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救援
「這麼想想,原來已經過了二十多年了啊。」至寒的冰窟碧然,一座幽棺靜悄悄地躺在這兒,以幾近能封鎖一切的手鏈,銬住了當中男子的所有反抗手段,也將其固定在那碧光流轉的寒霜刺骨中。
「自我離開后,他們彼此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啊?」絲絲婉轉的怨念嘌呤,透著周遭逐漸遁入深邃的棺面,輕輕盪在這杳無人煙的死寂中。道來也奇怪,雖是置身於足以冰封鮮血的極致幽冷,他的話語間卻沒有半點絕望之感。「搞不明白,但看來,這也是我今後要努力的目標了呀。」
在他微睜的藍紫雙眸之前,在那淡開的山洞洞口之前,如今正有一道渾身近乎於無力的倩影正扒著自己的雙膝,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在她的掌心之中,一柄閃爍著剔透藍光的短劍正直指困住敦煌的冰棺。
「是什麼拖了你這麼久啊?」敦煌飽經風霜的聲音本該穿不透那厚實的棺材板,可不知怎麼的,他的滄桑卻是如同響在那女生耳畔一般悠然奏起,以戲謔的輕呼訴說著玩笑。「在什麼指示都有的前提下,還花了差不多兩個時辰的功夫才找到我,這樣的效率可經不起誇啊。」
「你是站著說話不腰疼……」那個女生頭頂帶著一對毛茸茸的耳朵,就像是狗的耳朵一樣聳拉在前額兩側,一頭長發不經修繕,隨意地垂落四圍,再配上其紅暈盡褪的蒼白臉頰,將狼狽的形象輕鬆映襯出來。「光是這個山……你就想爬死我……」
「就當鍛煉身體了嘛。」來自敦煌的嬉笑聲毫不掩飾地再度響起,期間還帶著几絲不合時宜的讚美之詞:「不過,我倒是覺得這狗耳朵挺適合你的,要不然就別取了,一直帶著怎麼樣?東方穎霄?」
「才!不!要!」東方穎霄嘟起嘴巴,用一字一頓的方式將自身堅定的立場吼了出來,搭在膝蓋上的雙手猛然抬起,揪住那一對飄忽不定的茸毛耳朵就想往外拽,可奈何剛一用力,與其交接處的肌膚便會立馬傾出痛苦。
「這麼說來,還真的得感謝一下那個老頭子呢。」敦煌唯一留下的左手下意識地想要摸上自己早已鬍子拉碴的下巴,卻在鏗鏘中被制止住了。
儘管行動上因受到暫時性的外力而無法動彈,但遠飄的思緒卻是一點也不受影響,淡然的旅途中,敦煌彷彿再一次回到了那蓬牛車之中。
在車內夾層初見東方穎霄的那一刻,與之一同被敦煌「拔」出來的,還有一個小小的盒子,那個盒子長不過十二厘米,寬也只有四厘米,當中交錯搭著一對毛茸茸的耳朵,也正是東方穎霄如今帶著的那一對耳朵。
除了這彰顯著其擁有者的怪癖的耳朵以外,還有一封僅是被對摺后便草草塞進盒子里的信,上頭歪歪扭扭地寫著一行字:「二在煜弓國的凝冥城,那裡是獸人的聚集地。」落款是:曾經的天下第一——你最尊敬的兵鬼大人。
「好你個死老頭子,都快嗝屁了,還這麼騷。」這是敦煌在第一次看見這封信時的心理活動,至於他明面上的動作,也只是喚來如電光閃爍一般的劍氣,為那頁包裝寒磣的信紙呈上了一出免費的千刀萬剮而已。
「接下來就是這對耳朵……」凝視著那一對質料擬真的狗耳朵,敦煌的視線卻是下意識地飄向了滿臉紅暈地坐在一旁的東方穎霄……
「別介意嘛,如果不是因為這對狗耳朵,你想要進號稱獸人天堂的凝冥城,還沒那麼簡單呢。」淡笑之際,一直停留在東方穎霄手上的藍劍終是騰飛而出,以凌冽透入厚實的冰面,精準無誤地破開了僅僅只有三寸長的鏈條。「但不管怎麼說,如果沒有你的話,憑我一個人的力量想要脫身,也得費上一番功夫才行呀。」
「快走吧,這裡不安全,那個人說不準什麼時候還會再回來的。」遙望著極寒陰冷中的敦煌那一副不緊不慢的樣子,東方穎霄的眉頭卻是深鎖在一起,憂心忡忡的美眸不時地瞥向四周,正警惕著隨時都有可能到來的驚變。
「你說的很對,這裡不安全,所以,你得趕緊走呀。」在不明所以的嘆息中,敦煌恢復自由的左手在冰棺那尚算寬裕的空間中彈出修長的食指,在半空中微微勾出一道偏抽象的橢圓,緊接著,一枚與之一模一樣的光圈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東方穎霄的腳底,在不容分說的前提下將其直接抬入夜空,朝著遠方騰飛而去。
幾乎是同一時間,一道全身沐浴著鮮紅血焰的長鞭呼嘯而至,看上去足有百米長的掠影如同蓄勢已久的巨蟒,朝著既定的獵物撲襲而去,呈直線的行徑不再作任何刻意地調整,倒是一股腦地撞進這千年冰窟之中,轟在固定著敦煌的幽棺之上。
