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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章 重逢

  街道上有三人對立,街邊又有不少人正探著腦道想方設法地去湊熱鬧,可不論後者如何觀望,他們始終都只能看見並肩而立的姜樂冥還有李丹青,至於他們昂首在看誰,又在跟誰對話,許多人都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除了兩個年逾古稀的老人之外。

  陪著自家小姐經過一番長途跋涉,最終險些把一身老骨頭都快要走掰了的孫鷹譎和鄧夙啟完美地融入了人群末流,他們倆,是在場眾人中唯二置身事外,卻能照樣親眼看見那鎩幽降世的存在,遠眺著那世間最後一道類靈幻體的風姿颯爽,兩位老人面面相覷的眼神中卻是瞧不出半點針對於那鎩幽的情感流露,等到二人的視線匆匆掠過姜樂冥的時候,他們兩人的眼眸中這才不約而同地亮起如同舌橋高架一般的驚訝之色。

  一天之前的客棧相逢,兩位老人對於當時就以一人之力挑翻整個諸葛家精兵勁旅的姜樂冥還沒有投放太多的心機。那個時候,他們當中不論是哪一位,都只是把姜樂冥當作簡單的天賦異稟來看待而已。一直等到這兩位在襄陽城中再一次感受到那人的澎湃之力時,兩位因心中座有崑崙而實力大漲的老人,這才姍姍幡然醒悟,馬不停蹄地趕往那氣機流轉的所在地,只想著能夠親眼去見證那近乎於飄渺,卻又宛如巨石般實實在在踏入心頭的流光溢彩。

  天下劍芒千千萬,可幾十年過去了,仍舊只有那一貫長虹的風姿讓兩位早年便已揚名立萬的老人一直念念不忘,一直銘記在心又如鯁在喉。

  兩位曾視功名如糞土的老人之所以現如今會淪落到心甘情願地去做那諸葛家的定海神針,與那一劍的破天長虹脫不了干係,又或者說,根本就是因為那曾撼動整座江湖的一劍,才讓這兩位老人不惜放下顏面與尊嚴,也要去做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守家奴」的。

  沙場之中的年少成名路,想要平步青雲,就得置身於屍山血海,靠著那一次次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狠勁與決心,才能一令號三軍;江湖水深,但腥氣卻遠不比動輒講生講死的戰場來得濃郁,後者凡是講究點到即止,而大陸風雲榜中為人公認的對壘挑戰制,也恰恰說明了這一點。

  所以,世俗皆道的武林功名橋,想要去成為那一鳴驚人的雄鷹,如何扳得下那些風雲榜中常年名列前茅的「尸位素餐」之徒,就成為了每一個初出茅廬的雛子最初的江湖夢。

  在那個不算久遠的名劍未出,崑崙未定的年代,鄧夙啟與孫鷹譎就已是榜上有名的佼佼者。兩人的恩恩怨怨也正是在那個時候就已經結下了梁子,從年少成名一直打到哪怕是現在,除了多了惺惺相惜之外,依舊是誰也不服誰,但在一個點上,素來都說東就要唱西的兩人卻是百年難得一見地達成了共識。

  那一件事的始作俑者是一位嘴裡叼著狗尾巴草,穿著蓑衣說要同時挑戰兩人的晚輩;那一件事的結局是,兩位老人就此由自由自在的江湖星空墜入了凡塵,在略有趁火打劫之嫌的諸葛家家主卑躬屈膝的請求下,心甘情願地成為了日後南溟諸葛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

  但兩位老人對於自己敗在那個日後成就天下第一的劍聖手中,卻從來都沒有半點憤憤不平,哪怕正是因為那個弔兒郎當的傢伙,逼得鄧夙啟親手摺斷了自己的佩劍,令孫鷹譎這輩子不能手握兵器,兩位老人都從來沒有展示過一絲絲的怨懟。

  就因為他們輸得心服口服,就因為那個意氣風發的傢伙,讓兩個亦是徐步進入暮年的老人家,再一次感受到了那股發於江湖,源於江湖,更當永世傳於江湖的勃勃生機。

  古井不波的人間百般聊賴到可怕,處處煙火繚繞的凡塵才叫人由心神往。而當兩位老人在前些天竟能如那人於幾十年前所言一般,終於再一次切身體會到多年瓶頸將破之時,他們心中對於那位可能一生人只有一面之緣的劍聖的敬佩,更是一躍成為如同供奉神明般的虔誠。

  他們暫時還不知道那座落於江湖人心中的山巒叫做崑崙,也不知道那開山的鼻祖究竟該何去何從,但他們認得那縷劍氣,哪怕其勢只有十之二三,其威只有皮毛半點,他們仍是認得。

  想到這裡,兩位宛如礁石般立於退流人潮中的老人再度不約而同地抬起手,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自己滄桑起皺的右手就像是對待其他人一般毫不留情,一掌過,不單止在兩位老人的臉上烙下緋紅灼熱的紋路,更是讓兩位老人的嘴角於頃刻間淌出絲絲鮮血。

  「鄧爺爺孫爺爺,你們在幹什麼啊?!」正一個勁悶頭向前的諸葛依依聽到身後突然傳出一聲如同敲鑼般的巨響,連忙回頭,正好目睹了兩位老爺爺從手中餘威中回神的那一幕,不顧那熱鬧的尾巴,她三步並作兩步地跑到孫鄧兩人的身前,秋水眸子瞪得大大的,滿是難以置信:「幹嘛要自己打自己啊?!」

