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爭鋒
「轟!」金燦燦的煙火臨空爆開,剎那的升騰竟是掩過了屬於太陽的光輝,一道掠影從中傾身墜落,左鞘揚揮,盪起一陣烈光逆風而上,稍稍攔了攔急追的金龍之影,也為倒頭落下的敦煌搏來了寶貴的時間。
「吼……」龍影虛去,置身其中的歐陽凌霜微一抬手便破開了尖嘯的劍氣飛舞,金眸中邪魅不再,自中停留的只有深沉與殺念。「邯國就派你們三個出來?真不知道該說是他們高估了你們仨,還是低估了我們。」
「呵,有些事情並不是光靠幾下表面功夫便能看透的啊,」屈居人下的敦煌昂起頭,雙色瞳孔映著風輕雲淡,襯托起他言語中的揶揄。「不過也是時候了。」
沒等歐陽凌霜再起攻勢凌冽,敦煌倒是反手切出一劍,舞進高空的熠熠彩光碟機開了周遭流連的金霧,以頗為純粹的銀芒寒光,點亮了無雲的碧藍。
剎那,向來死寂的千里迷森盡響鼎沸,隨著一聲聲高昂的戰吼,邯國三萬精銳齊出,三位大將軍領銜,一劍高舉的東方靈坐居左位,大戟傍身的劉昌德居中,長槍橫立的南宮先霖傲於右側,三人擺出角陣,以向死往生的氣勢率先闖進了黑白相間的戰場。
「原來如此。」遙望不遠處的三萬塵煙飛舞,歐陽凌霜心中隱有感觸,大抵都在暗罵諮詢部的不實情報,畢竟當初出兵之時,那些個吃白飯的夥計可是把邯國士兵貶成一文不值,分毫無需提防挂念,可就眼下來斷,三萬軍容肅穆,當中每一位的身上都渲染著唯有從死人堆中爬出來才有的壯烈氣息,哪又見得到傳聞中的「一盤散沙」?
眼瞅著援軍將至,剛才在黑箭下吃了一記大虧的蒼風和駱哲陽毫不戀戰,後者翻身上狼軀,一下變成坐騎的蒼風也不含糊,疾步邁影,轉瞬伴入了三萬軍陣的行列,與邯國軍並肩作戰。
「接下來才是重頭戲。」敦煌揚劍直指天空中如霸絕一方的歐陽凌霜,寒聲漸起,引著鞘刃上的銀光再度步向璀璨。
「這就是你們的底牌么?」歐陽凌霜飛身而落,縈繞在其龍盔周圍,至始至終未有任何變化的光焰,此刻卻是按照一定的規律閃爍起來。「雖然不知道你們是怎麼在短短几個月的時間裡練出這麼一支部隊的,但既然你們先揭了一張,那我也勉為其難地開一張吧。」
在敦煌無言的注視下,歐陽凌霜舉起了自己的右手,於光焰席捲下打出一聲悅耳清脆,一排並列的金霧霎時間在他的身後綻放,並在轉瞬間染上血紅,無數身影從中跨出一步輕盈——血影再臨,這是專屬於歐陽凌霜的絕對戰力:血傀。
在那千百如出一轍的血影中,唯一映入敦煌眼帘的,唯一牽起不遠處駱哲陽注意的,只有那一位伴在歐陽凌霜身旁的倩影,雙眸啟明,一橙一灰。
「血傀三千,悉數到齊。」絕無缺席道理的唐靈東揚手抱拳,向著身旁唯一主上微微下腰鞠躬,輕聲道。
「啊!!!」可還沒等歐陽凌霜作出任何指示,一聲暴怒的狂喝便是從天而降,那是一道雙劍掠影,輕重交織著憤恨,以鮮血為彗尾,朝著負手的歐陽凌霜襲殺而來。
作為最忠心的血傀,勢必要為主上前仆後繼。所以唐靈東一把拽開了歐陽凌霜,同時玉手納入高空,五指間的黑爪隆起,分毫不差地卡住了雙刃流轉。
被繳住兵刃的人影終是顯出了電光扭曲中的本來面貌,挺拔俊俏,沒過小腿的黑髮飄揚飛舞,可不正是本該與精銳戰落一處的駱哲陽么?
