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亞土大陸
「雪兒?我可以進來嗎?」辰凌試探性的沙啞透過門縫悄悄地爬了進來,響在拿被子蓋住頭的雪兒耳畔,卻沒能帶出半點理想之中的反應。她依舊撲在那於汪洋中搖晃不停的木床上,一動也不動。偌大而柔軟的被子整整掩住了她的上半身,也勉強蓋住了她的啜泣聲。
「雪兒,你不回答我我就當你默許了啊,那我進來了。」門嘎吱嘎吱著被打開了,一道顯得有點鬼鬼祟祟的身影從外頭探了半個腦袋進來,一雙明眸四處張望著,最終落在了那僅有兩個白皙腳丫子對著自己的雪兒身上。
「你這是在幹什麼呀?捉迷藏嘛?」辰凌微微咳嗽兩聲,從門后的夾縫中抽出一張小小的板凳,將其平穩地放在床頭邊。同時間又是眉宇帶笑地坐了下來,纖纖玉手似撩撥般挑了挑雪兒緊緊蓋在頭上的被子,但無一例外的,那床被褥都在即將拉開的瞬間被雪兒又重新裹了下去。
「雪兒呀,我知道你很委屈,但也犯不著這樣吧?」見起被不成,辰凌囔了囔嘴巴,正歪脖凝視著那床頭鼓起的一個小包,輕聲道,「敦煌之所以會那樣說,也都是為了你好呀,再怎麼說,他都只是想保護好你而已啦。」
「.……」對於辰凌的輕柔安慰,雪兒並沒有做出任何言語或是行動上的回應,她依舊把自己困在那密不透風的鼓包中,時不時奏出幾聲抽噎,委屈的哭腔更是顯而易見。
「雪兒,你知道嗎?」辰凌拍了拍雪兒暴露在外的大腿,以稍顯沙啞的聲線訴說著和煦,「在我眼裡,敦煌他可以說是把你當成親生骨肉在養育的喔。也就是說,在他的心裡,你並不是一個普通的小女生,而是他的女兒呢。」
「女兒對於任何一位爸爸來說,都是他們的掌上明珠,別說是受傷了,就算是僅僅蹭破了皮,他們也會心疼的不得了。這一次你傷得那麼重,又不肯告訴敦煌背後的原因,這樣一來,當敦煌弄清楚了事情緣由后,變得那樣激動,也不是沒有道理的嘛。」說著說著,辰凌的眼底卻是自己湧出幾分淚花,連話語當中的沉穩也是不由自主地波動起來。
「做父親的,最擔心的其實不是自己,而是子女的安全呀。」悄然抹去眼角即將垂落的淚珠,辰凌她定了定自己波動的心神,盡量沉穩地重新開口道,「這一次如果不是歐陽神醫及時趕到的話,你的傷很有可能就要了你的命。這種險些天人永隔的危機,對於敦煌來說是最不願意接受與面對的呀。」
「為人父母的,總會放棄很多很多的東西來護自己孩子的周全,為此他們甚至不惜賭上自己的性命。但這一次,對於你的岌岌可危,敦煌卻沒能盡上半點氣力,你認為他心中的自責又會有多大呢?」辰凌的手再一次遞上被褥,捏著邊角輕輕下拽,卻是無比輕鬆地拉下了那裹成一團的「土包」,讓一頭銀髮得以重現眼前。
「正是因為他對自己無比深切的自責,才會讓他說出那樣的話啊;正是因為他害怕自己沒能力保護你,害怕有一天你會離他而去,這才會對你大吼大叫的呀。但反過來說實在的,他之所以這樣做,還不都是出自對你的愛么?」辰凌聳聳肩,捋了捋雪兒柔順得宛若絲綢一般的銀髮,儒雅地說道。
「當然,我也不是說他完全沒有錯,畢竟他的反應實在是有點過激了,所以我也理解你這樣做的原因。」話至此,辰凌的嘴角旋即勾起一抹淡然而又玩味的微笑,「想讓你們儘快和好到是不太可能的啦,所以我只是希望你能明白敦煌對你的心意,不要鑽死牛角尖了。再不然,如果你還是氣不過的話,大不了,想個法子玩一下他,怎麼樣?」
「辰凌姐……」一直把頭深深地埋在屬於辰凌枕頭之中的雪兒,如今終於是抬起了她的頭,一雙可憐兮兮的水汪大眼晶瑩剔透,裡頭滿溢著委屈的神光,紅唇微抿,勾勒出一條彎彎曲曲的細線綴於雙唇之間。本就是個美人胚子的雪兒,在如今委屈巴巴的神采加持下,看得辰凌不禁一愣,在那個瞬間,甚至連心都要化了。
「啊,不哭不哭,雪兒別哭啦。」所謂美人,不論是對同性還是異性,她能夠帶來的殺傷都是巨大且深入的。光是一個對視的功夫,本自問還能保持鎮定的辰凌,一下子便是慌了陣腳,不知所措了好一會兒,這才有些僵硬地把雙手探上前去,擁住了雪兒的身子。
雪兒對於外人的殺傷與吸引,橫向對比起敦煌來說,已經不知道超過後者多少個境界了,不論是初見抑或是久處,雪兒的任何一個動作總能夠融化他們的心,光是這一點,就夠敦煌追上十幾條街了。
聽著雪兒的啜泣由低走高,再從最嘹亮的悠揚緩緩降至冰點,一陣起伏過後,倒是辰凌的胸襟被完全打濕了,但對於這樣一位男女通殺的小精靈而言,她卻沒有任何的怨言。
