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六章 壓
無影的刀劍疾馳讓姜樂冥難以做出正確的抵擋與招架,軌跡尚不得尋覓,若是慌不擇路地躲閃,想必還會令銀光長襲所帶來的傷害雪上加霜。
既然避讓已經不可取,姜樂冥索性一咬牙,手中已有碎紋的憶寒剎那旋出烈光,一對深眸中大有玉石俱焚之色,在劍影橫衝出貫穿之姿前,他低喝一聲,與之心有靈犀的喚靈兵器頓時飛掠而出,同是炸起氣爆的嗡鳴,朝著那紅髮女子的面門呼嘯而去。
「呵。」面對面僅僅只有約莫三寸的距離在風馳電掣的急速加持下不過轉瞬即逝,按理說,短距離的爆發是最難躲閃的,然而這一切常理,到了那紅髮女子的身上,便是完全不成立的。
只聽到不屑的輕哼緩緩奏響,本是筆直衝向額首的匕刃此刻竟是彷彿被外力換了位置一般,僅是擦著女子飄揚的鬢角飛掠而過,本可奪命的凌冽如今卻只能是帶著些許青絲,震落於遠端。
縷縷紅絲的隨風而舞,忽上忽下的飄絮看似無比唯美,卻是牽引起與之風馬牛不相及的海平面上的一陣劇顫,回首望去,浪波滾滾的根本原因顯而易見。
只見那一座原是孤立於汪洋之上的島嶼,此刻卻彷彿被人攔腰斬斷海內佇立的支點,再無支撐的它,便是斜靠著右側,凝著已經不可成事的巍峨沉落幽冥。
「破嶼,完成。」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刻,姜樂冥的腦海中竟是冷不提防地響起中正不阿的空靈,讓他那本還是對這紅髮女子感到一片茫然的內心瞬間得了答案。
「原來是她?!」一切都說得通了,破浪而出,劍鋒呼嘯,以及那無與倫比的敵意,這一切看似蠻不講理的攻擊,終是隨著顱內這四個字的震蕩而明晰。
「去死吧。」紅髮女子像是故意收了收劍鋒的脫韁疾馳之意,藉此換得的瞬間停滯讓她得以用眸中不屑俯視姜樂冥,以無情的口吻為之判下死刑。
而丟了唯一能拿來叫板的手段,以姜樂冥區區一個人類的軀殼,一個不著任何盔甲,僅僅只有絲綢衣袍的人體,又怎可能與劍鋒抗衡?
那銀白的劍身上綴著彷彿擁有生命般的血河長流,從劍尖飛流下至柄端,向來由銀光所主導的長劍此刻轉以猩紅作狂放爆發,更點壓迫的爆鳴剛一奏響,筆挺的劍身便已貫穿姜樂冥的胸膛。
被姜樂冥護在身後的蒼風強撐著自己幾要昏厥的意識,卻不曾想竟是目睹了鋒刃洞穿其心臟的殘酷一幕:「不!!!」
在那歇斯底里的吼叫聲中,女子的嘴角勾起邪魅,右手輕輕轉動,將鋒刃調轉成劍面向上的姿態,隨後從姜樂冥的左身腋下橫向切出,凝出一蓬血霧飛灑。
「別叫喚了,下一個,就到你了。」紅髮女子那一如拈花般輕鬆的左手掐住已然無力抵抗的姜樂冥的脖頸,向上輕輕一提,便將這還不比自己高的小男孩高舉過頂。
纖細的手指看上去是那般無力,可等到五指悉數收攏之時,姜樂冥的身體竟是瞬間轟然破碎,炸成漫天光暈。
「你!」親眼看著自己誓要保護的人竟是慘死於跟前,甚至屍首無存,蒼風當即怒不可遏,全然不顧那因遭受偷襲而血流不止的傷口,憤然起身,宛若蓮花一般的豎眸更是瞬間綻放於額間。
「到底是個凡人,怎可能與我相抗衡?」蒼風的破釜沉舟到了紅髮女子的眼裡卻是掀不起半點風浪,甚至後者還有些縱容他的意思。
等到蒼風的豎眸徹底啟張時,她才將注意從漫天星光飄絮中拉了回來,看著那三隻各有千秋的眼瞳,她呵呵一笑:「居然是暗影狼皇啊,那你能活到現在還真是命大啊。」
「但可惜,你的好運好像到頭了啊。」紅髮女子的笑容轉冷:「漏網之魚既然讓我遇上了,那還有什麼放過的理由呢?」
「混蛋.……」蒼風的步履稍顯蹣跚,豎眸作為拚死技,在哪怕是全盛時期都會給其帶來近乎不可逆的巨大傷害,更別說是眼下身負重傷的窘迫了。
以現在的身體狀況,蒼風卻依舊能夠強行展開豎眸,這無疑是個天大的奇迹。至於這抹奇迹能否在其與紅髮抗衡的過程中延續,答案已經明顯至極。
「你的眼睛,就交給我吧。」紅髮女子陰笑著闊出一步,二者本就不算遠的距離被瞬間拉至足以短兵相接的程度,自有生命的靈劍輕盈橫空,卻是在下劈的過程中喚起十足的壓迫之感,一時間,竟是讓蒼風難以動彈。
感受著肩膀上的重若山嶽,蒼風很快醒悟,明白了現如今自己能夠走的那一條路,就只剩下了足可奪命的額間豎眸,稍作深吸,他沉落雙眸眼帘,令全身殘存之餘力匯聚額心一點。
「我說過,那會要了你的命,不到關鍵,千萬不要用。」就在威赫即將悍然爆發的那一刻,一聲低沉卻是毫無徵兆地迴響於天地,凌冽至極的劍罡與之如影隨形,同在迴響的那一刻蓋落蒼風的身體,不光是強迫著他的豎眸重新閉合,更讓那一記下劈的沉鋒在反彈的勁力中無功而返。
「什麼?」紅髮女子心中淡起訝異,追著聲音溯上源頭,卻見一道獨臂的身影此刻正踏空而來,他沒有帶任何兵器,唯一靈活的左手還托著在其背上陷入沉睡的小男孩的身體,在凝神望去,女子便是在驚詫中認出了那男孩的身份,他可不正是此前暴死於自己手中的姜樂冥么?
