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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一章 隻身

  「大…大…大人!」身為近衛隊隊長卻不知怎的在大街上落了單的盧源正仗劍四圍巡邏,在快要兜過街邊的第一個轉角時,一位相貌大抵在四十來歲的男子以倉惶攔住了他的去路,慌慌張張的男子似乎是遇到了什麼超乎想象的恐懼之物,眼下連腳步都顯得踉蹌不已,如果不是盧源及時扶住了他的前臂,後者怕是就得直接在地上撲出一個極為標準的狗吃屎。

  「發生什麼事了?」盧源一邊起手撫慰著已是上氣不接下氣的男子,一邊又以盡量平和的口吻沉穩問道。臨危不亂,這是他作為衛兵隊長所應該具備的特質。

  「大……大人……」在盧源那無形的和氣輸出下,已是隱隱有些謝頂的中年男子終於將那如鯁在喉般的喘息於自己身上盡數褪去,雙手順勢搭在盧源的肩膀上,驀然昂起頭,把綴滿焦急之色的眼眸伴隨著恐慌與急促的短嘆一起展露在盧源的視野範圍之中。「在在……在通向婉兒街的小巷裡,有個人,有個人……」

  「那個人怎麼了?」盧源一面臉色平靜地追問,一面將那副早已爛熟於心的南溟地圖迅速於心田中鋪開,應順著男子嘴裡的名字,他那飛揚的思緒與神念很快便將那道無名的小巷給鎖定了。

  「死……死死……死了!」若是仔細打量,不難發現男子從頭到腳,身上無一處不再猛烈地顫抖著。那紮根在深處且是最為原始的恐懼感與那駭人見聞的血腥一幕相輔相成,協同構成的陰霾正不斷地侵蝕著他的內心。

  一閃而過的畫面是猩紅滿地。完全有理由去相信,如果不是今天的話,已過中年的男子這輩子恐怕都不會知道人體內蘊藏的鮮血究竟到了何種誇張的地步。

  「他……他他……他……我……」原本還能在盧源的和煦氣息匯入下保持勉強鎮定的男子一想到那個讓人毛骨悚然的畫面,其體內頃之泛起的紊亂竟是在瞬間便把盧源的好意盡數逼出體外。

  完全徹底的驚慌迫使他啞口無言,手舞足蹈的動作亦是難掩那經由扭曲五官所投射出的膽寒。完完全全被嚇破膽的男子瑟縮著跪倒在地,雙手極力壓住唇瓣,卻怎麼也蓋不住那必然會沖開牙關的作嘔感。

  酸腐的瀑布從男子的嘴中噴涌而出,幾乎將其腹中的一切席捲一空。身為近衛隊長的盧源雖是自認見慣各式各樣的風浪,但一個能夠讓歷經滄桑的男子卻表現得如此崩潰的情景,那樣的景象,就算是他也難以想象。

  心中燃起迫切之火的盧源在臨走前特意從甲胄腰帶上的夾層中取出一枚靜心丹,將之遞送給已是眼淚鼻涕一大把的中年男子,等到男子把葯服下並應順藥效的發揮而漸漸陷入空白的沉睡后,他這才招來一位同樣是路過的同僚,示意要後者照顧一下這個心靈受到極其嚴重的摧殘的男子,自己則撒開大步,沿著城中阡陌小道一刻不停地往那個漸漸在說辭中蒙上神秘面紗的小巷奔去。

  婉兒街位處京城邊緣,因此,縱觀整個南溟京師來說,婉兒街的熱鬧程度是完全比不上京城正中那幾條商業大街的。但這也只是從京師的角度做考慮而已,要是把範圍擴充至整個南溟帝國,婉兒街的興旺程度也是其他鄉下地方所望塵莫及的。

  婉兒街雖然比不了鬧市那摩肩接踵的人山人海,但這兒的人頭攢動仍然是有川流不息的趨勢的。

  比起那鑼鼓喧天,人聲雷動的繁華長街,這兒的街道上則少了幾分起自扯開嗓子賣力吆喝的喧鬧,多了幾分發源於自然的蟲鳴鳥啼。而且,儘管同處一城,但這兒的人們明顯要比那以利為先的城中央更具有溫暖的人情味,路過的人們,不論彼此是熟稔也好,陌生也罷,但凡是街上偶然間四目相對,他們總會對彼此招手問好。

  這麼個更有人文風貌的世界,本該是社會的本貌。但此時,萬般無奈的它卻只能蝸居在偌大城池中的一角,更要時刻提心弔膽,生怕在未來的某天,那宛若洪水猛獸般的「主流」便會呼嘯而至,將這京師中的最後一片凈土徹底蠶食殆盡。

  盧源匆匆忙忙地趕到了這裡,看見的景象卻與他在來之前所預料的不一樣。理應比城內任何人都要關注四圍變化的婉兒街居民,此時卻仍是過著各自安安穩穩的生活,不論是駕馬從泥濘大道上徐步踏過的,抑或是在道路兩側邊談笑風生邊走過無數街景的居民,沒有一個是會像先前那個男子一樣被嚇個魂飛魄散的。

  雖然眼眉輕輕上掠,但盧源暫時還沒有往細處去想,仍是堅持依照著男子那只有個大概的模糊輪廓去尋找那個所謂的惡魔小巷。比不了錯綜複雜的城中央,能夠與婉兒街相通的小巷在這其實並不算多,如果那個地方真的像男子所說的那樣聳人聽聞,不只是盧源,其他的居民也應該很容易就會留意到才對。

  然而,哪怕等到盧源親身趕到了那個血色小巷,親眼看到了那個把男子嚇得魂亡膽落的煉獄光景,其他走在路上的或遊客或居民,即使是貼身與那血牢擦身而過,他們的眼中也不見得有任何驚恐的色澤湧現。

