次徘徊在昏闕邊緣,結果又被清風逼著強行清醒,經此反覆后,終對疼痛逐漸麻木了的何月岑向旁邊啐出一口血水,嘟囔道:「我是…真的不知道….就算你殺了我…也無濟於事…..」

  「難不成是我真的看錯了?」陳芒嘖嘖嘴,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后,把那最後的落刃放回了原位,而後伸了個懶腰,慢悠悠地站了起來:「算了,既然你不知道的話,那我就去問問那個人吧。不過嘛,他好說歹說也是個前將軍,嘴巴應該比你還硬。嗯…算了,還是直接殺了吧。」

  「你說什麼.……」何月岑霎時間不知從哪裡借來了氣力,竟支撐著他猛然仰起頭來。

  「沒什麼,既然你堅持說你自己不知道的話,那我就放你走唄。」嘴角掛起邪笑的陳芒並沒有轉過身:「至於那位隊長么,反正審問他也只會是白費力氣,還不如直接殺了,然後拎著他的頭去兵營那邊問一問,這個方法說不定還來得要更有效率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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