「是這個人把他救了么?究竟什麼時候的事情?為什麼我什麼都沒有感覺到?」一連串的問題浮現在紅髮女子的心頭,然而,還沒等她找到這些問題的答案,極致的憤怒便是隨著來者容貌逐漸清晰后徹底佔據了她的全部意識。「是你!」
感受到來自紅髮女子的那不加任何收斂的敵意,敦煌卻先是不緊不慢地把姜樂冥安頓在蒼風的隔壁,同時左手掌心輕起煦光,蒙上蒼風胸前的傷口,使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癒合。
待著一切都處理好之後,敦煌這才緩緩站起身,回頭望向那恨得咬牙切齒的紅髮女子,不咸不淡地輕笑道:「呵,好久不見啊。」
「該死的畜生!」暴怒令長劍的銀光徹底消弭無蹤,全盤取而代之的紅芒以劍尖為引導,向外嘯出無數掠影浮光。
那每一式都宛若驚雷暴起,砸落地表則轟出巨坑,回落汪洋便掀起驚濤,可不論其看上去是如何凌冽,卻始終沒有一道能夠精準落在敦煌的身上,在後者的面前似乎是有那麼一道無形卻又堅不可摧的屏障,正無比輕鬆地格擋著一切從正面襲來的狂暴攻勢。
約莫過了一炷香,等紅芒的迭起頻率稍加收斂,敦煌便一改被動防禦的姿態,五指稍是綳直便勾勒出完全不亞於磨礪至極的劍芒流光,看似隨性的輕揮,便叫肆虐全場的紅芒悉數破碎成灰。
「哪怕化作人形,依舊是這麼暴躁呢。」縱使是調侃,敦煌也依舊不改面上的微笑:「不知道你腦袋後面的傷還疼不疼啊?」
「你找死!」被觸及心中痛楚的紅髮女子當即暴喝一聲,攜起長劍便是馬不停蹄地飛身而出。敦煌任由其飛身來至自己的跟前,不加任何躲閃,似乎早就做好了見招拆招的準備。
被撩撥著痛處的紅髮女子一招一式都是源於最原始的暴怒,手腕的每一次轉動不追求巧勁,唯獨在急速掠光中尋求一擊必殺的暴力如斯。此類招式雖然壓迫感十足,但卻沒有任何細節可言,對於敦煌這根老油條來說,想要完美閃避,根本不成問題。
每一次的微調身姿都讓敦煌看似險之又險實則恰到好處地避開了劍鋒的橫掠或是下劈,同時還讓敦煌有了一招兩式的進攻機會。
唯一的左手藉此機會,或是反轉手背震入紅髮女子的腹部,或是化拳為掌拍出沉穩如岳的磅礴,或是在電光火石間掠出罡氣迴旋,銳不可當地切入女子的身體。
幾次對碰下來,瞅不出門道的一般人或許認為是女子一直壓著敦煌在打,但實際上,敦煌卻早已佔了戰局內的上風。
「嘿!」敦煌最後的綿拳化掌伴隨一聲清喝而爆出轟然的氣震,將一直都是貼著自己的紅髮女子徹底掀了出去,稍作收息的他不緊不慢地站定身形,於青絲掩藏下的藍紫雙眸雖明面上點綴著戲謔之色,但暗地裡卻是有著無比沉重的深邃流轉。
「呼……」哪怕長劍入地作為支撐也依舊還后劃了約莫十幾米的紅髮女子此刻正是喘著粗氣,一身綢袍在敦煌或柔或剛的攻勢下早已變得襤褸不堪,甚至有幾處更是能夠看見衣下的白皙肌膚。
「不過是初初化作人形,就這麼著急著想要一雪前恥,你不覺得有點太早了么?」敦煌垂下擋在身前的左手,淡然道:「就算是得了真正的高人幫助,欲速則不達的道理卻依舊成立啊,更別說給予幫助的,其實是另有所圖的人了。」
「你在說什麼呢?」敦煌的攻勢基本沒有帶著殺氣,大多都只是為了方便躲閃才給出的勁力而已,所以,就算紅髮女子看上去狼狽,但其實也沒有受到多重的傷。
「沒什麼。」敦煌搖了搖頭,注視著這一位紅髮女子,他的心間卻是緩緩浮現出一抹極其大膽的設想:「哦對了,我想問你一下,你能不能把那個幫助你化作人形的傢伙的行蹤告訴我呢?」
「你是傻子么?」看著眼前這個滿臉真摯的獨臂男子,紅髮女子便是毫不留情地甩出了自己的諷刺:「我跟你不共戴天,你居然想讓我幫你?看你斷了只右手,莫不是右半邊腦子也給鬼吃了?」
「只是問問而已。」敦煌抿了抿嘴,說實話,紅髮女子所給出的反應要比他所設想的好那麼一些些,但這些都是后話了,既然眼前女子沒有合作的意思,敦煌也就沒有了留其性命的理由,左手微微握緊,一柄通體黝黑的帶鞘長劍便是逐漸成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