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卧龍
儘管話是這樣,可蛇妖的語氣中卻不乏震驚的韻味,在其右側酥胸上方一寸的位置,不知何時出現了一顆其貌不揚的鵝卵石,就像是鑲在表面一樣,儘管未能深入,但那陣刺痛卻著實令蛇妖嚇了一跳。
「我只是實話實說,如果你真的找死,我也不介意,只是可惜了你這一身修為而已。」對於蛇妖不知天高地厚的發言,敦煌也是沒往心上去,依舊是一副浮雲淡薄的輕鬆姿態,唯一雙藍紫雙眸隱隱有溢彩流光閃爍其中。
「這個人,不簡單……」這是蛇妖內心之中對於敦煌下的判斷,纖纖玉手扶上右胸,輕而易舉地將那顆橢圓的鵝卵石給扣了下來,縷縷青煙頓時從石盤下的傷缺扶搖而上,令那一道血口迅速復原。
與此同時,伴隨著其傷口中縷縷高飄的青煙,只見她本是呈鱗甲狀的巨尾亦是籠起團團迷霧,在那朦朧之中,僅能依稀看見少許微光閃爍,映照著那青鱗巨尾的逐漸收縮。
「還要硬拼么?」眼瞅著由蛇妖主動釋出的迷霧逐漸擴散,敦煌只是微微挑眉,左手在空中虛點,於划動中帶起一道無形的弧光,以自身所處前三寸為邊界,築起高聳的屏障,不費吹灰之力地將那延燒的迷霧盡數隔絕在外。
至於那朦朧輕霧所及之地,不論花草抑或是樹木,彷彿悉數步入深秋再至隆冬,在煙雲繚繞中迅速凋零,僅僅幾次呼吸的時間,本還是一片綠意盎然的森林之境,如今儼然變成一副光禿禿的景象,倍添荒涼之意。
「蛇妖永遠都只有這樣的把戲,經歷多了,也就自然看破了。」敦煌輕聲嘆道,對於蛇妖的一成不變感到些許惋惜。
他仿似占卜般動了動手指,自覺時間差不多,便是微微躬下身子,用左手撈起那一顆平躺在密草之中的尖石,同一時間,一道蓄勢已久的青色光束幾乎是貼著他的後背呼嘯而過,帶起的狂風吹襲在他的臉上,卻興不起一點點波動。
「毒霧,烈光,突襲,三者去二。」敦煌嘴角輕勾,左腳於原地劃開一步,連帶起自己的身子微微側轉,握著銳石的左手同時探出,於半空之中拉出一道黯黑色的留影,只聽嗖得一聲,那一顆隨地拾來的尖銳已然爆起嗡鳴,朝著他認定的方向電射而出。
或許只有身為始作俑者的敦煌才能留意到,在那銀色流光中的石頭本以尖銳前探,但卻在飛行的途中悄悄地轉成了其背部的粗鈍,儘管凌冽依舊,卻少了穿透的致命。
「啊!」一聲嬌呼從氤氳繚繞中赫然響徹雲霄,伴隨著這一聲清越所掀起的波動,本身還有愈演愈烈之勢的青色毒霧,卻是突然沒了蔓延的勢頭,於瞬息間盡數回收,朦朧全無,也將那又吃了一次癟的蛇妖,重新暴露在陽光的沐浴之下。
她眼角掛淚,一臉痛苦地捂著自己的額頭,正盤腿坐在一顆大樹下,蜷縮在一塊的身體不住地顫抖著,全身上下時有銀光閃爍,帶起一陣肆虐的凌冽。
「哦?」敦煌如劍般的目光幾乎是瞬間便找上了顯得有些不一樣的蛇妖:在雲煙過後,她的上身終於不再是無比吸睛的赤裸了,反而是披上了一襲青色旗袍,在上面隱隱流轉著如同鱗片般的光澤,但這並不是最主要的變化。
最為突出的變化,莫過於她的一條巨尾,本身長三米有餘的巨尾,如今卻是化成兩道白皙的筆直長腿,彎曲著擋在她的身前,由於那袍子僅能勉強蓋住大腿,再加上她是彎著雙腳坐在樹下,因此難免有些春光泄露。
「這不是會化形么?」看著那一臉苦悶的蛇妖,敦煌嘴角的笑意卻是更濃了,左手虛空一招,於十米開外,淡然泯滅了那折磨著蛇妖的銀光凌冽,「喂,還要打么?」
「你怎麼會知道我從哪裡攻擊你的!」如鋒刃般不斷刮襲著自己的銀光一去,蛇妖可謂是樂得一生輕,儘管額頭疼痛依舊,但起碼也已經勉強可以站起來了。她一邊捂著自己腫了一個包的額頭,還不忘一邊朝著那淡然而立的敦煌大喊。
「如果你也有一個人類朋友的話,你也會知道人的習慣究竟是怎麼樣的。」看著那滿臉委屈的蛇妖,敦煌似乎瞥見了曾經的某個人,那時候,她也是這樣,一臉憋屈地蹲坐在大樹下,嘟囔著自己為什麼總能預測到她下一步的走向。
實際上,對於那些不自量力的人或妖,但凡敢前來挑釁自己的,敦煌絕對不會手下留情,之所以會有對蛇妖的再三留手,純粹是因為當初跟那個人的約定:
「敦煌,我能不能拜託你一件事?」
