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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歐陽神醫

  「哦,這樣啊。」睹上那被一劍斬成兩半的木屋,望向地表之上的皴裂溝壑,敦煌神情不變,依舊淡然如初,似乎對於那長者的故事並無太大興趣。

  剛抬起的左手似有想法般做了做開合的樣子,期間伴著銀光迴旋,但最終亦是隨著敦煌本人的放棄而湮滅入虛無,接天連地而劈下的凌冽,又豈是那麼容易就能恢復的了的?

  「我替那女生跟你說句謝謝。」一番試探性的嘗試過後,敦煌垂下半抬的左手,側臉的瞬間微風輕拂,盪起髮絲的流轉,卻掩不住其眼眸當中剔透的光澤,宛若一柄洞穿佝僂的銀刃,將其深鎖於眼瞳之中,半晌,才重新開口道。「保重。」

  語畢的剎那呼嘯風起,泛著飛沙走石,將一切盡數朦朧,席捲過後,敦煌的身影便是冥飛鴻鴻,再尋不到任何蹤跡,徒留那名佝僂的滄桑之影,負在背後的雙手不住地顫抖著,於無力中墜出一柄短匕,鏗鏘落地……

  在那銀光四溢的土坑中,一道倩影正傍著塵沙,腦袋忽上忽落,還不時奏出幾陣輕微的鼾聲,平靜而祥和地睡著。瀑布般的散發隨性地披著,勾勒出半點嫵媚。

  「就這麼睡么?不怕著涼啊。」對上的晚風輕拂,繪出一道魁梧卻不誇張的身形,眉宇之間跳動著一絲揶揄,只見其獨臂一揮,將那銀光撤去的同時,一直被隔絕在外的晚風便是頃刻席捲,刮著清涼掃過那道倩影,於其鼻尖帶出一陣瘙癢。

  「阿嚏!」本是起伏著的腦袋在一聲有些敗壞形象的噴嚏中徹底醒轉過來,她連忙晃了晃腦袋,同時右手上揚,擦去嘴角點綴著的幾分水漬,迷迷糊糊地打量起周遭的景象。

  在睡眼惺忪之中,她瞥見了坑洞依舊,也捎見了那一道如若泰山般沉穩的身影,他一臉嘲弄之意地站立於自己的跟前,獨一的左手匿於袖間,正居高臨下地仔細端詳著自己。

  「醒了?」敦煌輕笑一聲,匿於袖間的左手輕啟,擲出一個注滿的牛皮水壺,不偏不倚地落在那道倩影的身側,於那一株綠意盎然的珥腔草並排而立。「醒了就趕緊準備一下,治病了。」

  「那些人呢?」辰凌一愣,先是望了望敦煌,再看了看那鼓鼓的牛皮水壺,眼神中泛出有點迷糊的神光,好一會,才一邊細聲嘟囔著,一邊搖搖晃晃地站起來。

  「跑了,老大死了,剩下的都是些烏合之眾罷了。」敦煌左手食指輕勾,將那平躺於土塵中的綠蔭帶了起來,握於手中欣賞片刻,便是將其擲空,旋即凌冽倏起,在銀光轉瞬的閃爍中,將本細長的珥腔草切成萬千顆粒,紛紛揚揚地落在他平開的手掌中,無一遺漏。

  「先不說那些,治病要緊些。」敦煌顛了顛手裡頭輕若鴻毛般的萬千綠絲,同時示意辰凌將那牛皮水袋給他帶過來,後者當即會意,俯身拾起水袋,也順帶掀開了那本就不是太緊的蓋子。

  迎著那大開的壺口,敦煌的手掌傾出三十度,在坡度的幫助下,綠絲悉數滾入那冰涼的湖水中。在最後一粒一併消散的那一刻,敦煌左手頓若閃電般探出,一把拽起懸挂一旁的塞子,迅速地為那牛皮水壺蓋上,唯恐有任何東西會泄露出來一般。

  「在治療的過程,全程聽我指示,我叫你做什麼,都不要猶豫,否則就會前功盡棄,甚至有性命之憂,明白么?」敦煌一接過水壺,左手大拇指便是死死地摁在那蓋子上,甚至還有一些因用力過猛而帶起的顫抖,但卻絲毫不影響其話語中的嚴肅。

  「嗯,我明白。」眼瞅著那自打相遇以來,便鮮有情感變化的敦煌如今變得如此肅穆,儘管尚有疑惑存在,但片刻輾轉過後,辰凌依舊是選擇了全身心的相信。

  「好。」敦煌點點頭,儼乎其然的奇眸中泛起幾分滿意,頷首之間,一道青碧色的掠影已然銜著許多枯木來到了他的背後,通靈的細長將那雜亂無章的樹枝整齊排列,拱成火堆的模樣,隨後悍然一躍,直接繞上了敦煌的左手,接替了他的大拇指,也將其從掩蓋的束縛中解救出來。

  敦煌沒有猶豫,熠熠劍光遍布的五指打出清脆的同時,也掀起一點橙紅的火星,不偏不倚地落在那乾燥的枯枝上,頃刻帶起猛火,在熊熊燃燒中奏起劈里啪啦的脆響。

  「這是第一步,也是最難的一步,但無論有多麼困難,我都希望你能夠扛過去,只要過了這一遭,之後的一切便不再是問題。」敦煌在橙紅火光倒映下,顯得無比鄭重的眼神,如今正灼灼地凝視著那稍顯詫異的辰凌。

  「你必須在這裡待滿半個時辰,少一秒都有可能傷及性命,期間你可能會出現幻覺,可能會昏闕,但無論怎麼樣,千萬記住恪守本心,千萬不要讓意識消散了,不然,連神都救不了你。」

