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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往七星洲

  生怕吵到雪兒的美夢,敦煌小心翼翼地抄起掛在腰間的錦囊,在手裡顛了顛,感受著裡頭沉厚的重量,他第一次意識到有錢是一件多麼美好的事,起碼有很多事情不必偷偷摸摸了。

  按照過往的經歷,從東面走到南面的溟海城,敦煌一個人的話,估摸著也就一天一夜不眠不休的行程,但帶上雪兒的話,就不一樣了。為了照顧雪兒的需要,敦煌甚至還大肆揮霍了一筆,用從地主老財王家討價還價要來的七千塊,租了輛馬車,載著他們一路到溟海城。

  說起來,為了拿這筆錢,其過程還挺艱辛的,幾經波折后,最終,還是在敦煌一劍削了人家屋頂后,靠著威逼,這才拿到了他應得的錢。

  租的馬車是標準的四人馬車,之所以租四人而不是兩人的,一方面是因為敦煌財大氣粗,能夠負擔得起,另一方面,則是因為時間方面,從敦煌那邊的小村落到溟海城,馬車走大路要大抵三天兩夜的行程,期間為了讓雪兒睡得舒服,這才租了個四人馬車。

  當那厚實宏偉的灰白城牆出現在地平線上,倒映在敦煌的眼裡,已是標誌著三天兩夜的顛簸總算落下帷幕。

  溟海城,其地位不單單局限於澤西州最繁華的城市那麼簡單,它還是澤西州上唯一的一個政權:南溟帝國的首都,同時又是整片澤西州賴以生存的,最重要的貿易口岸,就是重重身份的加持,這才令澤西溟海揚名整個世界。

  南溟帝國,采世襲之策,王族之姓為姜,子弟基本都居住於溟海城內,而能夠與王家子弟同居一個屋檐下的人,自然大都非富即貴,所以整個溟海城的風氣無處不彰顯著奢靡,華貴的氣質。

  單是房屋的建設,其中講究就不知凡幾,而小漁村裡頭隨處可見的平層樓在這幾乎尋不見蹤影,全都是些三四層的客棧,還有那盤佔山頭的宏偉宮殿,每每一戶樓房其裝潢之物料,更是凸顯了形顯於表面的昂貴。

  敦煌披著一身同乞丐無多大異樣的補丁裝,走在這一條穿插在華麗堂皇的樓宇之間的康庄大道,顯得尤為格格不入。與之同行的人們要麼快馬加鞭,趕緊拉開與敦煌的距離,要麼就是扯著白眼,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蔑視著這鄉下來的草民。

  當然,還有更過分的。

  「喲,你看看,這溟海城,什麼時候連阿貓阿狗都能來了?」當敦煌行經一棧青樓之際,一批身著華麗貴袍的男子剛好從裡頭出來,為首的一人更是披上象徵皇族的金袍,侮辱之言,正是從他的口裡蹦出來的。

  對於普通人的挑釁,尤其是貴族對草民的挑釁,敦煌早年不知道經歷過多少次,比這種程度更過分的都有,所以,他根本不會放在心上,依舊低著頭自走自路,向著那咸澀海風吹來的方向走去。

  「喂!我家殿下跟你說話呢,你是聾子么?」毫無徵兆地,兩道高大的身影赫然殺出,直接踩住了敦煌的必經之路,昂著下巴,俯視著那比自己要矮上半個頭的乞丐。

  「別擋道。」敦煌淡然說道,在這溟海城內,如非必要,他不會主動惹是生非,畢竟是皇族眼下的地盤,鬧出了事,總會耽誤自己的行程,但敦煌不主動,並不代表他會退讓,尤其是當別人不知好歹的時候。

  「呵呵,小兄弟,別著急著走嘛。」那穿金袍的男子此刻悠哉悠哉地從背後繞了過來,那賊眉鼠眼的賤樣讓敦煌有點噁心。「下等人來了這溟海城,總得要有些貢獻,才混得下去啊。」

  「哦?」敦煌饒有興緻地挑了挑眉,眼底寒芒一閃即逝。「什麼貢獻?」

  「我看這小姑娘不錯,不然,你把她送給我,我施捨你點錢,如何?」金袍男子摸了摸自己的寬下巴,陰笑著說,那齷齪的表情更是讓人作嘔。「我奉勸你一句啊,你也沒得選,不想下輩子殘疾,就老老實實地把她交給我吧。」

  「我沒得選,呵。」敦煌輕笑一聲,誰都沒有注意到,在這聲輕笑過後,周圍空氣竟有些輕微的扭曲。「這就是南溟帝國的王族,還真是讓人大開眼界啊,噁心猥瑣,果然是一流的。」

