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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 落塵

  「沒什麼別的事,你就先離開吧。」待朦朧徹底取代了唐靈東眼眸中的清澈,其始作俑者這才收了共建的深沉金光,改為冷冰冰的平淡:「如果沒有我的命令,千萬不要擅自行動。」

  「是……」唐靈東拜身彎腰,用畢恭畢敬的動作向歐陽凌霜展現了其如赤子一般的忠心耿耿,但儘管如此,她的語調中,卻少了一份曾經不講道理的遵循。「主人.……有一件事我不知當講不當講……」

  「但說無妨。」歐陽凌霜聳聳肩,語氣儘管顯滿隨意之色,但其一對修長的雙臂卻在唐靈東看不見的位置稍稍攥緊,伺機而動。

  「從您所指定的那個目標身上,我似乎感受到了一點若即若離的熟悉感。」唐靈東眼角微眯,伴著眉頭緊蹙,擺出一副冥思苦想的架勢,「儘管很微弱,但卻直入心扉。冥冥中,我感覺那個人與失憶前的我有著莫大關係。」

  「哦,是這樣啊。」歐陽凌霜輕哼一聲,肅殺的冰冷壓抑成線,卻是伴著言不由衷的語句一併湧出。「那可真是恭喜你了,距離恢復記憶又近了一步。」

  「主人,您可知道在我失憶以前,我是個什麼樣的人么?我想,如果是全知的您的話,應該會對我的身世有所了解的吧。」一句帶過的引言之後,唐靈東乾脆利落地切入了這一次對話的主題——這是唐靈東自歸順歐陽凌霜以來,第一次主動提出問題。

  「你原來是這樣看我的啊。」被冠以全知的歐陽凌霜輕聲道,在那傷疤縱橫交錯的臉龐上,如今正有一道苦澀而寓意深長的微笑高掛,映襯著其內心中陰險的詭異。「但這一次,我可能會讓你失望了,因為,我也不太清楚在你失憶以前究竟是什麼樣的人。你與我的緣分,是在我們黑市相逢的那一刻才展開的,在那以前的事,我也一點主意都沒有。」

  「是這樣啊。」唐靈東眼泛遺憾地點點頭,識趣地收了追問的意思,再次向她命中注定的主人深施一禮,誠心道:「我明白了,謝謝主人願意為奴婢浪費您寶貴的時間。」

  「哪有的事。」歐陽凌霜擺擺手,輕描淡寫地避開了唐靈東言下那重如泰山般的恩情,「既然你問了我一個問題,作為交換,我也要問你一個。」

  「主人請問,奴婢定會知無不言。」

  「你的忠誠,真的值得我去相信么?」歐陽凌霜眯起了自己淡金色的眼眸,用深意滿滿的打量上下掃視著那綳得筆直的倩影,靜候著她的答覆。

  「自那夜起,奴婢就是您的人了,這是毋庸置疑的一點。我對天發誓,如果我對主人存有一點點二心,則必受萬劍穿心,形神俱滅。」對於這個問題,唐靈東在短暫凝滯后給出的答案則顯得尤為堅定。

  「好,很好。」聽完唐靈東的回答,歐陽凌霜心滿意足地露出了寒意滿滿的微笑,在那一方除了他自己就再沒有其他人能夠聽見聲音的小天地中,一記狡猾的低吼響徹:「這可是你自己說的。」

  「你走吧。」粗袖微擺之間,唐靈東那雙色的眼眸深處卻是分別烙上了一柄細長的垂劍,以毫不起眼的顏色浸在那一灰一橙中,也自然而然地被后兩者蓋過了神彩。

  「是,奴婢告退。」微霧漸起,將唐靈東纖長的倩影納入其中,不過眨眼的功夫,這片綠意盎然的竹林,就只剩下了孑然一身的歐陽凌霜。

  「我正愁該怎麼處理這個遲早都會成為叛徒的人呢,卻沒想到她卻是自己道出了自己的結局。萬劍穿心,好一個萬劍穿心,哈哈哈哈!!!」陰險的大笑頃刻回蕩在這茂密的竹林間,久久揮之不去……

  永夜下的高塔,在敦煌抬手抽出一片金光的那一刻,便已不再寂靜;餐桌上的美食,在駱哲陽難以置信的驚呼后,便再沒減少。

  一片金光霧氣無所依附,懸浮在空中,很快就四散而開,歸入虛無。但由它一手造成的震撼,卻是久久縈繞在桌上,將本該其樂融融的一桌盛宴渲染出陰沉之氣。

  「.……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么?」提出疑問的同時,駱哲陽卻是一個勁地晃著腦袋,言行不一的舉止無不訴說著他內心之中的訝異——如果這一切背後的始作俑者真是那個人,那麼,自己一直以來的行為……他不敢相信。

  「你們是什麼時候遇險的?」敦煌的單臂巍然落在駱哲陽稍顯顫抖的左肩,一對混色奇眸如今正堅定不移地注視著內心躁動不安的他,「靈東她,是什麼時候『死』的?」

  「九年之前。」駱哲陽深吸一口氣,涌動的思緒再一次回到了那個他永世不想再遇的黃昏,在那燒成緋紅的雲霞之下,凌冽的劍影劃破祥和。

  待田中的駱哲陽牽著老牛,掛著幾條肥美的鱸魚回來之時,展現在他眼前的,卻是唐靈東那早已冰冷的屍體,貫穿左胸的傷口歷歷在目,右手之中,一塊圓形的令牌正被她攥死在掌心,敦煌的名字,就寫在上面。