  「老鄧頭,那人曾經是不是說過『除非自己死了,否則絕不會教徒』啊?」長眉孫鷹譎破天荒地沒有去理會那個與自己非親非故,只是純粹覺得小妮子好玩才願意跟在她身邊的諸葛依依,而是轉向那個垂絲沒幾根的鄧夙啟,鄭重其事的語氣中更是史無前例地不摻雜分毫調侃之意。

  「好像是有這麼說過吧。」鄧夙啟左右兩手十指緊扣置於腹前,兩根大拇指沿順時針於虎口窩中旋轉。

  「那你覺得那個人……」孫鷹譎不論是吸氣抑或是吐氣,在這一刻,都彰顯著彌足的寒霜刺骨。

  「去認一下吧,如果身份真的屬實,我們倆先前的行為,可能真的以死謝罪都不夠啊。」鄧夙啟苦澀地笑了笑,回眸看向那個天天都喜歡揪自己為數不多的頭髮的諸葛依依,質樸眼眸中有歉意,但絕對沒有哪怕只一絲絲的愧疚。

  就在小公主還不曾反應過來之際,毫無徵兆可言的一記划空手刀不偏不倚地拍在了她左脖上,只是一個恍惚,這位向來都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已經沉沉地睡了過去。

  哪怕明知道待到赤目黑衣蘇醒之後仍會在未來的某天大開殺戒,但對此深感無能為力的姜樂冥與李丹青卻只能親眼目送著鎩幽的遠去,沒辦法,他們壓根沒有辦法去殺死那個在類靈幻體中堪稱帝皇級別的人物,也就同樣沒有能力去斬草除根,做那為民除害的良心之舉。

  世界上有很多事情說不盡人意就不盡人意了,哪有什麼假如自己再拼一點,再狠一點就能成事的道理可講?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暫且還能歸納為勇者無畏,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大多數時候,都跟提著荊棘編成的籃子去打水一樣,非但籃里一場空,籃外的手還得被劃得遍體鱗傷。

  送走了黑衣,兩人打算靠猜拳尋個苦力來把那個不省人事的郭洪給抬回客棧呢,這一回身的功夫,就望見兩個曾有過一面之緣的老人正肩扛一名女子緩步而來,長眉老人的衣袍拖地卻不見當中雙腿踢出任何起伏,似乎是在懸飄著;而那位扛著白衣女子的光頭老人,臉上則是寫滿了憂鬱。

  正當姜樂冥和李丹青腦海中的思緒開始飛速旋轉之時,這兩位看似來勢洶洶的老人卻是在距離自己仍有五步之遙的位置站定不退,因年輕而多好意氣用事的姜樂冥甚至下意識地以為他們是來找茬的,剛要準備迎敵,就見兩位老人不由分說地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向著自個兒所站的地方拱手作揖。

  「兩位老前輩這是什麼意思?」別說是姜樂冥了,就連已經猜到老人身份的李丹青也是被嚇了一跳,兩人幾乎是下意識地沿左右跳開,略顯倉皇地避開了兩位老人那可能受之有愧的禮數。

  初禮未有成效,兩人原本還想再轉身作揖,卻是在冥冥中被一股柔力從地面承托而起,此刻正引動殘存蒲意餘韻的李丹青在旁尷尬笑道:「有什麼事不能好好說嗎,兩位老人家都是前江湖的扛鼎之人,這一跪,可沒多少人能受得起啊。」

  「小孩兒。」鄧夙啟沒有理會李丹青半開玩笑的勸阻,一對深眸緊鎖在姜樂冥的身上,沉聲問道:「你剛才那把匕首是從哪裡來的?」

  姜樂冥的眼中飛快閃過一抹電星,隨後無比鎮靜地回答道:「我自己造出來的。」

  「不可能。」孫鷹譎一口否認了姜樂冥的答案:「如果是你自己造出來的兵器,又怎麼可能牽動得了此前的那抹劍罡?老老實實回答,這把兵器,是不是劍聖送給你的?」

  這回兒,輪到李丹青為之心有提防了。不待姜樂冥作出任何答覆,時下算得上是前者監護人的他淡然邁前一步,將之護於身後,嘴角維持上揚不變,柔然道:「這把兵器是我帶著他四處闖蕩時無意間找到的神器,見它生而便與我這弟弟有緣,便索性讓他一直帶在身邊了,至於是不是那位劍聖的創造,我們真不曉得。」

  「他娘的……」孫鷹譎努嘴暗罵一聲,正打算要重新措辭詢問之際,卻是被鄧夙啟給捷足先登了。

  「我希望兩位明白,第一,我們此番前來絕無惡意,只是好奇小孩兒兵器手中的來歷。當然,如果你們不想回答,我們自然不會逼你們;」鄧夙啟一邊說著,一邊將肩上的諸葛依依緩緩放下,摟在身邊:「第二,實不相瞞,我們兩個曾與劍聖有過一場賭局。而當時那場局,劍聖贏了,所以我們才會為諸葛家效力。」

  「但同時,那一場局的賭注並不局限於此,向諸葛家效力只是一個形式過程,至於那真正的賭注,按照劍聖的意思,則是要等到他的徒弟橫空出世以後,才能被提上日程。」

  「小孩兒,我自認還沒有老眼昏花到那種地步,還是能夠辨識出你剛才所使用的匕首,包括那召喚而來的劍罡,其實都是源自於劍聖之手的。也正因如此,我們才會問你那些問題,實際上,我們此番前來,只是想確認你和劍聖的關係而已。好讓我們看看,看看你究竟是不是那個我們兩個老傢伙一直在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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