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九章 回歸
白蘭雨那任由外界風吹雨打不斷,唯獨自身巋然立而不倒的坦然讓田叔默默頷首肯定,恍惚間,他只覺得身後的天空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滑翔俯衝,受著腦海心思的牽引,他回過頭去,凝眸遠眺。
田叔剛一轉眼,便是果不其然地發現有隻信鴿在半空中拍著翅膀進入緩衝,伸延出的兩個小爪子分寸把握得體,既是精準無誤地抓在田叔的肩膀上好穩住身形,又不傷其體膚一寸。立定之後,信鴿還用紅喙戳了戳綁在自己腳邊的竹筒,乖巧的同時不失靈動,可見培訓者的教導有方。
信鴿通體雪白,左邊羽翼上則有一處纖小的印記,其色彩與周遭別無二致,只是稍微偏淡了那麼一些些。平時振翅高飛時很難被人瞧見,落定后仔細打量,到還是能瞧出一些端倪的。
「來了?」白蘭雨明白這樣一隻信鴿自遠方徐徐降臨究竟代表了什麼,所以她屏息凝神,目不轉睛地盯著田叔,後者也是在這樣的注視下,取出了竹筒之中的信件后緩緩點頭。
「我們得要回白家一趟了。」田叔這般說道,率先對此起了反應的,卻是同在一張長桌上的雪兒與田雯靈,僅僅屬於后兩者的竊竊私語在不久前剛好告一段落,兩人正處於寂靜的真空期,以至於讓田叔的沉吟顯得無比突出。
「要回去么?」雪兒的眉宇以極其細微的幅度皺了一下,但很快便重新舒展。
「啊,不是我們全部人都得回去,只需要我跟你小姨回去一趟就可以了。」離雪兒和自家女兒也不過是兩三步的距離,田叔於是乎站起身,自然而然地來到二女中間,一手一個地撫摸著她們的腦袋:「你們還是跟著大部隊一起行動,等我們抽完簽了,再回來找你們。」
「抽籤?」雪兒和田雯靈齊齊出聲,二女只知道白家盛典正在如火如荼地進行著,但具體是以怎麼樣的方式,又到了哪一個階段,她們知之甚少。
「要給你小姨選個對手嘛。」田叔毫不避諱地微笑說道,換來白蘭雨的一記蹙眉凝視,但田叔對此不以為然,還順帶向自己發誓效忠的小姐搖了搖頭,示意其莫要插手於這件事。
白蘭雨本人是不想雪兒過早了解到有關盛典的具體詳情的,如果可能的話,她甚至不希望雪兒接觸到水比江湖深的家族紛爭,好方便自己保護她。
但奈何現在的主導權在田叔那裡,而且後者已是道出覆水難收的言語,白蘭雨在心裡打好的如意算盤,也就就此泡湯,只得無奈展顏露出淺淺笑容,去當那苦澀接受的一方。
索性田叔給雪兒以及田雯靈的解釋也僅僅只是囫圇在大概的範圍,沒有過分深入盛典詳情的同時,又將對壘打擂的規則用比武切磋的說法做出了圓滑的解釋,這才讓雪兒與田雯靈一起如醍醐灌頂般幡然醒悟,氣息綿長地哦了一聲。
「也就是說,小姨現在要回去跟別人切磋武藝咯?」雪兒明面上當了真,語氣也是毫無懷疑的色彩摻雜其中,但至於究竟是不是這麼一回事,只有雪兒自己知道。
「欸,打架是不好的,而且這個人去打架.……會不會.……」雪兒在旁邊興緻勃勃地問著,田雯靈卻是在一旁興緻缺缺地嘀咕著,儘管剛才雪兒用了無數那麼多例子去說明白蘭雨怎麼怎麼好,但畢竟那夜光景實在過於駭人,以至於在田雯靈幼小的心靈中烙下了一時間難以徹底痊癒的創傷,言語或許能稍微撫慰傷口的幻痛,但絕不可能直接變成包治百病的靈丹妙藥。
「雯靈。」田叔雖然在卸下統帥一職後身形逐漸佝僂了下來,但並不代表有徹底轉向老邁的趨勢,現如今耳朵照樣靈光的他,自然是把小女兒的嘟囔聽得一清二楚,眉眼略鎖,惡狠狠地瞪了田雯靈一眼,嚇得後者趕忙縮成一團,急急忙忙地往雪兒後面鑽。
「沒事的田叔。」白蘭雨將決意要好好把田雯靈說教一番的田叔勸了回來,自己則起身行至雪兒面前,揉了揉她那頭秀麗且絲滑的銀髮,微笑道:「等我忙完了,就回來帶雪兒出去玩,好不好?」
「說話算數。」雪兒一邊將泛起透涼光澤的藍紫奇眸望上白蘭雨的眼睛,兩隻手卻是分出其中一隻護住在身後直打寒顫的田雯靈。這是她認為自己作為大姐姐所應該盡得責任——保護妹妹。