  「九年.……九年?」咀嚼著這看似毫無用處的年限,敦煌的眼神之中卻是流轉出一抹明悟的神采。

  誠然,在敦煌前半生的江湖游中,他得罪了不少人,也因而樹敵無數,但隨著他在十年前從江湖隱退之後,此類恩怨便很少與之糾纏不清了。而在他這十年的隱退間能夠與敦煌有著血海深仇的,也就只有那一個人了。

  「歐陽墨,這個人你認識么?」敦煌敲了敲桌子,喚醒了沉浸在痛苦回憶的駱哲陽,後者仰起頭,看著一臉凝重的敦煌,同樣鄭重地點了點頭。

  「我認識他,他是歐陽凌霜的親兄弟,也是整個煜弓國中,最受歐陽凌霜照顧的人。」儘管有些不明不白,但駱哲陽還是把他所知道的一切,事無巨細,全都告訴了敦煌。「雖然他做事一根筋,很容易捅簍子,但歐陽凌霜卻始終很縱容他。」

  「也就是說,歐陽凌霜很喜歡他這個兄弟了?」敦煌揉了揉下巴,眼神中的茫然此刻已然盡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澄清的明朗。「我想,我應該明白了他之所以會對你們出手的理由了。」

  「明白了?」駱哲陽不明所以地抬起頭,注視著那一對出奇明亮的藍紫奇眸,不解地問道:「那他的理由是什麼?」

  「報復。」敦煌嘴角泛起一絲苦笑,儘管他竭盡所能地向駱哲陽證明了暗殺唐靈東的始作俑者不是自己,但到頭來,這件事背後的隱情卻依舊與自己脫不了干係。「歐陽凌霜為了幫歐陽墨報仇雪恨,這才會冒充我的身份,向你們出手,以挑撥我們之間的關係,希望能夠借你的手削弱我,甚至除掉我。」

  「報復你?為什麼?你做了什麼事得罪了歐陽家?」駱哲陽語泛茫然,對於敦煌的解釋可謂是完全摸不清頭腦。

  「這個.……我不方便透露啊.……」若有若無的神緒一旦回飄至十年前的血色之夜,總會在敦煌的眼底染出猩紅色的光芒,雖然一閃即逝,卻無一例外。「反正,你只要知道歐陽墨恨不得將我生吞活剝就行了。」

  「這樣么.……好吧……」儘管仍有些不甘,但見敦煌已無意繼續這個話題,駱哲陽也只能幹脆作罷。

  「話又說回來,這個歐陽凌霜,你對他的了解多麼?」驅散了眼中繞樑的猩紅,敦煌立馬將話題轉入了當今的煜弓國王上,有關這個人的情報,敦煌知道的可謂是少之又少。

  僅憑寥寥幾次交鋒后,敦煌對他的主觀判斷,也只是停留在善用防禦術式,擁有傳送物件的能力以及城府極深這三者間。

  而時任煜弓國大將軍的駱哲陽,有關這一位煜弓國大權執掌人的認識,理應遠超敦煌才對。至少,後者是這麼想的。

  當然,骨感的現實往往不會是如此一帆風順的。身為大將軍的駱哲陽,面對著敦煌拋出的問題,卻是默默地搖起了頭:「雖然我幫他練兵操兵,但要說我對他的認識,可以說是少之又少。」

  「你可是將軍誒。」敦煌汗顏。

  「將軍怎麼了?」一直在大快朵頤的蒼風如今終是填飽了咕咕作響的肚子,有了閑情便是一腳踏入敦煌與駱哲陽的對話。「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二大人和那個皇上是兩權分立的,那個皇上管治整個煜弓國,而二大人則是執掌這凝冥城,除了對外戰事之外,在平時,彼此也是互不相干的。所以,二大人不了解那個皇上,也是很正常的嘛。」

  「原來是這樣么?」敦煌挑了挑眉,對於這煜弓國內的特別之處表現出些許驚訝之色。「既然是這樣的話,又有誰知道有關歐陽凌霜的事啊?」

  「咳咳.……」故意的咳嗽聲從桌角響起,順勢將眾人的注意一併吸引過去。只見那一身蓬鬆長袍的黃鳳臨如今正不緊不慢地擦著嘴巴,一對深邃的眼眸中流露出幾分傲然之色:「要說這歐陽凌霜啊,我倒是有些認識的。」

  「你認識他?」

  「恩,幾年前曾被他找上皇宮為其治病。」黃鳳臨擺下手中的一塊方布,側眸望向正坐主位的兩人,聳肩道。

  同樣有著醫學經驗的敦煌一下子便理解了黃鳳臨言中之意,對於醫生,尤其是妙手回春的神醫來說,治病實際上就是了解一個人底細的最快捷方式,只消一記把脈,很多事就已不言而喻了。

  「他那個人很奇怪,本身的靈氣向陽,乃是純陽之火,卻偏偏逆著大勢,強修陰氣,居然還能有所成就;而且,在我為他治病的過程中,我還發現了一點——他的三魂七魄竟是少了一魂這是極其少見的情況。你本身也有相關醫學知識,應該明白少了魂魄會帶來什麼樣的後果吧?」

  後來一番話是黃鳳臨沖著敦煌說的。

  「如果是普通人,少了魂魄就等同於成為廢人,但對於修者而言,有些時候少了這些魂魄,只會導致修行受損或是情感缺失罷了。」敦煌當即續上了黃鳳臨的話尾:「少了胎光這一太清陽和之氣,他會選擇修行陰氣也無可厚非。」

  「恩。」黃鳳臨滿意地點點頭,緩聲道:「除去魂魄的缺失之外,歐陽凌霜還有一點很特殊,七情中,他少了怒和惡這兩情。」

  「摒棄七情對於修者來說不是很正常也很簡單的一件事么,這有什麼好特別的?」敦煌微微皺眉,眼神中蒙上一層淡淡的不解。

  「不不不,不是摒棄,而是『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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