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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七章 血脈

  起手式可謂震天撼地的王梟梟遞摘下那起先橫跨半座城頭凜冽的紅繩,單腳微微震地,還不曉得將會遭逢什麼存在的饕餮頓時俯身下傾,原本懸浮於半空中的偌大龍首瞬間一閃而過,緊接著,萬般凝實的龐然身軀就好似從城樓大石中徑直破土而出般,一息間便于飛沙走礫中昂首挺胸,承托起王梟梟那此時天下獨一的偉岸身影。

  「昂——」因受天地冥冥中的玄關所限而經久未曾降世的饕餮揚起它那巨大的頭顱,紫金色的菱形瞳孔中,綻放出孕育已久的凶煞神光。龍神九子的蔚然僅在轉瞬便已粉碎了半邊城樓,一如流星般的落石不分敵我,紛紛然然地砸向城裡城外,撞出一連串相比之下顯得聲微至極的哀嚎。

  仰仗游龍之迅猛才得以撲出滿城風雨的江鳴羽早在饕餮將臨時便已主動散盡了那些濃郁的霧氣。前前後後不過也只是大手一揮的他,逼散熒光后更果斷選擇將那些起初是為了保護,但最終卻落得略有畫蛇添足之嫌的紫暈悉數化成縈繞三人左右的氣旋,並在千鈞一髮之際,跳離了那座危樓。

  三人的來去無蹤將襄陽城牆徹底變成了姜樂冥與王梟梟二人的角斗場,再準確些,三人應是將周遭的一切全都拱手奉給了那在亘古的玄冥深淵中沉睡多年的饕餮,好讓其能夠安心地大快朵頤。

  手握命脈之角的王梟梟既然能夠偕同饕餮一起鳥瞰眾生,也就自然不可能沒留意到那先前還是胸有成竹的江鳴羽於此時此刻的「狼狽逃竄」。目睹此情此景的王梟梟雖然心中稍顯不解,但他那正沉浸在饕餮降世的喜悅中的情緒翻滾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朝著急轉直下的方向靠攏的。

  千百年以來,令無數王家先輩都趨之若鶩的至臻境界,那匹可真正做到氣吞山河的饕餮神龍,終是在此刻為王梟梟一人所獨立完成。單就這麼一項前無古人的成就,已然成為了王梟梟傲視群雄的底氣。

  僅僅是感受著此時此刻,渺小的旁人們落在饕餮身上的那些幾乎震驚到無以復加的眼神,王梟梟心中的狂傲驕橫便愈發璀璨,這好不容易才孕育出的獨步天下的心境,又怎麼可能會因為江鳴羽唐突的避其鋒芒而有所衰減呢?

  隨著紫金的烈光洶湧,王梟梟將發散至極的神識迅速聚於一點,並於無數塵煙中,尋見了那正在飛沙走石中來回穿梭的雙刃身影。在王梟梟同樣渲染出深邃的眼中,那若螻蟻般的殘影不過是在灰岩散霧中竭盡所能地苟延殘喘罷了。

  「你能夠成為真龍之子的食物,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你的榮幸啊。」王梟梟用雙手攥握著那根艷紅色的命脈之角,將其似不鞘劍般別於腰線,左拳居下而右在上。

  不過是樸實的拔劍式,卻令身下巨龍猛然張開足可媲美深淵的血盆大口,也不去刻意估算那穿梭於陰陽中的身影下一秒究竟會出現在何處,猶如灼熱赤紅的熔漿,平碾過草原,不留一分一毫。

  深淵過而回首,徒留一片乾乾淨淨的澄明置放於眾人眼前。

  「他媽的…」軒轅執禮再無法壓抑心中的急迫,顧不上那兩棟由江鳴羽和林必茂協力鑄成的人牆,集力入掌心的他一把抽開了攔路的白胄,正要俯身作流光沖向那龐然大物時,不知從何處衝天而起的亂鞭卻是死死纏住了他的雙腳,以宛如流沙般的吸附力,強行壓下了軒轅執禮極欲蚍蜉撼樹的念想。

  「你去找死么?」五指間有紫意溪流墜地的江鳴羽面無表情地寒聲道。

  「你個混蛋…」一時間竟無法掙脫腳踝上的荊棘的軒轅執禮只能將怒意盡數宣洩在那個「自以為是」的紫衣身上:「你知道他對我們有多重要嗎?!」

  瞬息間,兩軍眾將已然形成了密不透風的包圍圈,將紫衣囚困於正中,鐵器寒光忽暗忽明,自中更洋溢著一致對外的銳氣逼人。

  「那你知道他對我有多重要麼?!」不知不覺間成為全民公敵的江鳴羽陡然瞠目吼道,氣勢之盛,更是瞬間顛覆了那一邊倒的天平。

  略加收斂外泄氣息后,江鳴羽深吸一口氣,鄭重其事地說道:「相信我,哪怕沒有你們的『幫忙』,他一樣能夠化險為夷。」

  「呵…憑什麼?」

  「就憑這個。」浸在無限多的質疑聲中,卻見江鳴羽緩緩抬起右手,於萬眾矚目下,打出一聲平平淡淡的響指。

  而後,便是一陣長時間的鴉雀無聲。

  正當所有人都覺得自己又被這襲紫衣擺了一道,連一開始還有所收斂的鐵器都已在此刻準備「傾巢而出」之時,一聲嘹亮至極的鳳啼驟然劃破長空,眾人追著聲浪忙不迭昂首望去,剛好目睹了一柱光束貫穿天地的那一幕。