「什麼事?」
「如果以後你遇到了像我一樣的蛇妖,除非是真的有取死之道的,或者特別壞的,不然的話能不能不要向她們下死手啊,算我求你啦。」
「答應你,我有什麼好處么?」
「哈!你還想要好處!如果不是我救了你呀,你早就冷死在外頭了,現在是你的救命恩人反過來再拜託你誒!居然還要反客為主,你這個人真是的!」
「開玩笑開玩笑,別緊張,我答應你就是了.……」
儘管時光飛逝,眨眼間已經二十多年過去了,但那份因恩情而答應下來的承諾,卻從來沒有被敦煌遺忘過,所以,他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手下留情。
「你們人類是不是都很喜歡有石頭丟人啊!」蛇妖嘟囔著嘴巴,初初幻化出來的白皙雙腿顫巍巍地支撐起她的身子,似乎是還沒能適應這人類的雙腿。「之前那人是這樣,現在你也是這樣,真的很煩啊!」
「之前那人?」蛇妖不經意間提起的一句抱怨,卻被敦煌逮了個正著,第一次,他的雙眸中泛起了打量之意,能夠洞穿一切的眼神仔細端詳著那道倩影,幾個來回過後,總算是從其女大十八變的臉龐上尋來了些許與記憶中那人相似的輪廓。「你是碧爾?」
「你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的?」碧爾撓撓頭,也是第一次仔細打量起那僅有獨臂的滄桑人影,幾經流轉過後,一雙青碧的瞳孔中後知後覺般浮現出恍然之色,伴隨著一陣欣喜若狂,她尖叫出聲。「你是.……敦煌!!!」
「看來你真的化形成功了呀,可喜可賀,可喜可賀。」敦煌從來沒有想過,有生之年居然還能再見到碧爾,自二十多年前分別之後,兩者間幾乎斷去了一切往來與聯繫,如今再見,心中激動可想而知。
「你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碧爾此時已然落下了自己捂著額頭的雙手,一臉關切地盯著敦煌那殘缺的身體,語氣中盡顯同情之色。
「我還得慶幸我變成這樣呢,不然的話,剛才不就給你咬掉一隻手了?」敦煌打趣著說道,換來的則是碧爾一臉窘迫的吐舌。
「這.……不能怪我嘛.……這不是.……沒認出你來么……」她吞吞吐吐地說道,犯錯時的委屈跟二十年前幾乎一模一樣。「你就別怪我啦.……對不起咯……」
「這不也沒怪你么?」敦煌輕笑道,「不過啊,你以前好像也不是這樣的吧?就算是對待陌生人,也不會主動攻擊的吧?怎麼會突然變得這麼暴躁,這可不像你啊。」
「這就說來話長了..」碧爾暗暗嘆了一聲,青碧色的雙眸中幾乎是瞬間染上一層黯淡而悔恨的眸光,亦被敦煌逮了個正著。「先不說我吧,你的手是怎麼一回事?」
「就只是發生了一點點……」敦煌聳聳肩,正打算回答碧爾的疑惑呢,驀然間,一聲穩重的心跳聲彷彿徑直轟在他的耳畔,竟是為敦煌帶起一陣不寒而慄的感觸。
「小心。」從寒暄的輕鬆到肅殺的嚴謹,當中變化幾乎是瞬間完成,只見敦煌用僅存的左手一把拽住那身披旗袍的碧爾,在後者的驚呼聲中,一把將其拋入空中,同時縈繞著銀光掠影的右腳更是悍然跺地,炸出一聲爆鳴,推送著他的身子一併騰飛。
就在二人入空的那一刻,一張血盆大口竟是宛若推土機般,席捲著一路上的所有物件,將整片森林攪了個天翻地覆,那巨口的主人是一座宛若小山般的身影,渾身染著黝黑,當中隱有猩紅紋路流轉,渲染出威赫之色。
「龍?」俯視著身下那橫衝直撞的龐然大物,敦煌甚至可以聽見自己咽口水的聲音,向來古井不波的內心中,也在此刻泛起無限多的漣漪。
「怎麼會.……」敦煌是驚訝的,碧爾又何嘗不是如此呢,瞪得老大的雙眸中此刻已然被難以置信所充斥,尤其是在瞥見了那金紅豎眸中的凶厲之後,其心神中的恐懼感更是直上巔峰,換來渾身的冷顫。
「昂——」或許是因為撲了個空,而導致吃了一嘴泥沙的緣故,那宛若小山般的身影悍然止住了自己前沖的勢頭,凶厲的豎眸中頓時燃起熊熊怒火,馬不停蹄地對空嘯出激昂的龍吟,響徹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