「小姨什麼時候騙過你呢?」白蘭雨的視線不時翻越過雪兒的頭頂,落在連正臉都不敢賞給自己的田雯靈身上。可不論越了多少次,白蘭雨都只能看見烏黑的髮絲,久而久之,她只好無奈作罷,不再抱有僥倖的心態,將注意悉數投放在雪兒的身上:「這一次對戰,短則一兩天,最長也不過一個禮拜,之後便能有三四天的休息時間,到時候我就陪你在這邊四處逛逛,好嗎?」
「嗯。」雪兒連連點頭。
「田叔,那我們準備一下,一會兒就起程吧,別讓他們等久了。」有雪兒這麼一個懂事的小孩子,在不少情況都可以省下許多不必要的功夫。
「我給他們說一下就好。」田叔轉過身,卻剛好望見正有兩人結伴走來,當中一位披著一經現世就再不想費功夫脫下的紫袍;另外一位則是聳拉著雙手,粗大的黃袍袖口掩住兩掌,一路垂至膝蓋位置。
「我們都聽到了。」陳芒多數時候都給人一種沉默寡言的形象,因此在人前打招呼什麼的,反倒是成為了結伴二人中,江鳴羽的責任。「田將軍,哦不,田叔,就放心地去吧,我們會幫你打理好一切的。」
江鳴羽拱手說道,一旁的陳芒同樣合手作揖,過程之中不發一言。
「那就麻煩二位了。」田叔微微揚出蕩漾清風,將彎腰作揖的二人托起來的同時,也算是收了他們的禮數。「我們很快就會回來的。」
看著江鳴羽那張淡然的臉龐,田叔突然想起什麼,伸手探入褲袋,從中取出一面做工不甚精細,唯獨用料特別講究的令牌,將其隔空拋給了江鳴羽,被後者穩穩接下。
江鳴羽沉眸打量起這塊被匕刃削成四四方方的形狀的木牌子,由檀木削刻出的牌子上沒有多少裝飾,唯一的幾點丹紅則多數匯於圓心,僅用橫豎的簡單行徑配上入木三分的遒勁筆力,於其上劃出一個佔據天時地利的米字。
「這是?」江鳴羽有些不明所以地歪頭問道。
「等你們去到那裡,把這個出示給那兒當家的看一下,他就會把你要的東西拿給你的。」田叔拍拍江鳴羽的肩膀,並沒有直言令牌的底蘊,而是委婉道出其對於江鳴羽的重要性。
「這樣啊,我明白了。」江鳴羽臉色正經地答應一聲,旋即將令牌如是珍寶般收入囊中,向田叔再次拱手作揖,比起先前因為自身寄人籬下而不得不盡的禮數,現如今江鳴羽所行,乃是無比純粹的感激之禮,所以田叔並沒有阻止他,而是任由其一拜到底。「感謝田叔的幫忙,江某對此必將永世銘記在心。」
「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犯不著你這麼掛心。」田叔呵呵笑道,側眸望向不發一言的陳芒,眼神中的詢問之色被後者用堅定神韻在無形中予以答覆,換得田叔的一記默默頷首,待視線重回白蘭雨的身上,這位令已然蓄勢待發。「小姐,我們走吧?」
「走。」白蘭雨的腳尖輕輕地點在一棵翠草之上,將其纖細腰肢輕輕壓彎大概一個指甲蓋的小距離,而後便奮然挺身,如魚躍龍門般騰飛入空,單手探入虛空,自中扯下一道晶瑩剔透的雲光平鋪於身形下方,匯成御物的景象。
白蘭雨便是踏著這道氤氳光暈,往從小長大,卻並無任何歸屬之感的白家主城飛馳而去。身形已然顯出傴僂之色的田叔在跨步而行后便是重現為將者時的巍峨。他不似其小姐那般御物踏空而行的優雅,而是起跳后伏落,每次躍然入空,總是伴隨著爆響的嗡鳴.……
「停!」在白家主城外,有兩位看上去像是不速之客的來訪者被守衛攔下,之所以將其稱為不速之客,是因為他們披著足以遮掩面龐的兜帽斗篷。「來者何人?」
「這位是盛典候選人之一:白臨霜大人。」走在前端的那位揚出清越女聲。「而我,是他的令:審判。」
說罷,她摘下兜帽,將尖耳朵的佳人容貌巨細無遺地展示在守城衛士的面前。冒充候選人是死罪,而且是會被處以凌遲的死罪,因此不會有人敢知法犯法,這一點,同樣出身於白家的守城士兵自然知曉。
而白臨霜這一如雷貫耳的名稱,更是讓一眾護城士兵為之詫然,一方面是因為白臨霜乃是在白鳳然還未曾橫空出世之前,就已經被視作盛典黑馬人物一般的存在;而另外一方面則是源自於白臨霜的成功歸來,畢竟,白臨霜在出行之前,曾公開表示此次外出乃是沖著裂隙毒潭去的。此次既然成功回歸,那就說明繼滌魂之後,又有一個史無前例的歷史壯舉再次被今人創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