  整體偏於灰調的光柱中充斥著猶如烈火般的紋路,就像是由無數堆熊熊燃燒的不滅篝火彼此套疊在一起,將迥異於人們認知的灰焰一路送上雲霄。

  焰火起自饕餮的喉間,猶如天外降下的神罰,釘穿了龍子的脖頸,由此換得一陣天地動蕩。

  居於龍首之上的王梟梟甚至還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那自打現世以來就對自己惟命是從的饕餮卻是不由分說地掙脫了源於命脈之角的控制,就算要因此付出極其慘痛的代價,那匹天龍亦沒有任何的猶豫。

  在眾人遠眺的目光下,王梟梟那前一秒還震古爍今的偉岸身影,這一秒就成為了輝煌全然不再的謫仙,就連那他浸淫多年所孕育出的「仙氣」,亦在此刻盡數蒸發。

  「嗚——」本意氣風發的饕餮仰天發出一聲悲鳴,當即便跌跌撞撞地向空曠處跑去,期間還不忘把站在自己腦袋上,仍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王梟梟給甩了出去,於眾目睽睽之下,上演一場大難臨頭各自飛。

  當一息瞬過便已從巔峰雲端墜入萬丈深淵的王梟梟撥開壓在身上的石塊木屑,灰頭土面地從廢墟中緩緩爬起來,這位前途無量的王家之子,看見的,卻是匍匐在地,甚至於渾身都止不住顫抖之意的饕餮。

  僅是一顆頭顱便已足夠比肩參天木的龐然大物,此刻卻是心甘情願地跪在那恐怕比其身上的一塊鱗片還要纖小的身影跟前,豎眸之間,只有畏懼。

  長袍飄飄的男子拄單刀而立,右手中飛旋的憶寒自銀光一閃后便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隻不過巴掌大小的黑羽麻雀。「小麻雀」滿眼慵懶地站在男子的肩膀上,絨羽身形蜷縮成球,偶爾抬抬飛翼,用淺藍的鳥喙輕啄羽下,一絲不苟地梳理著自己的純色華羽。

  「唧唧——」這麼只嬌小的麻雀,卻似乎牽動著饕餮的心弦,它的一舉一動,一聲聲雀躍,放大到饕餮的龐然身軀上,總能化作一如雷聲滾滾般的動靜。

  而它這一回的輕鳴,便換來了饕餮的嗚咽。

  「剛剛真是好險吶。」普天之下,只有姜樂冥才能聽得見黑雀的口吐人言,也只有他,才能讀得懂小小「麻雀」的七情六慾。「如果沒有我的話,那傢伙真就把你吃下去了。」

  真要說的話,黑雀的語氣中其實聽不出什麼幽怨,反倒是邀功的意思要顯得更多些。

  「不過這傢伙也真是飄了。」一直曲著身子的黑雀動了動屁股,晃晃悠悠地從姜樂冥的肩上站起來,竭力瞪大自己的小眼睛,只在姜樂冥的腦海中惡狠狠地說道:「這麼些年不見,不但連我的氣息都不認得了,居然還敢對我家小主人下手!哼哼,我看你真是活膩歪了!」

  後半句明顯是沖著饕餮而去的。但到了現實之中,黑雀那頗為人性化的說辭就變成了嘰嘰喳喳的清悅。

  不過這倒不影響那來自血脈的威壓大展神威,甚至只需要作為上位者的黑雀稍稍動用神念,就足以將那已然五體投地的饕餮嚇個魂飛魄散。

  哪怕黑雀尚未回到自己的巔峰,哪怕現時的饕餮擁有著足以碾壓黑雀的實力,後者也不敢在黑雀面前如何造次,在源自於血脈的壓抑面前,它所擁有的全部實力不過形同虛設,就算層次再怎麼出神入化,只要是面對著黑雀,它就連當中的百分之一,也發揮不出來。

  這便是妖獸界亘古存在的真理,永遠無法動搖。

  「小主人,你想怎麼處置這傢伙啊?」黑雀撲騰著翅膀,歡天喜地地跑到姜樂冥眼前,笑嘻嘻地問道。

  「呼——」彼時剛在幽深寒窟中走上一遭的姜樂冥先是長呼一口氣,等到他將體內幾近於粘稠的各式凌冽排了個七七八八后,這才想起回過頭來,看向那個已然有些自覺熱臉貼冷屁股的黑雀。

  看著那對有璀璨光芒死灰復燃的小眼睛,姜樂冥正準備開口,眼角餘光卻情不自禁地飄向了手中的入鞘長刀。

  「你在幹什麼啊……」不多時,一道萎靡的身影自遠方蹣跚而來。

  臉色蒼白如雪的王梟梟迄今仍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麼,又是什麼,能讓饕餮不惜冒著玉石俱焚的風險也要與自己劃清界限。

  畢竟自己可是它的救命恩人啊!

  「是我救了你…是我把你從那永無寧日的混沌中解放出來的…為什麼…到底是為什麼…」五臟六腑亂成一團的王梟梟伸出因無力而顫抖不已的手,嘴中鮮血更是在無可抑制地洶湧肆虐。

  「那傢伙已經快死了。」與姜樂冥自有靈魂鏈接的黑雀自然能夠窺探到前者內心深處的悸動,於是便適時開口說道:「為了救出饕餮,他將自己的生命當成了前者的載體。這次,饕餮冒著身死道消的風險,單方面地斷去了二人的鏈接,也就等同於給那傢伙直接判下了死刑。」

  「用小主人你們人類的話來說就是,已經死得透透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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