  「你說什麼?!」還沒等那名殿下發怒,一名壯漢便是大喝著猛然跨前一步,偌大的右拳緊攥,掀起呼呼風聲,向著敦煌的臉強襲而去。

  就在重拳幾乎挨上了自己鼻尖的瞬間,敦煌動了。抬右腿而向後壓身,隨後一記重踢直接轟在那巨汗的面門,整個動作一氣呵成,快若閃電,比起那宛若慢鏡頭般的拳頭,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若非是那壯漢倒飛而出的身影實在過於龐大,其他人還以為敦煌壓根就沒有動過呢。

  僅一腳,便是踢得那壯漢人仰馬翻,止不住的鮮血從鼻腔內向外噴涌,雙眼翻白,毫無反手之力地暈了過去,這還是在敦煌留了手的情況下,這才保住了他的一條狗命,如若不然,剛才一腳就該直接踢碎那人的頭骨了。

  「殘疾,啊。」敦煌的冷笑聲彷彿一桶冰水,直接潑在殿下的頭上,讓後者機機靈打了個寒顫,再次看向敦煌的眼色不再高高在上,而是無與倫比的恐懼。

  「來人.……護駕……護駕啊!」他嘶吼著喊出聲,蘊藏無限希冀的悲呼中夾帶著對被拯救的渴望,向來在這城市裡橫行霸道的他,如今卻是第一次邁不開腿,恐懼與驚慌匯成實體的尿意,浸濕了他華貴的長袍。

  一直以來,隨叫隨到的護衛此時卻沒有一個人出現在他的身旁,只有接連響起的幾聲鏗鏘罷了。殿下的喉結上下動了動,艱難地咽下了那驚恐的口水,僵硬地轉過頭去,看見的,果不其然是所有護衛昏闕的模樣。

  「囂張,也要有本錢啊。」不屑的雙眸輕掃過那已然是一臉蒼白的殿下,敦煌揶揄笑道,沒有再多做任何事,只是擦著殿下的肩膀,向著那已經定格在原地的人海走去。

  所經之處,幾乎所有人都下意識地為這樣一位男子讓開了道路,他們的眼眸中出現了很多不一樣的情感,有恐懼,有慌張,有讚歎,唯獨沒有了剛才的輕蔑。

  目送著敦煌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殿下不敢再多做停留,也沒有去理會癱軟在地的那些護衛們,他向著東方狂奔,在跌跌撞撞的狼狽中,逐漸走遠。

  發生在城鎮中心區域的鬧劇,自然不會那麼快傳到邊界的碼頭上,儘管這邊也是一片熱鬧的景象,但與市中心的那些非富即貴的人相比,這裡光著膀子,在陽光下汗流浹背的壯漢要多了不少。

  在停泊船隻的碼頭對街,有一家店鋪,沒有招牌名,只有大大的四字橫幅掛在門框上,寫著:購票出海。一道黑影從人海中輕鬆走了出來,嗖的一聲,便鑽進了那半掩著門的店鋪。

  店鋪面積其實不大,就只有一張桌子正對著大門,桌子後面站著一個看上去有六十幾歲的老伯伯,鬚髮皆白,臉上掛著和煦的微笑。

  「老闆,下一趟去七星洲的船什麼時候開啊?」剛悄咪咪鑽進店鋪的,正是敦煌。

  「哦哦.……下一班一刻后就開,要去七星洲的話就得趕快了啊,這是今天最後一班往七星洲的船了。」老伯伯慢悠悠地說著,臉上微笑不減,一雙平淡的雙眸望著敦煌,難得的沒有歧視之色。

  「那我買兩個人份的,要多少錢啊?」敦煌從腰帶上取出自己囤錢的錦囊,輕放在桌子上。

  老伯也不墨跡,從桌子下方取出兩塊呈鮮紅色的布匹,不緊不慢地遞給了敦煌,「兩個人收你二十枚銀幣就好了,喏,最右手邊的那艘船就是了,拿上這兩塊布給船長看就行,他會讓你上船的。」

  「謝謝老闆了。」敦煌接過那柔順的紅布,禮貌地向老伯送去一抹微笑,同時摁在錦囊上的右手食指一勾,不多不少剛好挑出二十枚銀幣,給了老闆。

  「不客氣,快去趕船吧,一會錯過了就不好了。」老伯對於敦煌遞上來的銀幣倒不是很在意,反而是暖心地催促著他趕快登船,這讓敦煌對於這所城市的認知稍微有些改觀。

  「恩,再見。」敦煌也不多做停留,順手一擺將錦囊掛上自己的腰帶,託了托睡得正香的雪兒,朝著那前往七星洲的船隻走去。

  「爸,你怎麼又收少錢啊?」敦煌前腳剛走,另外一個中年人就從門口大踏步走了進來,其五官與老伯七分相似,眉宇間點綴著三分憤憤,七分無奈。「明明是一個人二十枚銀幣,人家兩個人,你還收他二十,這不是虧本買賣嗎?」

  「唉,他那樣子也不富有,能搭一次船出海不容易了,能幫就幫嘛,反正又不是虧很多。」老伯笑笑,大袖一揮,將那擺在桌子上的二十枚銀幣掃進自己拉開的抽屜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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