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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三章 造勢

  碧爾最終還是從敦煌的腦袋上下來了。她沒法不下來。畢竟光靠睡覺,是壓根不可能挨過那足以維持整整一天的孤寂的,更別提是化解她心目中幾乎滿溢而出的疑惑了。

  敦煌恰恰是把握了這一點,用平日對孩子家家的小小威脅,類似於什麼不下來就不解釋的條件作為要挾,無比輕鬆地摘下了這個在黑髮中肆意暢遊的青紋。

  索性步行一路也正如敦煌此前擔保的一般有趣,就算是走到小腿略略有些發酸,碧爾也依舊是一副興緻勃勃的樣子,沒有半點頹色。

  而現在的碧爾,正用單手抓起別於腰間的酒囊,微微挑開封口的瓶蓋,小心翼翼地朝內瞥了一眼,只見當中灰黑膠凝宛如活體流水,哪怕是被酒囊束縛到只剩下一點點的活動空間,也仍然堅持不懈地緩緩蠕動著,那奮力挪動的樣子搭配上幾乎是肉眼可見的粘稠質感,著實有些噁心。

  「也就是說,這東西其實也是冥界那頭來的?」合上瓶蓋,碧爾轉眸向打著前陣的敦煌揚聲問道。

  從天靈帝國的京畿出發,想要兜入中原再進白家主城,期間則必須要走過由擎神木那頭一路蜿蜒而下的茂盛雨林。草木叢生的雨林在行天大陸上婉轉,劃出一道中空的屏障,將靠海的天靈帝國與中原地帶分隔開來。

  雨林無名,也鮮有人知曉這片雨林的源頭來自於擎神木後方的秘境。

  此時此刻,敦煌與碧爾就置身於雨林之中,不再作勢表現出四肢健全模樣的敦煌以單手繪製銀光不斷,拂開身前攔路高草蘆葦的同時,光暈化作實線羽衣,暫時充當承載的角色,令那些被敦煌撥向兩端的草葉暫時維持啟張的形態,以便二人通行。

  開路的敦煌聽聞碧爾的詢問,暫時放下手頭的動作,回身點頭道:「嗯,從列君生凝形之後,冥界就開始了對凡間的滲透,為未來的重臨天下而造勢。」

  這是白櫻雪告訴敦煌的。而在轉述的過程中,敦煌面對碧爾,卻是一次未提這位摯愛的名稱,將那些對於碧爾來說堪稱秘聞的訊息,統一歸納為自己的未卜先知與學識淵博。

  之前幾次,敦煌從來都沒有跟碧爾詳細解釋過有關冥界的任何事宜,就算是提及,也只是草草掠過,並不像現如今闡述的這般清晰。所以對於冥界這個名詞,她一直都是一知半解。

  而現如今,新鮮的辭彙得到敦煌有問必答的解釋,碧爾也終於能夠將之前好幾次的疑惑悉數問出:「難道當初那個在雪峽亡谷的傢伙,所使用的也是冥界的技法么?」

  「不光是他。」在回答之前,敦煌刻意望了碧爾一眼,眼神複雜,掛憂為其中之重。他知道,那本對於旁人來說根本不足掛齒,甚至因為掉墨而不值半塊銅錢的小冊子,至今仍被碧爾攜在身邊。所以,在開始每一個可能涉及到小本子與其主人杜夜雪的話題之前,敦煌都會先留意碧爾的個人情緒。

  見後者眼中那平靜到甚至有些瘮人的神韻,敦煌微微呼出一口氣,這才補充說道:「包括在亞土大陸上的那場由煜弓歐陽凌霜獨力引發的戰爭,同時也有冥界的賣力參與。」

  「那次澎湃的死亡之氣,原來全都來自於冥界么?我還以為是那歐陽凌霜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韙,也要強修邪術呢。」碧爾以陳述的方式帶出自己的問題。

