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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五章 啟封

  這個人間,凝劍入鞘之前,敦煌向來都是自己一人平步青雲的,哪怕是入鞘以後的江湖,除了那一次叫人猝不及防的金蓮綻放之外,他甚少有吃過大虧。

  入鞘凝眸起紫光后,敦煌的劍聖境界隨之大降。儘管在其重出江湖的日子中不乏有類似於斷臂明悟這等奇妙機緣接踵而至,但不論明悟怎樣深刻,他始終無法重回那個一劍能平天下的巔峰。

  封鞘不僅絕了念殺理的猛厲長達十餘年,更是在敦煌體內設下了一個只能以殊死一搏作為代價,才能重新光芒萬丈的血誓瓶頸。

  劍與鞘的臨淵對峙,乍一看彼此鋒芒不相伯仲,可真正等到兩者相繼銜起破空凌冽對撞之時,那幾乎無可抗力的蔚藍流星總會驀然成形。

  敦煌始終不知好歹的所作所為讓列君生徹底動了真怒,在其出神入化的控制下,冥界至鋒的斡旋貫出一尾長虹徹亮夜幕,照著敦煌的左心胸脯呼嘯而去。

  凌冽才被後者堪堪擋下,得理不饒人的列君生頓時踏罡而行,眨眼蒞臨敦煌跟前,灰白色的眼瞳中,純粹到只剩下澎拜殺意仍在其中肆意流轉。

  就在列君生貼身近戰之後,由其所掌控的冥界劍身更是變化詭譎,要麼頓時化軟骨輕柔,順著其手腕的側轉而甩出崩槍玄弧的回馬式,浮空游魚即得水,於虛空暢行無阻,奮而轉起一道傾斜的灰白鏡面立於九天之下,鏡中圓玄分為兩層,一馬當先的,是可削鐵如泥的顯赫威能;緊隨其後的,則是叫人感覺到一如置身泥濘沼澤般的插翅難逃。

  浩然劍氣自玄圓中激昂起大勢,又裹以盛氣凌人的無解牽引。既是雙管齊下的來勢洶洶,已是身陷被自己砸出的囹圄之中的敦煌不敢過分託大,同樣是引劍而動,於瞬息勾掠起以點破面的勢不可擋,與那圍繞在列君生身旁的灰芒在碰撞的瞬間,頃刻拉開針尖對麥芒的刀光劍影。

  列君生不論是借奪舍林楓軀殼而投影於世,抑或是其不久前的真身降世,他都一直都貫徹著以力壓人的簡單質樸,且尤其傾心於江湖傳言中那你來我往的高手切磋。由是者,他不光甚少表露出乘勝追擊的習慣,更是沒有從來都沒有使用過任何陰陽並施的高超手段,一直都在致力效仿著那你一招,我一式的見招拆招。

  既然一早已經無敵於天下,那麼就得給自己找些挑戰,才能藉此讓這場結局已然板上釘釘的戰役贏得更有成就感啊。

  所以,哪怕列君生被敦煌惹動了肝火,他亦是沒有用雷霆萬鈞之勢去痛下殺手。一劍挑飛那不自量力的身影后,他還故意在半空停留了兩息,大大方方地將寶貴的調整時間賜給了獨臂的敦煌。

  時下圓玄一如白雲般的層層套疊亦是貫徹著同樣的道理,列君生雖然說是心中殺意橫生,但他始終都沒有一擊碾死敦煌的想法,由冥界至鋒一蹴而就的,那足以倒映整片夜空的鏡面劍光,若是旁人有心,敢於去深究其中底蘊內涵,便會驚嘆於其威勢妙至毫顛的把控。

