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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四章 休息

  為此的瞬間驚詫固然來之突然,但陳芒很快便用嘴角勾掠的一抹微笑接受了這一事實,比起訝異,存在感更為突出的,且更為持久的,是欣慰。

  「好歹也讓我休息一會兒啊~~~」昨天下午,有氣無力的哀嚎聲漸漸朦朧在遠方。

  今日清晨。

  「又變大隻了啊。」田叔笑呵呵地從帳篷里走了出來。

  他們是從船沉湖心的那一刻開始向外搬的,現在便是同擎神木一般駐紮在平原邊境,只不過一個地域偏僻得不行,另外一個則是背仰行天大陸最為繁華的城市:白家主城。

  不進主城,而是僅僅徘徊在邊緣地帶的原因只有一個:保護雪兒,畢竟那一夜的電閃雷鳴可不是什麼偶然的事件。

  而且現在的停留僅僅只是暫時的,等到白蘭雨歸來之後,他們這一行人便要再度遷徙,往正南方向走,那裡有一處超脫於天靈帝國或白家掌控的世外桃源,那裡面居住的,才是名不外揚,但血脈卻是純正至極的本地人。

  之前將整個行天大陸攪了個翻天覆地的割據勢力自稱為原生之民,是行天大陸最初的原住民,那不過是一個號召他人加入隊伍的噱頭罷了。畢竟整個行天大陸血脈最為純正的原住民只有近兩百人,再怎麼東拼西湊,也絕不可能凝得出一支足有近萬人浩浩蕩蕩的勢力。

  而田叔便是來自於那個世外桃源,在他體內所流淌著的,是最為純粹的行天之血。

  田叔挑著眼睛,望了望那已經是需要仰頭才能瞥見神貌的蒼狼,遞手撫了撫那已經是根根分明的毫毛,有些扎手。「是不是納了什麼好機緣啊,氣息都神起來了。」

  「田老伯。」蒼風四肢稍一泄力,便是整個身體直接橫壓在黃沙之上,撲起塵煙翻滾,過後,他化作比起往昔並無多大出入的人形,唯獨瞳孔更顯神彩,額間更是有一點豎墜的絲線若隱若現。「你猜的挺對,之前承蒙黑雀大人的賞識,分了我一點精血。」

  田叔嘖嘖嘴,隨著年歲漸長,卻是愈加明亮的眼眸中沒有多少的驚訝,平常有關之人在聽聞黑雀大名時都會的下意識皺眉動作,到了田叔這兒,也是半分尋不見蹤跡。「應該是姜樂冥那小子要求的吧,不然以黑雀那與生俱來的冷傲,哪會為素昧平生的階下輩破費這麼多啊?」

  「嗯,是那小子讓的。」也不是些什麼應該掩飾的秘辛,蒼風大大咧咧地就承認了,而後還故作幽怨地長嘆一聲,無奈道:「以後,我怕是就不能隨便欺負那小賊了。」

  「呵呵,是有點難了。」田叔摸摸自己那已經是鬍子拉碴的下巴,慈眉善目地笑道:「畢竟他現在可以算是你的半個恩人了。」

  「罷了,就當把機會全都讓給陳芒那傢伙了,讓他自個兒多練練姜樂冥吧。」蒼風一臉遺憾地聳拉肩膀。「我去睡會。」

  雖然在血脈進階之後,他的體力已經達到了足以日行萬里而不喘一息的恐怖境界,但畢竟之前養了個回籠覺的習慣,一時半會兒還有些改不過來,所以他原地打了個哈欠,別了田叔后,便肆意找了根綠蔭遮天的喬木,貼著還算平滑的樹榦,不消片刻便已淺淺睡去。

  「我也想偶爾睡個好覺呀。」帶著一絲絲羨慕,田叔捎了眼不知是故意而為還怎麼樣,把鼾聲扯得特別長,長到彷彿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的韻味的蒼風,感慨一句便是像算準了時機般緩緩轉過身,正好與踏步走來的紫衣男子撞了個照面。

  「田將軍。」與田叔僅僅只是有著合作關係的江鳴羽依舊沒能徹底放開,每每與田叔在行陣帳篷中相遇,或是要商討什麼事情時,總會以拱手抱拳作為開始,起初田叔還會笑談幾句,示意他無需這樣做,但幾次無果之後,也就索性任由江鳴羽怎麼自在怎麼來了。

  「怎麼了么?」雖然說在第一眼望見江鳴羽掀起帳幕淡出的時候就已經猜到了他此番前來的其中大概,但田叔還是象徵性地問了問。

  「那人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直到江鳴羽來到跟前,田叔這才發現其腳步仍然略顯蹣跚。

  「那你呢?」對於江鳴羽的稟報,田叔僅僅點頭示意,之後的話鋒也根本沒有過多糾結在「那人」的身上,而是置放於當下。「你恢復的怎麼樣了?」

  樓船之上,儘管有那位刺客的全力相助,但化解透生丹的重任,卻仍然是由江鳴羽一人扛在肩上。為了令其威能不會有一絲外泄,浸染那水天一色的美好光景,江鳴羽近乎透支了自己的所有,直到前些日子才慢慢醒轉過來。

  不過江鳴羽畢竟是江家的人,不單止用毒一流,納葯什麼的也是頂尖級別的人物。畢竟是葯三分毒,說到底,葯也不過是偏良性的毒藥罷了,世間存在的一切治療手段,都不外乎於一個原則:以毒攻毒。如此,便是正中江鳴羽下懷。

  「都好了。」江鳴羽原地蹦躂兩下,大幅度地甩了甩手,而後又從粗袖中喚出一個小小的龍頭,嗷嗷撲哧兩下,像是飽腹后打嗝一般吐出倆仨團灰煙。「就是偶爾還會有些頭暈,不過已經是老毛病來的了,並不是什麼大事情。」