眼瞅著唐靈東毫無手下留情可言的右手已然揚空,朝著自己的天靈蓋便是飛速震落,駱哲陽旋即側眸高呼:「敦煌!快!」
「來了。」蓄勢已久的前代劍聖終是再次啟出一劍,飛舞的光暈毫無行徑可言,僅是一閃便出現在唐靈東的腳底,如同深沼,將那纏綿一處的二人拉入其中,眨眼冥飛鴻鴻。
三千血傀,其一已去。不過,歐陽凌霜嘴角轉瞬即逝的狡黠微笑,卻沒能被任何人捕捉到。
「血傀聽令!自由作戰!」歐陽凌霜大手一揮,三千血影便是沖嘯若虎,悶頭扎進了早已殺成一片的兩軍亂戰。
「這就是你的策略么?」血影盡去,歐陽凌霜還順帶散了身後警戒的一眾將軍,好讓整個二人的決戰徹底獨立於主體戰爭。「就只是這樣么?」
「你出什麼招,我就用什麼解;你只出了血傀,那我就只針對血傀。」敦煌輕笑著橫起輕劍,鋒芒不亞於出鞘劍鋒的黑刃封喉而指,向著站定的歐陽凌霜挑釁般揮了揮。
「聽你這樣說,看來邯國對此是做好了萬全準備啊?」同樣是邪笑中的動作,歐陽凌霜微微架起了雙拳,作出格鬥的護身狀。閃爍的光焰再度凝實,匯於拳間幻化成稜角分明的龍爪緊攥,「還真是很期待啊,很期待你們究竟該怎麼破我接下來的幾招。」
「幾招.……」聽著歐陽凌霜刻意咬重的發音,敦煌的眼中漸漸湧出忡忡憂意,靜若止水的腦海中沒由來地浮現出一枚灰色丹藥的輪廓。轉瞬,歐陽凌霜抬腳震出空靈,於電光火石間拉開了二次碰撞的帷幕.……
邯國境內的煉丹房原先是公有的,但在此特殊時期,卻盡數歸給了一人所有:黃鳳臨。剛從原身恢復人形的他披著一襲黑袍,攥死了手中的一張白紙,在他的跟前,一枚半成丹藥正懸浮。
黃鳳臨手中的信是五天前從煜弓國境內快馬加鞭地送來的,這封信的下款署名只有一個字:辰;信中內容也只有簡簡單單的一行表述:有一枚通體灰色的丹藥被歐陽凌霜從密閣中帶走了。
能夠誕生在這個世界上的丹藥還沒有一個能夠擁有通體的灰色,而在黃鳳臨的印象中,只有一枚丹藥有這種顏色,那一夜滅國的始作俑者:萬軍隕。
「如果這是真的,那我該怎麼辦?」看著那一枚專門為萬軍隕而生的解藥,黃鳳臨卻是愁苦了臉。「我口口聲聲說不想再見到那一幕,可等到它再來的那一刻,我卻是跟以前一樣無力,這就是命么.……」
黃鳳臨探出了自己的右手,修長的食指輕輕掠過懸浮丹藥的上方,眉眼中的恨鐵不成鋼快要溢出。「我該怎麼辦.……就算被賦予眾望.……可我卻依舊無法力挽狂瀾.……」
「你可以。」宛若般的清越無聲無息地潛入這對外界絕對禁足的煉丹房,黃鳳臨聞聲轉頭,映入眼帘的便是一道銀髮倩影,完美的身體曲線配上國色天香的面貌,這一瞥的風華,就連自詡不為美色所動的黃鳳臨都獃滯了。「你絕對有能力來力挽狂瀾。」
「我?怎麼可能……」轉瞬的獃滯掠過,黃鳳臨恢復了剛才的茫然無力。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枚丹藥應該就是你專門為萬軍隕所涉及的吧?」銀髮女子踏前一步,輕盈地拿下那枚懸空的丹藥,遊走的目光將之細細品味一番。「但當中卻少了主葯,相信你就是在為這個發愁吧?」
「你是雪兒吧?敦煌跟我提起過你。」黃鳳臨看著那宛若瀑布般的銀髮在自己眼前飛舞,一邊點頭一邊說道。「是,這枚丹藥已經能夠清除萬軍隕中摻雜的所有毒素了,唯一差的,就是該如何消除那完美融入丹藥中的死亡之氣。」
「而你不知道該怎麼做。」雪兒微笑著轉過身,左手順帶給那煉丹爐捎上幾棵新柴。「雖然你知道我的名字,但我並不清楚你願不願意相信我。」
「聽你這麼說,難道你有辦法消除這死亡之氣?」凝望著那一臉自信的雪兒,黃鳳臨幾近絕望的眼神中第一次有了希望的色彩。
雪兒清了清嗓子,收斂了嘴角的微笑,以無比正經的語氣說道:「這味葯的關鍵所在,就在於你。」
「我?」
「對。如果你曾切身經歷過萬軍隕,卻沒有為之隕落,就說明了你的血脈中擁有抗衡死亡之氣的元素所在,只要將這元素提取出來融進那枚解藥,便能徹底化解萬軍隕的恐怖。」
兩人僅是初見,黃鳳臨本不該輕易相信雪兒的說辭,可那時候的城頭送別,黃鳳臨也在場。因此,他也目睹了雪兒為敦煌劍鋒附魔的那一幕,濃郁澎湃的死亡之氣在那個瞬間席捲,一度讓黃鳳臨為之震撼許久。
正因那一幕詫然的順水推舟,才讓黃鳳臨有種一語驚醒夢中人的感悟翩然於心,沒有半點遲疑的,他喊了一聲:「那太好了!我該怎麼做!」
「投身爐火,以命煉藥。」 ……
凌冽劍影專挑詭異的角度攻上渾身浴著血影的唐靈東,但大多都被唐靈東及時防住了,就算有些漏網之魚僥倖劃過了她的肌膚,但有著駱哲陽的刻意收力,倒也沒給她帶來什麼實質性的傷害。
反倒是唐靈東的攻擊,雖然自二人落入這虛空之境后,唐靈東僅僅出手了三次,也只打中了駱哲陽一次。就是這樣樸實無華的一拳,卻讓駱哲陽渾身有種經脈紊亂的扭曲疼痛,哪怕是到了現在,也未曾消弭。
「喝!」重劍凌空,悍然而落,在那分量十足的衝擊下,唐靈東翻身踩出一腳,剛好踏著重劍往後撤出三步,優雅點地,異色雙眸中透露著同樣的傲然,靜靜地看著氣喘吁吁的駱哲陽。
駱哲陽倚著破入大地的重劍直起腰板,披散的黑髮肆意飛舞。相比起一旁心不跳臉不紅的唐靈東,駱哲陽如今看上去可是狼狽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