  雙層光暈的秋波流轉,不多不少,剛好徘徊在敦煌劍不出鞘的修為頂點,既沒有無懈可擊到令人望而生畏的地步,卻又逼得後者不得不抽動全力加以應對。

  兩者交織,不僅圓了列君生企圖遊戲人生的想法,又能換得此消彼長的優勢,當下便已有一箭雙鵰作為保底,若是運氣好,三雕齊落也不是沒有可能。

  而這一回,列君生是好巧不巧地迎來了幸運女神的眷顧。

  敦煌當機立斷的一劍轟在那完美無缺的玄圓之上,雖然是及時破開了那桎梏纏身的窘境,但也付出了一則讓其心痛不已的代價。

  其翩然飛身的躲避儘管不算狼狽,但此時此刻,他那孑然一身的手無寸鐵卻是無比顯眼。

  黑鞘白首此刻正被列君生握於掌心,縱使劍身正不斷向外散發出刮骨銳利,卻是分毫無法動搖冥界君王對它的掌控。

  兵器脫手,一向都是江湖中人,尤其是劍客一行中的大忌。失劍如失魂,失魂即失命,可不是開玩笑的。

  哪怕是江湖劍道中享譽盛名的脫手劍,其御劍者最起碼也要以念為馭,驅動劍陣為己所用才可成事。但像現如今念殺理這般被人連同神念一併毀去,徹徹底底落入他人掌控的窘迫,基本就等同於宣告了敗局。

  這還是敦煌自打仗劍走天涯以來,前所未有的第一次。

  丟了劍刃的敦煌面沉似水,單臂懸垂身側,一雙異色雙瞳冷冽地凝睇著左手凝劍右手持鞘的列君生,眼神中不見有任何波動。

  「不錯的劍。」列君生轉過頭,瞥了眼正硝煙四起的荒漠中心,在那滾滾黑煙之中,時有愈發澄明的光焰炸出彌天大火,連帶著一連串聒耳的痛呼與慘叫。「不過與那把劍比起來,還是差了不少的。」

  列君生將黑鞘順手一拋,念殺理之劍當即化作一尾彗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敦煌的眼角掠過。

  後者乘借列君生因由目中無人而釋出的好意,負手五指啟張,以巋然如岳的清明驅散了縈繞在黑鞘身上的死亡之氣,令其中被壓迫的氣韻重新爬至巔峰,於殘存雨林中迴旋起一陣落葉紛紛后,再度為敦煌所掌控。

  「雷在臨戰前,對於你的劍可是無比在意的。」列君生索性直接在敦煌面前席地而坐,一邊搖了搖頭,一邊笑容玩味地向那位劍聖譏諷道:「他甚至認為你要比白玄齊更加危險,特意讓我派了一百多號一字輩,說什麼一定要逼你出鞘,才能保證大局萬無一失。」

  「當初我還勉強算得上是將信將疑,而現在,我反倒覺得是雷多慮了。」列君生冷笑道:「白玄齊畢竟是連我都願意放下身段去招安的大能,而並不像你這個只因為與我女兒有關係,才會被我屢次示好的劍聖。」

  「是這樣么?」接過劍的敦煌瞧了瞧黑鞘上那已被列君生捏得「不成人形」的白首,面色淡然如初,惟深眸之中漸有不曾受過這般奇恥大辱的猩光一如風捲殘雲般蠶食起正中蔚藍的理智。

  「血誓一旦被破,就算是假借走火入魔的邪門歪道,你最多也只能活個半天。」列君生洒然拄劍起身,眺望著彼岸氣焰趨於鼎盛的敦煌,寒聲說道:「才半天,連第二日的太陽都不一定看得見,能成什麼事?」

  「至少.……」敦煌表情尤為平靜地將拇指挪至柄上僅有一邊凸出的劍格,微笑道:「夠我殺你三遍。」

  列君生的眼神頓時一凜,不過是須臾一瞬間,夜幕下,生有一襲灰影貫穿行天東西兩岸,更一路沿破至汪洋盡頭,險些令這片完整大陸連帶著眺望無垠的滄海一起對半而開。

  卧龍村前,因有陳芒與蒼風聯袂起勢作抵擋,這才勉強抑制了那勢如破竹的灰光在這方世外桃源中造次。

  可就算是有兩人聯手抵禦死亡之氣的侵蝕,這陣史無前例的澎湃,卻照樣迫使二人口溢鮮血,有黑雀血脈作為洗滌的蒼風還好,其受傷的程度遠沒有達到肉眼清晰可見的駭人程度;但其身旁那個無依無靠的男子,就遠沒有他這般幸運了。

