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3章:線索
離開地宮之後,兩人一睜眼就發現自己正站在一堆大漠沙蟲群中,黎明的光已經開始稀稀疏疏的灑下,這是沙蟲們最喜歡的進食時間,它們的目標則是數米之外一支驚慌失措的商隊,來不及搞清楚眼前危急一幕到底怎麼回事,蕭千夜幾乎是本能的提劍衝出,過往的崢嶸歲月剎那間在眼底飛速流逝,一瞬間彷彿又回到當初那個懷揣著榮耀和夢想的少年郎,沙蟲四下逃竄,又被鋒芒的劍氣直接砍碎砸入沙土中,沒一會金烏鳥巡邏的隊伍聞聲趕到,多年不見,帶隊的戰士還是一眼就認出來眼前人,驚喜的跑過來打了招呼。
雲瀟負手站在一邊凝望著他,他在認真的和巡邏的戰士說話,側臉迎著朝霞熠熠生輝,從面龐到衣服都泛著一層淡淡的金光,很快他就收劍走了回來,淡淡笑了笑:「是送貨去嘉城的商隊,這幾年有舒少白坐鎮飛垣,四大境的魔物被他震懾收斂了很多,不過他一離開,這群傢伙又開始蠢蠢欲動不安分,還是得多安排些人手加強巡邏才行。」
「好厲害啊。」雲瀟根本就沒聽他的碎碎念,雙手握拳放在胸口露出一副崇拜的模樣,還故意拖長了語調誇讚,「好厲害啊,那麼多沙蟲幾劍就全消滅了,不愧是我的師兄!」
這麼多年雖然他的劍技在軍中早就被傳的神乎其神,但是當著大傢伙的面這般直白又浮誇的讚揚還是讓他臉頰一紅,沒等他反應過來,果不其然耳邊又聽見雲瀟使壞的笑聲,一下子撲到他的懷裡嘴裡還在喋喋不休的吹捧,蕭千夜按著她的腦袋用力晃了幾下,故作鎮定的罵道:「少花言巧語,幾條大漠常見的沙蟲而已,這要是都打不過豈不是丟人?倒是那傢伙果然和明溪一樣,不把我們送回大湮城就算了,竟然直接扔到魔物群里,真不愧是一脈相承。」
「嘻嘻,人家就是心如明鏡才會直接把你扔到這裡來救人的好不好,確實是一脈相承的祖孫嘛,眼睛尖得很,一眼就能看出來你的軟肋。」雲瀟幫他整理著衣襟上的褶皺,小聲感嘆,「你每次和他們說話的時候眼睛都特別的明亮,雖說是個天生的勞碌命,我看你還是樂在其中的嘛。」
「舉手之勞罷了,哪有什麼軟肋。」蕭千夜義正言辭的為自己辯解,雲瀟憋著笑應和,「是是是,我的師兄這麼厲害,怎麼會被人抓住軟肋揪小辮子嘛!」
她一說話,旁邊金烏鳥巡邏的戰士不由都笑了起來,氣氛變得有幾分尷尬,蕭千夜輕咳一聲,戳著雲瀟的額頭罵道:「別嘴貧了。」
幾個戰士清掃完魔物的軀體,用沙土就地掩埋之後忽然想起來什麼事,連忙又道:「少閣主,昆將前兩天還去了侯爺的府上找您呢,不過侯爺說您不在他就回來了,沒想到會在這裡遇上您,軍營不遠,要不您一起過去?」
蕭千夜略一思忖,心中默默鬆了口氣,畢竟地宮的時間本就和外界不同,只是過去兩天倒沒什麼問題,但是他轉而又有些奇怪,年宴結束之後他是和昆鴻一起回來的,有什麼事當時不說,非要等到了陽川才想起來?
「那就一起過去唄,反正我們也要回大湮城和侯爺辭行的。」雲瀟主動拉著他的手一口應下來,幾人一起返回位於大湮城外的軍閣駐營地,很快昆鴻就收到消息回來了,他還是那般古銅色的面容,大漠的風沙磨礪出滄桑的稜角,一看見蕭千夜就搭著他的肩膀往內閣里拉,邊走邊道:「你們可真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啊,前腳把你們送到侯爺府上,第二天我過去人就不見了,又跑到哪裡逍遙快活去了?」
「陽川這種地方,哪有什麼逍遙快活?」蕭千夜被他逗笑,彷彿是有些懷念過去的生活,他的目光微微感慨的環視著熟悉的房間,時光倥傯而過,眼前的一切卻一如從前,昆鴻齜牙笑著,回道,「那年你幫著青陽從靖城到曙城,又千里迢迢的趕去柳城救人,還在嘉城把袁大爺打成重傷,那些青樓、格鬥場和風味菜館難道不算『樂子』?」
「少開玩笑了。」蕭千夜嘴上責備,還是忍不住笑著搖頭嘆了口氣,「我聽說這幾年上頭對陽川的大刀闊斧的整改,應該沒有人敢像從前那樣無法無天了吧?」
昆鴻給他倒了杯水,瞄了一眼外面的天空,抱怨的回道:「人是收斂了很多,不過魔物還是我行我素呀,那東西又講不通道理,以前的陽川被五蛇壟斷,他們的商隊我們都是睜隻眼閉隻眼,反正乾的不是什麼正經的生意,不想理的時候純當沒看見也就過去了,現在不行了,現在陽川的商行被鏡閣統一管理,我們也不能坐視不理了,就剛才你救下的那隻商隊,他們就是從大湮城往嘉城送貨的。」casc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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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千夜轉著水杯自言自語的回道:「早知道你的人在附近,我不用出手好好看著就行了,正好看看這幾年你們有沒有偷懶。」