  「天下凡人就算是浸心於邪氣邪術修鍊,也是絕對不可能引動出能夠傾起席捲之姿的死亡之氣的。」敦煌側手切出劍氣,銳不可當的凌冽頓時呼嘯,不費吹灰之力地粉碎了那不知為何卻是倒在二人必經之路上的粗壯大樹。

  大樹沒有病死的枯枝。

  「原來是這樣。」碧爾恍然大悟般點點頭,視線才剛剛離開敦煌的獨臂身影,但很快,她就像是突然回想起來什麼一樣,又重新凝望敦煌,恰好撞上這位開路先鋒的驀然回首。四目相對,碧爾也不多做遮掩避讓,率直說道:「可上次的戰場,你也引動了完全不亞於那歐陽凌霜的死亡之氣啊,這.……」

  「因為我有貴人相助啊。」敦煌看似簡簡單單的一筆帶過,深層卻是暗藏著些許無奈,而這抹雖是極力隱藏了,卻無可避免地流露出蛛絲馬跡的情感,剛好被碧爾抓個正著。

  「是雪兒?」一針見血。

  敦煌的瞳孔在那個瞬間收縮,趁著眸前簾幕輕垂時眼神下移,等到視線再次回到碧爾的臉上時,他的臉色已不見遲疑,似乎已經做好了決定:「你猜得對,就是雪兒。」

  「這樣啊。」碧爾露出一抹微笑,並以此作結,跳離了這個無論是對於敦煌還是對於自己而言,都顯現沉重的話題。

  冤有頭債有主,對於碧爾來說,如要將其怨恨作出歸納總結,那麼樂正邢文的死便不應該是她所邁出的最後一步。真要追根溯源,冥界,才會是她真正的仇敵。

  從歷經腰斬時埋下的種子,由其延伸而出的枝椏雖是在雪峽亡谷的那一刻被攔腰斬除,但卻沒能連根拔起。所以,春風吹又生。

  一個話題步入終點,隨即而來的便是一陣寂然無聲。寂靜中,兩人相伴行於雨林,敦煌在前以劍罡斬出一條康庄大道,碧爾在後暗自沉思,各有各樂趣。

  只是,讓敦煌略微有些費解的是,這一路上的障礙正飛速轉變。從一開始只需要輕輕一撥便可讓出道路的高草蘆葦,到偶有出現的坍塌古樹,再到現在的幾乎三四步就會遇上一棵新木。

  「等一下。」敦煌牽住了不知不覺間已經走到了自己身前的碧爾的手,將其拉回自己的身後,同時起腳踢出一枚大抵有銅板大小的原石。

  圓滾滾的石頭仰仗敦煌施加的勁力,在地飛速打滾,徑直撞上了那棵橫攔在雨林深處的古樹粗枝。

  小石撞粗木一如蚍蜉撼大樹,但結局卻非不自量。只見那棵粗木樹榦於恍然間烈光乍現,幾乎刺眼的紋路橫向扶搖,也就是眨一次眼的功夫,整棵粗木遍布透銀光亮,下一瞬,由轟然領銜的震耳欲聾迭起,向外炸出滿天鋒利飛屑。

  敦煌啟張五指,揚出的輕柔如深雪,憑空繪製半月屏障,囊下幾乎無孔不入的木屑,並以合手握拳的動作,將其瞬息碾壓成灰。

  橫伏的古木破碎成渣滓,當即便在雨林中讓出一條暢行無阻的道路,但除此之外,還有一道道從泥濘之中攀爬而起的身影,不,準確來說,是一副副骸骨。

  白骨森森卻又整齊劃一,在他們的身上看不見任何作為支撐的皮肉,空洞的兩處窟窿綴在頭骨,僅用幽深充當眼眸。

  一列橫排,總計有七具骸骨從地底冒出,縷縷塵煙更是隨著他們的緩緩挺身而漫出濃郁。

  「這是……」碧爾和敦煌彼此對視一眼,當下便交換了各自眼中的疑惑不解。也沒等兩人中的任何一位率先提出假設性的回復,就見那七具白骨瞬間生長出肉身。他們渾身赤裸,清晰可見其中有五男二女,閉合的眼眸統一面向大地。