「剛剛你說的……」雖說雪兒將自己埋在心裡頭的委屈全都藉由放聲哭泣給排了出去,但啜泣的哽咽卻是依舊徘徊左右,一時間還難以消除,所以她的支支吾吾,對於辰凌來說,還得費上幾分心力才能勉強聽出來雪兒究竟在說些什麼。
「啊?我說的?」辰凌頓時一愣,思緒略遁,很快便找到了雪兒口中的剛剛所指,「你是說想個辦法去耍一下敦煌?」
「嗯……」雪兒點點腦袋,儘管依舊是淚眼汪汪的模樣,但眉宇間卻已經有了狡黠的光芒流轉,「辰凌姐……你得幫我……」
「額……好.……我幫你。」在雪兒那望眼欲穿的注視下,辰凌略作猶豫過後,給出了一個肯定的答覆,但同時也伴隨著一小點要求,「只不過,你可不能說是我提出來的啊。」
「嗯……雪兒不會的.……」
汪洋之上的航行是枯燥而乏味的,遙望著那周遭幾乎一模一樣的海景,就算是再怎麼水天一色的祥和,單一過頭也是會膩的啊。
可站在船尾的敦煌卻偏偏是從下午一路杵到了晚上,跟塊木頭一樣傻傻地站在那,目光獃滯地眺望著靠東方向的汪洋,目睹了它從碧藍逐漸轉紫,然後緩緩染上深邃黝黑的全過程。
「雪兒她是才會冒險的……是我的緣故才把她置於危險之中的.……我剛才那樣做是不是太過分了.……」這三個無限循環的念想不斷地出現在敦煌的腦海之中,而它們每一次的輪轉,總會伴隨著自責與後悔,幾個輪迴下來,堆積在他腦海中的負面情緒都足夠讓他懷疑自己究竟應不應該存活在這個世界上了。
這艘巨船一共有兩位掌舵者,其中一位是船長,同時負責白天的航行,而另外一位則是專門負責夜間航行的,他們每個人分別掌舵六個時辰,透過輪換的方式,確保航行無休。
在換了另外一位掌舵人駕船超過一個多時辰之後,敦煌卻仍是佇立在那裡,動也不帶動,若不是他的眼皮還會在海風的刺激下眨個一兩下,恐怕就會有人當他死了吧。
「啊……我又惹雪兒不開心了.……」等敦煌好不容易有了另外一個心緒浮現之時,其一直流轉於海面上的眼神卻是掃見了一道銀白倩影的躍動,幾乎是瞬間便投進了白浪翻滾的大海之中,還沒等敦煌從獃滯中回神了,一聲幾近破音的吶喊卻是直破雲霄。
「雪兒跳海啦!!!!!」
「什麼?!」電光火石之間,敦煌眼眸中的一切獃滯盡數退散,取而代之地泛起深沉的急切,只見他的單臂悍然震在那穩固的船尾欄杆上,盪出一聲嗡鳴的同時翻身而過,毫不猶豫地追著那道銀白倩影墜入海中。
落入水中的敦煌早已卯足了勁,不過是片刻的功夫,便已經追上了那此前躍然入海的銀白之影,僅有的單臂如抓著什麼稀世珍寶一般,將其牢牢地懷於胸前,同時雙腿猛蹬,朝著那深邃的海面長馳而去。
「雪兒!你幹什麼啊!」不消一息的功夫,敦煌已然是攜著跳海的「雪兒」衝出了幽暗的海洋,在月光下,他用僅有的單手死命托著「雪兒」,竭盡所能般將其半個身子露出海平面,同時揚起頭,藍紫的奇眸中剛揚起憤怒的光澤,卻在掃見「雪兒」真面貌之後,徹底愣住了。
那哪是雪兒啊?只不過就是一個披著衣服的人偶架子,甚至連五官都沒有,全身上下唯獨一頭銀髮模仿得栩栩如生。正當敦煌一臉茫然之時,已然離自己有近百米遠的巨船上卻是突然傳來一陣哄堂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敦煌的眼眸中於頃刻間鍍上一層如劍芒般鋒銳的光芒,順著笑聲望去,他所看見的,是那批一字排開的女生,彼此正扒著欄杆,像看猴一樣眺望著自己,最中間的那一位,一頭銀髮正在皎潔的月光中熠熠生輝。
「碧爾!!你再敢給我笑,我就拿你來煲湯!!!」敦煌一下子便是醒悟過來自己被人耍了,旋即怒火中燒,奈何那一批女生中:李昭苒,雪兒,辰凌,他是個個都惹不起,所以也就只能將報復的對象,鎖在那一臉無辜的碧爾身上了。
「欸!不關我事啊!這是雪兒的注意啊!!!」解釋的功夫,敦煌的身影便是如同踏浪一般,輕而易舉地追上了這區區只有百米的距離.……
在第六天的航行,那一直以來都是一望無際,水天一色的汪洋大海,如今總算是多了一道連綿起伏的碧綠光影,靜靜地卧在遠端。
「總算是快到了啊。」敦煌站在船頭,眼眸中的平淡如今總算是攀上了幾分期待之色。
在他的左手邊,雪兒正跟李昭苒下著圍棋,而右手邊的碧爾,如今正是頭頂一個大包,可憐兮兮地趴在欄杆上,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至於辰凌嘛,她則是在船艙內部與同樣結伴而來的林楓聊著關於歐陽心蓮的一些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