  「我之前告訴你我有百分百的把握治好你的病,那是真的,但那也是建基於你能否從這第一道療程中走出來,如果可以,我便有十成把握治好你的病,但如果不行,雖然我依舊能夠救下你的命,但是,保不准你不會有其他併發症的產生,甚至成為廢人。」

  「我也可以明確地告訴你,這所謂的第一道療程,其實就是對你自身執念的考驗,如果你的決心夠強,夠堅定,那麼熬過這半個時辰,就絕對不是什麼難事;但如果你沒有那個決心,那麼這一切只是徒勞,甚至還會得不償失。所以,你真的想好了么?」

  聽著敦煌的話如連珠,縈繞在辰凌耳畔的,卻始終只有那一句話:我們歐陽家,沒有你這樣丟人的子嗣!幾乎沒有猶豫,迎著敦煌稍顯詫異的眸光,她毅然決然地點頭,「總得有相應的付出才能換來病的痊癒,不是么?我做好準備了,隨時開始吧!」

  看著那一雙堅定而透亮的眼眸,敦煌的嘴角輕輕勾起一抹順心的弧度,沒有猶豫的,電射而出的左手從懸浮的碧綠中直接納過了那牛皮水袋,將其悍然砸入火堆,同時腳踏泥濘,踩出一聲嗡鳴,送著他自己飛出坑外。

  自雙腳落地的那一剎,此前消散的銀光屏障頓時再現,將那土坑重新覆蓋,於其中燃燒的木棍本不起氤氳,可在牛皮水袋的注入后,卻是盪起陣陣黑煙,自其中摻雜著一道道天青色的氤氳,向著壁壘扶搖而上。

  當糾纏於一處的煙雲遇上純粹而亮眼的銀光,那一層屏障彷彿一道過濾網般,將黑煙盡數排出,同時如抽絲剝繭般將那天青色的氤氳從纏綿中剝離,順著弧形再度沉底,開始從底部一路上蔓。

  置身其中的辰凌則是選擇盤腿正坐於中央位置,她的雙眸微閉,沉著頭,彷彿在思索著什麼。

  「喂,你這麼做真的好么?本來單用珥腔草不就行了么,為什麼你還偏偏要加一點玄靈梢?這不是強行增加難度么?」略帶抱怨的清音響在敦煌的耳畔,微光閃爍,於半空中描出一道嫵媚,人身蛇尾,飄然落在敦煌的身後,與其並肩而立,目不轉睛地凝望著那已然朦朧的光罩。

  「單論治病的話,是只用珥腔草便足夠了,但如果我想收她為徒的話,只憑一個珥腔草,還證明不了她的資格。」與碧爾的擔憂不同,敦煌語氣中的平靜自若則是帶著三分期待,「更何況,半截玄靈梢也就只能弄點幻境罷了,根本不會傷及她的性命,之所以在前面吹得天花亂墜,其實就是我想看看,她的決心究竟到了哪裡,她究竟值不值得我教而已。」

  「話是這樣沒錯啦。」碧爾白了盤膝坐在旁邊的敦煌一眼,敷衍般應了句,「只是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會忽悠人了?當初那個純情小夥子去哪裡了?這二十多年來,你究竟經歷了什麼啊?」

  「那可真是說來話長了。」敦煌的眼底閃過一抹不為人所輕易察覺的悲涼,他仰天長嘆一口氣,好不容易靜下來的心緒如今終於有了一個飄向遠方的機會,飄向那讓其魂牽夢縈的銀髮倩影,「雪兒,你還好么……」

  七星主島,李家正殿。

  一名身披青白長袍的男子剛從寢室中退出來,就被兩位急切寫滿一臉的李朝陽李又珊夫婦圍在其中,只不過是兩個人,卻幾乎把他所能走的路給堵了個水泄不通。

  「女孩的命是保下來了,大概四個時辰后便會蘇醒,但她傷得實在太重,需要靜養一段時日,期間不宜走動,吃喝需嚴格按照藥方來執行,這樣才能確保她完全康復。」身披青白長袍的男子讀出了那兩位的迫切,輕呼一口氣的同時,用一種磁性的聲音緩緩說道。

  「謝謝.……謝謝歐陽神醫……」得知雪兒的傷勢總算是穩住了,李朝陽彷彿大鬆一口氣般,整個人從緊繃中退下陣來,一下子連說話的聲音都弱了不少。

  「濟世救人是醫生的責任,李家主不需要謝我的。」被冠以神醫頭銜的歐陽輕輕點了點頭,將懷中的一張草紙遞給了一旁的李又珊。

  「這上面是我為女孩開出的葯,除了某些珍稀藥材之外,大部分都能在藥鋪買到,那些藥材則煩請二位自行購買,至於珍稀藥品的話,我這邊已經為你們備好了,按照藥方,每天為女生煮三副葯即可,早午晚各一次,大概半個月便可痊癒了。」

  「如果沒有其他事,在下就先告辭了。」歐陽神醫抖了抖跨在一側的腰包,彬彬有禮地說道。

  「恭送神醫!」李朝陽雙手抱拳,朝著那一位堪稱命中貴人的神醫深施一禮,「恕李某尚有要事處理,不能親自為神醫送行,還望神醫海涵。」

  「李家主言重了,那麼在下就先告辭了,明日午時,我會再來一次,確認一下令愛的身體情況是否真的穩定下來了,今天就先告辭了,再會。」歐陽神醫稍稍側過一步,不動聲色地避開了李家家主的拜謝,同時跨出大步,朝著那洞開的大門疾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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