  春光只有乍現,浮光凌冽而閃,帶出七道暗棕色的皮革甲胄輕裝掛上他們每一個人的身段,復現出已經被時代洪流所拋棄的輕甲流派。

  衣衫已經成形,原本視線還有些躲閃的敦煌和碧爾總算是可以正眼打量起這七位辨不清是敵還是友的傢伙了。

  可掂量端詳還沒過多久,隨著七人氣息的逐漸沉凝,敦煌在心底里卻是驚覺幾分不妙。以他的修為,第六感的預知幾乎媲美天下最完美的占卜,尤其是對於危險的感知,更是精準到沒有半分差池。

  敦煌不由分說地抓起碧爾的手,腳尖在泥濘旋轉一圈,緊接著悍然震地,道道裂痕頃刻蔓延,在電光火石間就已經落到了那七人的跟前,然而它們之後的行徑路線卻彷彿被一道無形壁壘所限制,再無法更進一步,只得悉數徘徊堆積在那牆壘之前,塌出一個大坑,七人為伴,懸浮其上,穩如泰山。

  與此同時,敦煌帶著碧爾騰飛入空,有驚無險地躲開了從正下方地表殺出的由三把交織於一起寬刃所構成的迴旋刀鋒。

  刀鋒陰險,直攻下盤。但氣機卻是空前浩瀚,能夠斬碎敦煌體外護身罡氣,逼得向來喜歡勇往直前的敦煌不得不在此刻以躲閃作為應對。

  閉眼的七人中,最先醒轉的是兩位女生中的一位。她留著利落短髮,淡棕色的劉海側下眼帘,剛好遮住一邊單眸,僅露出一隻啟張的天藍眼眸。

  颯爽容顏算不得女子傾城,反倒有些傾於男子的英氣逼人,包括她所穿著的戰甲,勾勒出的身材曲線也並非當代女子的婀娜多姿,而是實打實的肌肉虯結。

  如果不是此前白骨化肉身時的身無寸縷,僅憑現如今的容顏姿色,敦煌和碧爾甚至難以分辨她實為女性的這一性別。

  這名尚不知姓名的女子抬頭望向正從天上翩然而落的敦煌和碧爾,嘴角輕掠不屑,但卻沒著急著動手,轉而將視線投放在自己身旁六位仍未蘇醒的同伴,雙手藉機合十,回拉如鷹爪,十指隔空相對,拉拽出同其身形不大相符,如流水一般纏綿的柔光,籠罩在六人的身上。

  在吞下那最後一位女子之後,這抹柔影頃刻大放光彩,比肩夏日驕陽的凌冽轉瞬即逝,等到不得已要避其鋒芒的敦煌再次凝眸觀望,那七具共生白骨就只剩下了眼前這位穩穩接下迴旋利刃的一夫當關。

  「你是誰?」敦煌落定翻袖,談起天下銳器,向來不遑多讓的黑鞘當即落入他的掌控,燃起激昂鬥志。「為何對我們動手?」

  「白龍大人座下七大護法之一的琳雄,特此前來,欲為白龍大人的重歸巔峰而造勢。」那女子如此說道。

  琳雄諧音凌熊,是白龍當年在江湖四處遊歷時所納入麾下的,名字同樣也是他取的,至於其後典故,則是源於兩人相逢時,這名女子正以肉身之力手撕狂熊。

  「白龍?」敦煌腦海中突然冒起那白髮長須加起來足有三千丈的老人:「一個行將就木的老頭子,就憑他也能重回巔峰?」

  「白龍大人乃是半神之軀,豈能以爾等凡人的淺薄見識而褻瀆之?」琳雄橫眉怒視敦煌,當中泛濫著擇人而噬的凶厲。「單憑你的言論,我就必須殺你。」

  「儘管來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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