「咔咔——」那是冰塊上泛起裂隙的聲音,是即將崩碎的前兆。待長嘯的血芒漸漸褪去凶煞的敵意,於擺動中回到不知何時出現在洞口的男子手中時,本咔咔作響的冰棺終是迎來了轟動的爆鳴。
「嘭!!」四圍碰壁的巨響揚成迴音,久久回蕩在這向來清冷的冰窟之中,卻沒能掩住那一記故意而為的落地聲。
「二十幾年前,你就已經打不贏我了,這種既定的事實,難道你以為我斷了一隻手,就會有所改變么?」當漫天嘌呤的冰霧漸漸散去,自冰棺中徹底解放的敦煌已然握上了通體黝黑的長劍,那是他此身唯一傾心的寶劍:念殺理之劍,不過,他更願意稱它為老夥計。
主打黑色調的鞘身如今正散發著絲毫不亞於一般利刃的深邃幽光,波光粼粼之中所點綴的劍芒甚至要遠超一般劍刃能夠帶來的鋒銳。「現在,我們有機會可以好好談談了。」
「談?我跟你沒什麼好談的。」駱哲陽的嘴角揚著憤怒的微笑,落入其右手掌控之中的,正是當初那條長鞭,如今甲刃全開,顯然是做好了對敵的準備。「就算是打不過你,我也要撕你一塊肉下來。」
「你可能誤會了什麼。」敦煌架起輕點在冰面上的佩劍,一對藍紫雙色的奇眸中瀰漫著肅殺的神情,「我說的好好談是必然的結果,至於你的選項,也只有乖乖坐下跟我好好談,或者是被我打到想跟我好好談為止。這二十多年究竟發生了什麼,我是很想知道的。」
「你就少在這裡跟我演戲了,閉嘴來戰吧!」咆哮過後,轉瞬而來的便是駱哲陽不計代價地怒火傾瀉,在那掠影的流光極速中甚至帶起了如雷霆一般的細紋波動。一上來便是這樣不留餘力的爆發,著實讓才剛剛「解封」的敦煌吃了一驚。
「就連台詞也一樣啊,看來我二十多年前也沒有看錯啊。」敦煌冷笑一聲,反手橫出自己的劍鞘,恰到好處地攔下了那快若閃電般的攻勢,隨後手腕輕動,以劍身與長鞭觸碰的地方為定點向上旋轉,行雲流水般用劍柄擋出下斬而來的匕刃。
招架過後的反擊誓要以報之迅猛,所以敦煌乾脆地釋開了把住劍柄的左手,以腰身為引,泛起銀芒的右腳為利刃,向上劃出一記半斬的月弧,哪怕是隔著彈出足以輕鬆劃開肌膚的匕刃的長鞭,起出的右腳也是怡然不懼,徑直砸向了躍騰半空之中的駱哲陽……
「我說,你就這樣把那個人交給你的大將軍,真的好么?」當「林楓」再度拜訪歐陽凌霜之時,後者正浸泡在專屬一人的溫泉中,享受著難得的休閑時光。那一臉陶醉的模樣,怎麼看都不像是一介國君所應該具備的神采。「他們兩個人的關係我相信你也是知道的。」
「正因為我知道他們倆的關係,所以我才會放心把那個人交給二啊。」歐陽凌霜微微睜開一隻淡金色的眼睛,於霧氣升騰中向不遠處站立的林楓訴說著安心之情,在他的身邊,一位身著白袍的侍女正靜靜地跪坐在歐陽凌霜的身旁,用人的雙手充當起衣架,撐著王上的浴袍與毛巾。
「你為什麼會這麼肯定呢?」林楓俯視著那一位全身裸露在霧氣升騰的溫泉中的歐陽凌霜,深邃的眼眸中倒映著幾分懷疑之色。
「因為,有她。」輕輕屈響的指尖在溫泉背後的竹林中喚來一道緩緩浮現的身影,一對挺立的貓耳點綴在她腦袋上,無神的雙色眸中唯一洋溢著的是對歐陽凌霜的言聽計從。「只要我的手上有這樣一張底牌,我永遠都會佔據主動權的那一方。」
「既然如此,那我就祝你好運吧。」打量著那一對頗為奇特的雙色眸,從一灰一橙中點綴的茫然,林楓看出了歐陽凌霜手中的底蘊,但也看出了更多其他的東西,更多的,不應在人前,尤其是歐陽凌霜面前提起的東西。「再會。」
「不送。」目送著林楓的淡然消散,歐陽凌霜重新一臉享受地閉上了眼睛,修長的左臂順帶勾了勾就伴在身旁的侍女下巴,揶揄道:「就算是夜閣的真主,他還是過於年輕了一點啊。」
「不過嘛,他說的也不無道理。」再開眼,一對淡金色的眼眸已然蒙上了深沉既陰冷的光暈,傾轉中望向了身後一直待命的貓耳女子。「到你出場的時候了,就委屈你去一趟凝冥城吧,好嗎?」
「遵命,我的主人。」清越卻彷彿失去了本我一般的聲音響起,雖是話音動人,可怎麼也撩動不了他人的心弦。一灰一橙的眼眸再揚首的那一刻喚來一圈縈繞在那翩翩身姿的金色氤氳,於呼吸之間,將倩影徹底吞噬。
「路上小心喔。」在外界景物盡數被璀璨的霧氣籠罩之前,來自歐陽凌霜的一聲提醒蘊著別樣的尖銳,回蕩在那位女生的耳畔。「你可是我最依賴的王牌呀,唐靈東,可不要出意外了喔。」
「我不會讓您失望的,主人。」唐靈東從懷中取出一個面具,簡單的線條由雕刀所刻,分置幾角,極大程度地減少了女生暴露在外的五官。「保證完成任務。」
「我看好你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