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四章 發覺
「你沒事吧?」扶起那悶頭撞到自己肚子上的小男孩,雪兒關切地問道。
斗笠的高飛讓銀絲展露無遺,這幾乎世間罕有的發色讓雪兒轉瞬成為了全場的焦點,有人為她的銀絲而讚美陶醉,有人為她的秀髮而羨慕嫉妒,但這些大抵都很正常,唯一逆著主流的,是那些在驚詫不已後轉以深深忌憚的眼神。
「妖女!」白家主城如今這般蕭條,卻並不代表它是全權對外封鎖了,相反的,正因白家主城近些日子以來的冷清,不少居住在其中的氏族人士都難得地對原本就是不屑一顧的天靈帝國有了興趣。
說來也巧,在這一條熙熙攘攘的鬧街上,剛好有那麼幾個白家的人存在,而且還是年齡大致過了而立的中年人,對於那一頭秀麗銀髮的抵觸與忌憚心理,自然不言而喻。
「那是妖女吧!她不是該被驅逐殺死了么?為什麼還會在這裡!」驚怒交加的咆哮就響在雪兒的身後,自問耳力並不差的雪兒當然將其中的一字一詞聽得清清楚楚。
不過從小就這樣被人叫了,也就習慣了。她連望都沒有望背後一眼,依舊是低著頭,笑吟吟地看著那個捂著鼻子的男孩子,細聲問候道:「怎麼樣?沒傷到哪裡吧?」
「唔唔.……」或許是感受到了來自大姐姐的關切注視,小男孩慢慢放下了捂著鼻子的手,抬起頭來,仰望著那僅僅只有畫中才配有的絕色,獃滯片刻,才吞吞吐吐地回復道:「哦……我..我沒……沒事……」
「沒事就好,下次可要小心一點啦。」此時的雪兒不再如當初那般嬌小,經歷不少事後,她也總算擁有了十幾歲的少女所獨具的身高,伸手揉了揉小男孩的頭,隨後俯下身來,很熱心地幫小男孩拾起散落一地的銅板。「你是要買糖葫蘆嗎?」
「嗯嗯!」小男孩點點頭,眼神側過雪兒的嬌軀,望向在其身後已經開始大快朵頤的同伴,以及老闆手中那一根光禿禿的棍子,遺憾之情綴著幾分淚意扶搖而上。「糖葫蘆……糖葫蘆沒有了……」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就吃我的吧。」雪兒手裡的晶瑩珍珠自買來后自己還分毫未動,如今卻是大大方方地遞到了淚眼惺忪的小男孩面前。「我還沒吃過喲。」
「快看吶,妖女要給別人東西了。」這其實就是一個源於善意的給予,可有些時候,在固有偏見的加持下,旁觀者不再清,改以迷。
「是啊!那個小男孩可不能吃這個妖物給的東西啊!不然怕是要永世受到詛咒啊!」一個巴掌往往拍不響,卻是能帶起議論的潮流。
「妖女!你別想著禍害別人了!趕緊滾出行天大陸吧!」很快的,本被雪兒主觀忽視的喧鬧徹底步向了足以引起全場注意的高潮。
這不過是由少部分人的偏見所引起的針鋒相對,如今卻是惹來了一批又一批不明真相的群眾圍觀。
「喂喂,發生了什麼啊?」一直住在天靈帝國中的居民自然不明白這些中年男子口中的妖女究竟是什麼意思,所以他們逮來一位附和的白家人,問道。
「你難道不知道嗎?銀髮可是禍世妖女的象徵啊!我們白家的先知曾預言,行天大陸,乃至於整個世界,都會因為一位銀髮妖女而動蕩,甚至行至將臨毀滅的邊緣啊!」那位中年男子張牙舞爪地恐嚇著初初入局的旁觀者。
「不會吧?就憑一個小女孩,你在開玩笑呢?」顯然,不是白家出身的群眾們並不了解他們口中的先知預言分量究竟有多大。「那個先知是誰啊?該不會是騙錢的算命師傅吧?」
「放肆!」看似普通的中年人聽見圍觀群眾竟敢如此不敬,便當即大喝一聲,震怒之餘,狂風若針傾盆而下,刺得在場眾人不得不紛紛躲閃,以好避其鋒芒。「先知大人,豈是汝等凡夫可以貶低的?」
「妖女!這裡不歡迎你!要麼自己滾出去!要麼,我們就幫你滾!」既有了悍然爆發的先例用以壯膽,其他高聲附和的中年人士亦是接踵匯出白家賴以成名的霸道靈氣,或匯劍鋒,或凝霜雪,皆一致對外,直指明顯勢單力薄的雪兒。
兩撥人的氣氛剎那變得劍拔弩張起來。
但雪兒和田雯靈對此等靈氣早已見怪不怪,前者在伴隨著敦煌於各個大陸上東奔西走的時候,她所見識過的凌冽不知比這些明顯虛張聲勢的靈氣高了不知道多少。
至於田雯靈,她的父親可是田叔啊,那可是整個天靈帝國,乃至整片行天大陸的頂尖戰力,隨手一揮便可將這盆散沙之兵收拾乾淨,她又有什麼好害怕的?
