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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七章 最風流

  天人法相裹挾金光乍現人間,初一降世便是力壓城頭那些御劍騰空而起的一眾仙家子弟,後者御劍多半講究天地浩然正氣,有所憑藉亦都是借相力於天地,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一向自詡的人為天道以及替天行道,並不算是江湖騙子的危言聳聽,而是依仗真金實銀與天地做交易,繼而砸出的有目共睹。

  此番金相於凡間大展雄威,僅首次露面震喝之所以能讓一眾素來風輕雲淡的仙家道人剎時猝不及防地東倒西歪,很大一部分都並非仰仗著那怒目的威能赫赫,而是隱藏於明面風波下的暗流涌動,正是那一道道酷似陽春拂柳般的細枝飄渺於瞬間切斷了仙家道人與天地的聯繫,這才讓那些準備飛躍而下,一擊斃命雪兒的道人們不曾戰就已然維持不住自己的列陣。

  在一眾道人幾乎如出一轍的怒不可遏的注視下,比之更似超脫凡俗,看破紅塵的白袍長眉老人從天而降,翩翩落在了那怒目金剛宛如山崗般偉岸的肩膀上,振臂抽袖,以冷哼再訴一聲不加掩飾的不屑一顧:「堂堂一代仙家,衰則做縮頭烏龜,冷眼旁觀四片大陸的龍爭虎鬥;興便乘人之危,尊己正道便是連小孩子都下得去手,噁心!」

  老人喝出一口唾沫,配合著早先集入丹田的渾厚氣機,吐信當即如挽弓射箭,令那出世便化剔透光華的水珠逆向飛升,以銳不可當之勢撲入一位才穩住身形的仙家道人腹中,於眾目睽睽之下,將其一把就從高高在上的御劍瀟洒中拽了下來,狠狠摔在地上,掀出同常人落地沒什麼兩樣的塵煙四起。

  「敢情這是要神仙打架了啊?」一眾抱著追名逐利的心態從而遠赴襄陽的武夫這邊看看那拔地而起的金剛虛影,那邊望望天上正怒火中燒的仙家子弟,在那連農夫百姓都能瞧出劍拔弩張之意的氛圍中,已有不少知道自己幾斤幾兩的傢伙開始著手於明哲保身的打退堂鼓了。

  借武林春一鳴驚人的願景固然無限美好,但要是在隆冬就被那些個蠻不講理的風雪吹襲給凍死了,那可真是得不償失了。

  十之八九的武夫對於危機有著獨到的見解,特別是很有可能波及到自己的危險,所以有一大部分都在不約而同中選擇了向後遠遁百米的距離,將這塊很有可能在下個瞬間成為犧牲品的地皮拱手讓出。

  武痴兒身邊的那兩位死黨亦是在同一時間選擇了隨波逐流,他們不是沒有想過要帶走黝黑煤炭一起走,奈何後者腳下如同生了根一般,怎麼拔也拔不動,只能是悻悻作罷,任由其駐足原地,自生自滅。

  「鄧夙啟孫鷹譎,以人力忤逆天道,這是大忌!」天上仙人劍陣由一開始的八卦圓弧幻化成單鋒前傾的利刃勢,而其中當仁不讓地拔得頭籌的,是位鬚髮皆白的中年男子。

  他腳下有劍,兩貫粗袖中亦有隱劍無數,銳意凝風,不斷地刮襲著那金光璀璨的法相,令之身影不停閃爍,但都是些無傷大雅的風吹草動而已,至於那足以讓一切塵埃落定的勝負手,則仍在暗地裡韜光養晦。

  「大忌又怎麼樣?難不成你能拉一道天雷劈死我們?」五官不再朦朧的法相在仙人面前哈哈大笑:「難不成,就能證明我說的不是事實了?」

  「念在兩位老人修為不易的份上,貧道這才願意與兩位多費些口舌,還望二位莫要再執迷不悟!」中年男子微微抬起手臂,身後的一眾飛劍客同時相應,此番變化已然遠遠超過了默契的範圍,而更像是他一人把控了包含人心在內的全局,能夠對周遭的一切如臂使指。