  粗袍之上,有一道血線自左肩一路崩至右腰,雖僅僅只是淺淡入體,卻在陳芒的身上換得血如泉涌的慘烈,一身黃袍更是在頃刻間為緋紅所浸染。

  「噗——」陳芒再度仰天噴出一口鮮血,雙腳再無法支撐起自己的身體,隨著一陣充當起最後一根稻草的癱軟乍現,他當即跪於地面,全身上下唯一殘存的氣力被他用來勉強支撐起腰肢的挺拔如初。

  「你還好吧?」蒼風飛身越過腳前的溝壑,來到陳芒的身邊,充血雙眸中滿是擔憂之情。

  「這就是.……鄭大人一直所說的災禍啊.……」已是七竅流血的陳芒壓根沒有分神去回答來自於蒼風的關切,氣息正十分紊亂的他,正眺望著天塹來時的方向。

  「喂!」有一聲驚慌失措的高呼從陳芒的背後響起,不多時,一位面容雖然仍顯稚嫩,但雙手卻已經是老繭滿布的男孩子出現在跪地黃袍的身側,望見後者傷勢的那一刻,他的瞳孔頓時劇烈收縮。「陳芒,你.……你怎麼了?可別嚇我啊喂!」

  「放心,一時半會兒死不了。」陳芒白了姜樂冥一眼,勉強扯動嘴角,沖他笑了笑。

  「是啊,你也就只有一時半會兒的命了。」有紫衣從村落中緩步而來,他的身邊跟了三個人,分別是銀髮的雪兒,拄拐而行的劉村長,還有一個不論如何都要拽住自己一隻胳膊才肯安下心來的小小花仙。

  「江鳴羽,你胡說些什麼呢?!」正著急的姜樂冥完全顧不上什麼長幼尊卑,他那脫口而出的直呼其名反倒還讓僅是闡述事實的紫衣略略有些驚訝。

  「小夥子,別動那麼大火,收一收收一收。」劉村長將拐杖杵在腳邊,一邊撫須一邊揮了揮手,隨著清涼和風拂過姜樂冥的臉,這才讓後者清醒過來。他下意識地垂望自己的雙手,此時此刻,黯黑色的烈焰正熊熊燃燒,與此同時,一旁的蒼風更是情不自禁地五體投地。

  姜樂冥的胸前衣襟毫無徵兆地隆起一團宛如蘋果大小的球體,正摩挲著向外探出嬌小的腦袋,那是一顆點綴著黝黑纖絨的鳥頭,銳不可當的喙嘴正熠熠生輝。

  一直都在姜樂冥心海中沉睡的黑雀終是在這一天悠然醒轉,在眾人的注視下,它滿心歡喜地從姜樂冥的懷中飛出,搖晃著稍微有些臃腫的身形,顫顫巍巍地落到其主人的肩膀上,而後又蹦蹦跳跳地爬到姜樂冥的腦袋上,在那兒形如隱身般乖乖坐好。

  「村長,」由於時下的當務之急是該如何處理陳芒的傷勢,於是乎,黑雀的冒頭降世也就自然而然地變成了無關痛癢的插曲。「您能幫他療傷嗎?」

  「這我可真是無能為力啊。」劉村長搖了搖頭:「那陣外來之氣直接侵蝕了他的身體,那才是病源關鍵所在,只是,我從來沒見過那種氣啊。」

  姜樂冥轉而望向了紫衣,得到的答覆與劉村長如出一轍。

  「難道我們就……就這樣看著他死么?」姜樂冥手足無措地喊道,幅度極大的動作險些抖下了那隻才剛剛在其腦袋上築窩的黑雀。

  後者挺著圓滾滾的身體,好不容易才重新穩下身形,便是連忙如小雞啄米般用鳥喙戳了戳姜樂冥的頭,旨在交心的幽怨話語喃喃而起:「我的好主人吶,你就不能往你那黃袍師傅的身邊看一看嗎?」

  「什麼?」猶如風鈴般悅耳的清越響徹姜樂冥的腦海,將其焦急萬分的心緒不費吹灰之力地安撫下來,下意識地應聲回望,卻見那道銀髮倩影不知何時已然遞出了自己纖細而堅定的雙手,抵在陳芒的背後,正海納百川般吸收著那些深入骨髓的異樣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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