  「行,恢復了就好。」田叔上前一步,輕輕地拍了江鳴羽肩膀兩下,隨後從口袋中取出一張今天早上才由信鴿送到自己帳篷門外的白紙,將其遞給了這位紫衣。「我已經託人找到了你想要的東西,如果你接下來趕時間的話,就提前去那邊拿了吧。」

  「這麼快。」江鳴羽小聲嘟囔了一句,同時一目十行地讀著那唯獨著重於狂放的草書,須臾一刻,便已將紙重新拱手奉上。「那個東西我倒是不著急,反正放那兒也不會跑到別的什麼地方去。但是這邊起碼也得送佛送到西。還是等到白蘭雨小姐回來了,我再去拿吧。」

  「江鳴羽啊,等過了這一遭之後,你未來打算幹什麼?」從行天海衛的統帥位置退下來的田叔多了空閑時間,喜歡跟晚輩嘮嗑家常的習慣亦是隨之相得益彰。駐紮的時日才不過五天,趁著這些日子的安穩,田叔已經逮著好幾個人問了他們自己對於未來的打算。

  當中有陳芒這麼些因敦煌才與田叔有了交集的晚輩,也有些是屬於何夕伯手下素昧平生的僕人,嘮嗑的對象飄忽不定,幾乎就是看田叔什麼時候來了性子,就會就地抓個人來「正法」。

  也因為從那向來高高在上的統帥職位退了下來,一些個平凡人也有了與這位曾經遙不可及的老人家進行交談的機會,從而得以更直觀地感受到為什麼田叔會被眾人稱為有史以來最得民心,最受歡迎的統帥大人。

  田叔永遠都是一副和藹可親的慈祥模樣,如此橫向對比起自家主人時不時就會掛在臉上的愁眉苦臉,甚至於苦大仇深,光是這點印象,前者就已經甩了後者大半條街。

  「還不太清楚,不過我猜我應該會找個類似於何夕伯丞相那兒的地方定居下來,種種菜,娶妻生子什麼的。」江鳴羽雲淡風輕地描述著看似毫無任何抱負可言的志向。

  「我倒覺得你不太可能可以稱心如意呢。」田叔輕言鄭重:「畢竟,既是入了江湖,就總會有人惦記的。」

  「或許吧。」對於江湖這個與自己同姓的東西,江鳴羽向來都是秉著樂觀的心態去面對的。「但總歸是要留個念想的嘛,說不定哪天就成了呢,對吧?」

  「也是。」雖是笑音,但田叔卻是有意無意地將頭側向右方,而非正對著近在咫尺的江鳴羽。

  「您老又有什麼打算呢?」禮尚往來。

  「我啊,我其實沒什麼打算,走一步算一步,唯一的盼望就是靈子能夠安安穩穩地長大成人,平平淡淡地過完一生。」話是這麼說,可田叔的眼睛卻是直勾勾地凝望著遠端的叢林,那裡彷彿別有奧妙。

  「走一步算一步啊……」江鳴羽在心裡咀嚼著田叔的前半段話語,口頭上則是以較為萬能的祝福作為答覆。

  見田叔突然沒了聲音,江鳴羽亦是側過臉,順應著老人家的視線而一同遠眺他方,但比起田叔的默默注視,江鳴羽則有多行那麼一步。

  粗袖之中,此前還冒頭出來打個小嗝的紫影纏綿往下,在觸地的瞬間頓化剔透無形的光暈,伏地流轉,無聲無息地蜿蜒至那片尚算茂密的樹林之中。

  不過轉瞬,這抹無形便已帶出足以令江鳴羽嚴陣以待的反饋。那駭然的氣機宛若滔天巨浪,摧枯拉朽般粉碎了江鳴羽袖間匍匐而出的氤氳,凌冽之甚,遠超其生平所戰過的任何一位對手。

  「不好。」江鳴羽反手於袖間勾起五指如鷹爪,兩團深邃至極的氤氳瞬息凝出形體。剎那間,本還是隨風舞動的兩柄輕袖,此刻已然是鼓囊到高高漲起,滿滿當當中,堆滿了蓄勢待發的紫龍。

  「將軍.……」江鳴羽只是輕言一記點醒,就被田叔以單揮的右手止住了接下來要說的話,前者原本還以為田叔是已經知曉了來者不善,可未曾想後者竟然是在揚手后便腳下生風,徑直奔往凌烈襲來的方向。

  「將軍!」江鳴羽才反應過來,準備追上前去的時候,二人之間的距離就已然從近在咫尺轉至遙遙在望。儘管心裡頭不明白為什麼田叔會行如此魯莽之事,但江鳴羽也沒有多費功夫糾結於此,將袖間鼓弄的紫龍轉化成沖地氣旋,他同樣一如脫弦之箭,電射而出。

  帳篷里尚在淺睡,遊離於美食夢境之中的雪兒被突如其來的一記清風切碎了津津有味的美夢,恍恍惚惚地睜開惺忪雙眼,她下意識地望向帳篷的幕簾。

  「敦煌叔叔?」眨眼間,有那麼一絲兒熟悉到化灰都可認得的氣息從被金光直射的幕簾中滲透進來,被雪兒直接逮了個正著,幾乎沒有猶豫,本就動若脫兔的她只是一個箭步,便將自身沖勢拔至頂點,下一瞬,便是只留殘影和風暫時停留於帳內。

  單臂的男子肩上扛著一位衣衫不僅不整,甚至算得上是襤褸的女子,此刻正散漫地走在樹林的簇擁之中。

  若有心研究其行徑路線,便可察覺這位男子並非沿直線向前走,而是以原地打轉的方式繞著樹林來回走了好幾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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