  血色煉獄置身於單向的小巷,進出口都只有那個需要刻意低下頭才能將整個身子都縮進去的拱形石門。

  在巷子的最深處,有個可憐蟲被釘死在牆壁之上。不見了的下半身為猩紅取而代之,那些已經凝固了的血液以石磚牆壁作為起點,一路似凶獸般張牙舞爪地延伸至盧源所站的位置,就像是一張做工尤為粗糙的紅色披風,正貼地而行。

  「我去…」撲面而來的腥澀讓盧源在昂首進行觀望前,先是下意識地向後退了一步。

  這一步正好踩在拱門入口的正中間,踏出一點轉瞬即逝的瑩然光暈。

  盧源一邊擺手驅散那縈繞在鼻前的噁心感,一邊向前邁進。雙腳每逢踩在軟凝結晶質感的血液上,就會帶起一陣啪嗒的輕響。如此聲響在四周圍寂然無聲時,顯得頗為滲人。

  但由於盧源是曾披甲親身上過戰場廝殺的老兵,這樣的聲音對他來說,就算已是闊別多日,仍依舊見怪不怪。

  盧源一路踐踏著血衣來到那被釘死在牆垣上的傢伙的正下方,由下而上地審視起那個抬頭望天的可憐鬼。那個不知名的兇手似乎是有意而為之,故意把那人的頭仰到一個常人難以想象與企及的角度,目的或許就是為了掩藏死者的身份?

  當然,這樣方法對於普通人來說興許很有效,但對於盧源這種多半都有些武藝傍身的官兵來說,自然就不會是什麼難題了。

  本就是以身手敏捷在軍中撈得一席之地的盧源在此刻藉助著狹窄小巷左右兩邊的牆體,來回騰挪幾下,很是輕鬆地便來到了與死者齊平的高度。當是時,盧源又將那一柄不知何時從腰間拔出的短劍奮力插入牆面,暫時以此定住了自己的身形。

  老兵在經過一番端詳后,總算是找到了那根在死者腦袋上藏得極深的圖釘,沒有多說什麼,他立馬騰出右手,用三指掐住釘子的圓頂,驟然施力,便讓浸血的釘子於空中拉出一道半月弧線。

  失了支撐的男子瞬間墜地,盧源緊隨其後。只不過,當後者雙腳於地面站定之後,他的眼神卻出現了異樣的變動,而激起這股變動的,正是死者的臉。

  「他」沒有臉。

  不是被兇手殘忍地削去了五官,而是根本就沒有五官。屬於眼窩的位置此時不過只是被兩團深邃的氤氳所佔據填充,以如此劣等的方式充當起那雙靈動的源泉。

  當盧源察覺了某個被塵封的真相,四周的光景旋即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凝固的血色披風拔地而起,以翻折的方式從前後向身處正中的盧源逼近。包括小巷在內的全部光景都不約而同地產生了扭曲的質感,就像是有數不盡的落石於同一時間砸入湖面,令其中本涇渭分明的倒影悉數雜糅在一起,變成四不像的混沌產物。

  「幻境?!」盧源到底也是身經百戰的老人了,只是一瞥的功夫,他便已經認出了這變化的本源究竟是為何物。「該死的,被騙了!」

  說時遲那時快,只見老兵於斜步的瞬間將短刃摁入左身刀鞘,同時以左手的猛然下壓挑起那柄可垂至膝蓋位置的寒光劍鞘,自身前橫掠過的右手一氣喝成地攥握住共划寫了十六道圓玄的劍柄,緊接著又在向前震出一步的同時悍然發力,瞬切出血色中的銀光一閃,令那即將裹挾至身邊的紅繭陡然一滯。

  橫切熒光如破鏡,忽聞一聲清脆的爆鳴,那所謂的「血色煉獄」就已然不復存在,隨之一同消失的,還有盧源手中那柄通體幽藍的長劍。

  能夠統一大陸,南溟帝國曾面對的敵人自然不會少。而能夠以奇技給南溟構成極大威脅的也大有人在,就像此時此刻的幻境,恰恰就是當中的一員。

  為了制衡這種針對於士兵精神進行直接攻擊的奇技,南溟帝國為此特地研發出了此時為盧源握於手中,號稱「破魔」的長劍。

  這柄通體幽藍的長劍自造成時便會與鞘同屬一體,雖然在使用中只能出鞘一次,但其威能經過數代的研發及改良后,終是做到了能夠一劍破除方圓百米內全部幻境的程度,再加上丹砂洞——澤西州現時最大的採礦場——的發現,令製作破魔劍的鐵礦不再稀缺,使之可以做到批量生產,由是,僅用一次便能扭轉乾坤的破魔劍就逐漸成為了軍陣士兵們的標配武器。

  破魔劍的威能果然名不虛傳,這麼個做法尤為精細的血色大陣,到頭來卻也是在一息間被破了個乾乾淨淨,一下子便將小巷原有的寧靜盡數還了回來。

  空握劍柄的盧源目睹著血色如潮水般迅速褪去,當最後一抹殘存的光暈亦在哀嚎中消失得一乾二淨,老兵這才呼出一口濁氣,正要著手準備去勘探四圍確切情況時,一聲冷冽的輕嘆卻是讓他在挑眉的剎那喪失了主觀的意識。

  「破魔劍又怎麼樣呢。」黃袍粗袖的飄然是盧源最後看到的景象。「反正我也沒想過要用這幻境套到什麼情報。我始終相信,拷問什麼的,還是親自動手來得更有效率,你說對吧,何大人?」

  黃袍驀然回首,只見小巷深處那茂密花草的幕簾之後,正坐著一位雙手雙腳被麻繩捆得個結結實實的官府男子,嘴裡被麻布塞了個滿滿當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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