  所以接下來那道集數十人之力,卻出於一人之心的仙門一劍,必然會是雷霆萬鈞。

  「曾經有一個年輕人跟我們倆說過一句話,」盤膝坐在金人法相上的孫鷹譎居高回眸,有意無意地瞥了瞥正茫然的諸葛依依,進而起身向那中年道人故意擺出一副弔兒郎當的架勢,長眉高飄,調侃道:「『修為易不易,不該是別人妄加評論。只要是自覺無愧,哪怕是米珠光華,也可比肩耀陽。』我覺得挺適用的。」

  「然後就引來做了後半輩子的座右銘,也不問別人同不同意,老頭子還真是一點也不害臊啊。」哪怕是大敵兵臨城下,屈身入晶瑩的鄧夙啟仍是有那閑情雅緻去拆毀老夥計憑藉冷言所搭建起來的高台。

  「等跟這幫畜生打完了,老子落地第一個就弄死你。」孫鷹譎的指桑罵槐根本沒有半點技術含量,三下五除二的功夫就已將那天邊的一眾道人得罪了個遍。

  被指著鼻子罵成畜生的中年男子該是怒極反笑,見其本是罩在粗袖陰霾下的右手畫圓而出,白潔如玉的手掌生而便有六指,六指齊彎入掌心,就像晚間的眾星捧月,於老人面前先是聚出翻騰氤氳,然後便是一連串利刃破空的獵獵風聲,待其六指攥定,偏偏是一柄形如洗盡凡塵銀光韶華的木劍應運而生。

  素來被許多山上道人視作稀世珍寶的銀劍縱使瞬形而至,卻也只能乖乖地臣服在那鋒芒不顯的木劍之下,化作一道道浮光掠影,施加在桃木劍鋒上,在外聚神,化出一圈圈層層套疊的外附光輝。

  「冥頑不靈的老頭,當殺!」中年男子幾乎是以咬牙的方式才堪堪止住心中熊燒的怒火,那具人不人,仙不仙,靈不靈的三無遊魂法相,向來信奉天道大統的他是越看越惱火,越看越嫌眼污,於是他橫空踏出一步如虹,繼而遞劍刺出凌冽。

  有別於一般武人使劍的點刺劈挑,中年男子此番是名副其實的遞劍,六指手掌主動鬆開了對於木劍如銅澆鐵鑄一般的控制,隨後沿著掛穗劍柄猛然拍出一掌,將塑形於天地法則之中的萬千加持一股腦盡數震出,以求得一式能夠於轉瞬叫這兩位老人灰飛煙滅。

  中年男子的一掌拍出了地動山搖,碧藍蒼天更是以其作為當仁不讓的圓心,向外擴出一圈圈猶如石子砸入鏡面湖心的駭浪波紋呼嘯而出,將那些早早因應山雨欲來風滿樓而盤旋在藍天的白雲趕鴨子般發配到九霄以外。

  遞出第一劍的中年男子只用了一次呼吸作為調整,當即轉身凝視那個銀髮倩影,只是右袖藏劍瞬千里的他獰笑著揮出左袖當中的利器,與對付那兩位老人有所不同,這一次,他偏偏選擇了親身上陣。

  「什麼人啊。」就在中年道士即將手起刀落之際,他的耳邊卻是驀然響起了一聲頗為無奈的嘆息。但儘管這聲沉悶猶如驚雷般炸在耳畔邊緣,可對於馬到成功僅在一線之隔的中年道士來說,他果斷選擇了玉石俱焚的那一條路。

  自從進城以來就已經打算用書生身份自居,並且準備對除了大將軍的寶貝女兒外的一切袖手旁觀的林必茂,此刻伸手,不緊不慢地摘下了一顆在艷陽下熠熠生輝的紅糖葫蘆,將其以執子的手勢夾在指尖,在那虛空懸浮的無形棋盤上淺淺一摁。