只不過,那一直躲在雪兒身後的小男孩卻還從未見過如此大的陣仗,尤其是當那些遮天蔽日的靈氣浩浩湯湯地橫壓而來,他便是被嚇得雙腿發軟,渾身更是顫抖不已。
「妖女!還不覺悟么?」見雪兒一點沒有離開的意思,還故作挑釁般前跨一步,為首的那位白家男子立馬大喝一聲,同時雙手托天,將一道劍光自威壓中瞬息剝離,向前猛然一拋,劍影便當即直衝雪兒的胸膛而去。「那可休怪我等無情!」
力求斃命。
「哼。」寒到極點的冷笑趕在銳利點落雪兒胸膛的前一刻豁然響起,這只是一聲簡單的冷哼,卻讓全場為之詫然,因為當它回蕩在每一個人的心間時,本是萬里無雲的碧色天空,剎那轉黑了。
「這裡,幾時輪到你們這些人來撒野了?」幾乎是從四面八方相繼湧來的質問最終於暗色天空中旋出一道攜著斗天氣勢的身影,前置的左手輕撫須白,微抬的右手則是由掌化拳,將之前還是霸道非凡的所有靈氣轟個稀碎潰敗。
在毀滅了靈氣后,那道身影似乎還是不解氣,所以他虛空一抓,將先前代表著整列白家人出頭的中年男子提至與自身齊肩的高度,隨後猛然放手,仍由其自由下墜,最終摔個七葷八素。
「什麼人?居然敢對白家出手?難道你不想活了么?」又一次驚怒交加,但這一次,他們不再佔據主動。
「你問我是誰?」懸空的身影根本沒有做任何的動作,甚至連低頭都沒有,可剛剛仰天發出質問的男子卻覺得那人彷彿在灼灼地注視著他一般,那如炬的目光甚至可以焚燒他的身體。「不好意思,我的身份與地位,比你們這些劣等的白家人高了不知道多少,而實際上,如果我殺了你們,也沒有人敢對此妄加評論,天靈帝國是,白家,同樣是!」
轟然間,無形的萬斤墜到那明顯不知好歹的白家人身上,在眾目睽睽之下,將其炸成漫天精光。此人壽命,就此不復存在。
他的死亡本該更顯凄慘,或會是成就漫天血雨,或會被碾成一塊血肉模糊的肉餅,但天上人顧及了雪兒和田雯靈的感受,所以在將其徹底摧毀之前,先是於轉瞬蒸發了他體內的一切血液。
「你到底是誰?」在大是大非面前,有些人或許仍舊會選擇裝糊塗,可等到了真正生死攸關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清醒了。
「我是令。」滯空的身影以雲淡風輕的口吻道出讓全部白家人驚掉下巴的事實,那一瞬間,本欲要拚死為同伴報仇的白家人,悉數下跪,紛紛叩首,一如對待神明般,敬拜著那天上之人。
「參見大人!」他們齊聲喊道,整齊劃一的語氣中甚至遺忘了同伴被殺的悲憤,誰敢有悲憤?白家盛典,除去家主之外,最大者是候選人,其次的就是令。
令可是真正意義上的一人之下,如此地位超凡者,委實不是這些無名小輩能夠冒犯的,別說是殺一人了,只要那位令想,哪怕是將這些人全部屠戮乾淨,白家那邊,也不會有人多說一句。
「現在,滾出這裡。」那道身影的每一次吐息都有響徹天地的震蕩相隨,一次次的震蕩,無一不牽動著跪拜在地之人的心。
「是!大人!」他們想要站起身,然後連忙撤步,可結果還沒等他們的膝蓋挺出筆直,無可抗力的強壓便讓他們重新跪倒在地,勁力之大,甚至讓其中響起了骨骼破碎的清音。
「沒聽清么?我說的是,滾出這裡。」那道身影的低吼明顯抑著怒火。
「是,大人!」他們醒悟了,所以在旁人噤若寒蟬的注視下,俯身向地,一次又一次朝著上方翻身,終是化成一個個滾地葫蘆,向街口移動著。
直到最後的葫蘆也是消失在遠端,一直滯空的男子這才褪去一身肅殺之氣,選擇飄然而落,不綴半點煙塵之氣,祥和落定,來到雪兒和田雯靈的身邊,再一次敲了敲自己略顯佝僂的腰桿。
「唉,你說說你們,亂跑什麼嘛。」田叔無奈地嘆息著,口氣也恢復了一如既往的和藹可親。「如果不是那些人匯出的靈氣給了我方向,我還不一定找得到你們呢。」
「糖葫蘆。」儘管田叔的語氣中根本讀不出怒火,可知父莫如女,田雯靈自然明白自己的父親雖然臉上未動,嘴巴未說,但卻著實對她們二女有些不滿。所以,她故意扮出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同時將手裡那僅存的一顆紅彤彤的珍珠遞給了田叔。「糖葫蘆。」
「別這樣看著我。」田叔低下頭,只是看了那一對閃爍著各色彩光的秋水盈盈一眼,深埋心間的不滿頓時去了大半。
「糖葫蘆。」田雯靈似乎是得理不饒人,依舊以萬分惹人憐惜的口吻重複著這三個似乎有著別樣深意的字。
「好好好,我不生氣了,不生氣了。」最終,田叔依舊是招架不住親生女兒的步步緊逼,只得敗下陣來。暫時將田雯靈擺到一旁,他繼而望向眼露深沉的雪兒,輕嘆一聲,徐徐說道:「雪兒,你沒事吧?」
「嗨,田叔,放心吧,從小就是這樣,習慣了。」雪兒擺了擺手,洒脫地說道。
可真的就習慣了么?
此番鬧劇過後,在場圍觀的人都或多或少地在對雪兒的眼神中增添了一些其他的東西,而這些東西,對於雪兒來說,真的能夠接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