「偷懶?」昆鴻勾肩搭背的靠過來,故作不滿的罵道,「你可真好意思說,墨閣給你放了半年的長假吧,到現在你都沒回來恢復巡邏的工作,那條商路是去嘉城的必經之路,金烏鳥每天得在上面來回飛個幾十次盯著,本來就不用你出手,我記得你以前也經常在那一帶巡邏除魔的,現在怕是連路線都忘得一乾二淨了吧?這待遇古往今來獨此一份,沒有第二個人有過。」
「咳咳……」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蕭千夜被他一句話堵得嗆了口水,雲瀟幫他拍著後背連連給昆鴻使眼色,昆鴻不明所以的抓了抓腦袋,笑眯眯的道,「大清早的還沒吃飯呢,好妹子,你能不能去廚房幫我拿點大餅過來?出了門一直往前走,多拿點,大漠的伙食比不上城裡,先墊墊肚子
吧。」
雲瀟奇怪的看著兩人,總覺得昆鴻應該是有什麼事情故意支開自己,她也沒問就乾脆的點頭找他指的方向小跑過去,昆鴻這才認真的轉過臉看著蕭千夜,低道:「少閣主,年宴上我和宸曦聊了幾句,他和我提起五鼠的舊事,五鼠本是打著五蛇的幌子一群烏合之眾,這幾年別說是東冥了,就算是在陽川也沒見他們再敢打著「五鼠」的招牌出來招搖撞騙,不過既然提起來,我倒是想起另外一件事,這事好幾年了,而且是交給鏡閣去處理的,所以我記不太清楚特意等回來翻了舊案才準備去找你。」
昆鴻從旁邊的架子上找出卷宗翻看著,又道:「說是幌子,其實五鼠和五蛇之間私底下還是有不少生意往來的,要不然那種地頭蛇也不會容忍他們打著自己的名號胡作非為了是不?這一部分的生意鏈被鏡閣一鍋端了之後還抓了不少人,你還記得帝都城裡的那家潮汐賭坊不?那是鳩城雷老四的產業,他涉嫌殺害葉小姐和三郡主,連同手下一批小弟被查了個底朝天。」
他抽出其中一張遞給蕭千夜,指著上面的名字解釋:「這個人叫雷電,據說是得到了雷老四的賞識一開心收了他做義子,於是趁熱打鐵為博他歡心乾脆改了名字,他就是五蛇和五鼠的中間聯絡人。」
「雷電?哼,倒是個有意思的名字。」蕭千夜隨口接話,一邊翻看著卷宗一邊問道,「故意支開阿瀟和我說這些,這個人有什麼問題嗎?」
昆鴻小心的看了一眼門外,還是不放心乾脆直接走過去關上了門窗:「陽川的大牢沉沙海不遠處就是禁軍暗部的地下基地,高總督死後被他的親信摧毀,導致大多數的記錄丟失,但是我們從這個人的身上搜出來了一些……」
他頓了頓,壓低聲音湊到蕭千夜身邊:「搜出來一些關於黑棺的資料。」
「黑棺……」蕭千夜的瞳孔頓縮,瞬間就將手裡的書卷捏緊,昆鴻點點頭:「雷老四在鳩城經營賭坊生意,明確規定只收錢不易物,但若是想把物品轉換成錢,最快的方法就是去找雷電幫忙,這兩人一唱一和把賭徒騙的團團轉,自己賺的盆滿缽滿,五蛇的頭子袁大爺和高總督是故交,這群人眼尖的很,賺的錢都會分大爺一份,所以雷老四和袁大爺私交甚好,大爺是個偽君子,面子上得做出一副正義凜然的樣子給普通人看,所以他手底下一些黑活都是雷老四幫著打理,或許是因為這層關係,大爺把暗部一些買賣交給了雷老四去辦,雷老四又轉手交給了雷電,其中就包括了黑棺內試體的試藥交易,這才順藤摸瓜被我們查到了線索。」
「黑棺里發現了什麼?」他竭盡全力的保持冷靜,昆鴻也不敢多提,趕緊接話,「事後我們奉命將所有的黑棺全部挖了出來,在其內部找到很多因為失去藥效而死去的試體,丹真宮屍檢之後發現了大批未知的藥物,連經驗豐富的老大夫都看不出來到底是什麼東西,直到後來整頓陽川五城,雷電落網,根據他提供的這份資料才終於能對上號,據他所言,暗部曾和不少海外的藥師有生意往來,可惜為了掩飾身份,絕大多數用的是代號。」
兩人對視了一眼,昆鴻翻過他手裡的卷宗,指著下一頁的名單示意他看:「雷電手裡的這份是交接貨物的賬單,裡面還真有一個代號叫『秀爺』的人。」
蕭千夜的心緊繃成一線,追問:「公孫晏知道這件事不?」
「應該知道吧。」昆鴻拖著下腮想了想,又點頭又搖頭,最後還是不敢確認的回道,「晏公子這幾年忙的不得了,他連西海岸都扔給了大漠侯去管,我估計這事就算他知道肯定也早就忘了。」
蕭千夜攥著手裡的紙張,回憶著過去發生的事情,忽然又問:「昆鴻,五蛇最後是怎麼處置的?」
昆鴻直接又扔了一本卷宗過來,回道:「通敵、叛國、謀反,還有十幾項罪名加起來足夠他們死一萬次了,柳二爺、郭三爺還有雷四爺,包括他們手下的為虎作倀的小弟全部被處死了,那個趙雅倒是撿了一條命被驅逐出境,現在也好多年沒有消息了,至於袁大爺,他在事情敗露前就被人殺了,可惜了,讓他逃過了審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