  「一介道人,行為舉止卻沒有一個是能符合自己身份的,就憑這樣的傢伙,維得了天道?護得了仙門?」衣著破破爛爛的林必茂臉色變得愈發陰沉起來,他凝視著那道可能在場眾人間只有自己能夠清楚看見的掠影,寒聲厲喝道:「落楸枰!」

  甜膩的冰糖葫蘆瞬間被抽絲剝繭般撕成一道道扶搖直上的紅絲,高飄紅繩於電光火石間火速奔向那桃木將落的中年道人,並趕在千鈞一髮之際纏住了那柄奪命的鋒芒。

  「反步!」林必茂轉動手腕,隔空催動紅絲飄渺,看似簡單的一收一放,卻將那施技蒙得天機的中年道士從唯我獨尊的法則中直接剝離了出來。

  在最後一步被人當頭棒喝的中年道士原意是想借勢調轉槍頭,奈何源於卑微糖葫蘆的作祟紅繩壓根沒有給他半點調整的機會,自其從原軌飛騰而出后,瞬息聚成堅冰狀的紅繩猛然向上翻折,在那防不勝防的剎那,悍然掰斷了道士藏於袖間的殺手鐧。

  「什麼?!」道士瞳孔的驟然收縮可攔不住那紅繩的浩蕩。由林必茂親自操刀的迴旋橫空劃出完美月弧,連帶那上半段圓鈍到其貌不揚的桃木劍,毅然決然地撞向了道士的胸口,霎時轟出一聲滔天嗡鳴,於平整大街上開出一洞史無前例的硝煙滾滾。

  為紅絲團團包裹的林必茂垂下單臂,眉宇之間洋溢著零星幾點複雜的神情,既是已然打破自我規限,他也沒有索性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沒有為街那頭的金光法相施以援手。

  只因那隨遇而安的刀鋒已經幫他盡了有關的責任。

  出身於文臣世家的林必茂昂起頭,白了眼那一眾正群龍無首的道士,努了努嘴,隨著不懷好意的微笑一閃而逝,他當下便復刻著此前摘得紅糖葫蘆的動作,甚至還故意放大了幾分。

  這一剎那的光景頓時便讓一眾道士冷汗直冒,手中兵器已然被大師叔全數借去的他們壓根不敢輕舉妄動,更別說對那坑中的中年道士施以援手了。

  「趁著我還不想大開殺戒,趕緊帶著你家師叔,從哪來,就滾回哪裡去。」當道人們正左右為難之時,一道姍姍來遲的身影須臾懸浮於半空之中,才出鞘兩寸就已準備打道回府的白刃,當中殺意更是分毫不遜色於此前以紅糖作子的林必茂。

  因此,道士們更是不敢輕舉妄動了。

  「你們是聽不到呢,還是真的想死?!」李丹青怒吼一聲,原本是垂在蒲意外側的右手剎那摁在刀柄上,氣焰猶如晚間升空煙花,爆出無比炫目的靚麗。

  「感謝閣下不殺之恩!」已然手無寸鐵可依的道士連忙作揖,無需多言,他們自動自覺地分成兩撥人,一撥徑直往西踏空而行,而另外一撥則不得不狼狽下凡,攙扶著被自個兒木劍貫穿腹部的中年道人,立刻腳下抹油,反沿東線遁走,眨眨眼的功夫便已消失不見。

  「來的時候氣焰滔天,弄得我還以為你會毫不留情地殺光他們呢。」林必茂抽出那根七星連珠獨缺其一的冰糖葫蘆,咬了顆酸甜入口,嘟囔道。

  「總得給他們的老天師一點面子,雖然只有這麼一次。」李丹青與林必茂並肩而立,在這個角度,他剛好可以親眼目睹姜樂冥背後那被死亡之氣侵蝕到滿目瘡痍的傷痕。

  觸目驚心。

  李丹青深吸一口氣,哪怕心急如焚,可他仍是選擇了先左行一步,側身向林必茂躬身致謝道:「鄙人李丹青,多謝足下的出手相助!」

  「不打緊。」就在李丹青俯身敬拜時,林必茂亦是在同一時間伸出單手,扶住了前者極欲一下至底的恭敬作揖。「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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