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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5章:慶幸

  帝仲有片刻的吃驚,忽然聽他認真的說道:「是你出手相助才避免了一場惡戰,這是公事,我謝謝你是應該的。」

  「呵。」帝仲無所謂的笑著,又聽他語調赫然壓低,「但還有一件私事……你最近去幹什麼了?」

  「這是我的私事,與你無關。」帝仲的神色一黯,清冷的回答,蕭千夜的目光鋒芒如電,主動接話,「你是去尋找對付破軍的方法了?」

  兩人心照不宣的對視了一眼,蕭千夜用力咬唇,目光卻是如刀劍一般凌厲,繼續:「或者我應該換一種說法,你是去尋找拯救煌焰的方法了?」

  空氣里倏然就充滿了火藥味,帝仲既不回答也不反駁,短暫數秒的死寂讓兩人之間一觸即發,蕭千夜一動不動看著沉默的人,隱隱帶了幾分殺氣毫不掩飾的說道:「我不會救他的,他活著阿瀟就會有危險,他已經是個瘋子了,搞到今天這一步完全是自己咎由自取,他既然喜歡和魔物為伴,就該清楚會有什麼樣的惡果,我不知道你想用什麼方法救他,但是這一次,我絕不會幫你,甚至——我必須要阻止你。」

  「如果我一定要這麼做呢?」帝仲乾脆利落的吐出了一句話,看著他,古塵已經落入掌心,彷彿某種無聲的威脅。

  「我也一定會阻止你。」蕭千夜開口回答,一秒也沒有遲疑。

  帝仲則有數秒的停頓,提醒:「你重傷未愈,凝時之術的影響也愈漸嚴重,上次在中原惹上六欲頂,這次又惹上山海集和別雲間,你還有多少時間精力去應付這麼多敵人?」

  「他們加起來也沒有煌焰一個人危險。」蕭千夜聲音里透出堅忍,帶著不容置疑的沉穩,咬著牙,低低吐出幾句話,「辛摩手上有一柄鳳凰遺骨所鍛造的長劍,它和當初煌焰手上那柄赤麟劍完全是兩種東西!這意味著阿瀟是全世界唯一能幫他徹底消除死灰復燃反噬力的人,他現在的精神狀態就已經深受破軍影響,早晚有一天會對阿瀟動手,你為什麼要執著於去救一個自甘墮落的人?」

  一時間彷彿觸動了什麼心思,帝仲若有所思的沉吟了幾秒,眼神空茫起來,喃喃問道:「我為什麼要為了一個變了心的女人,放棄自己為數不多的朋友?你胸口上那幾乎致命的一劍,就是她想要殺我的證明。」

  蕭千夜抬手按著胸膛,這句話像一支利箭刺的他心中血淋淋的疼,臉色煞白:「她一貫對你很尊敬,是一種……近乎痴迷的崇拜,你說什麼她都不會懷疑,她對我,都沒有如此信任過。」

  「近乎痴迷的崇拜?」帝仲反覆念叨著這句話,苦笑,「我要的不是崇拜,她把我從一個泯滅了所有感情的『神』重新變回了有情有愛的普通人,卻又自私的把我放在『崇拜』的位置上,我想要的是她的心,是對你那種全心全意、全力以赴的心,而不是這種虛無縹緲近乎痴迷的崇拜,如果她給不了我想要的東西,甚至當著我的面,把這些東西全部給了另一個男人,我又憑什麼為了她,放棄自己的朋友?」

  他沒有回話,帝仲的唇抿起了一條幾不可見的弧線,語調一如現在雪城冰冷的霧氣:「任何人都可以和我談論關於她的事情,只有你不行,因為是你、從我手裡奪走了她。」

  說完這句話,他似乎飛速的看了一眼手心,又立刻不動聲色的挪開了視線,五芒星的法陣還在持續轉動,錐心的劇痛也仍然清晰,這樣自相矛盾的舉動讓他略微難受的閉上眼睛,很久才吐出一口氣恢復了鎮定:「煌焰是我的私事,你要有能耐大可以來阻止,不過在此之前,我奉勸你先關心一下她身上的龍血毒,你的法術太差了,遇到她那樣菁純至凈的靈力很容易就會被敷衍過去,你現在回去檢查一下她肩上被直接打穿的傷口,用點勁不要心疼,你就會發現這次來雪城的決定是多麼的重要。」

  兩人一言不合都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一直到蕭千夜轉身準備離開,帝仲才又忽然開口喊住他,他停下腳步,但是沒有回頭,雪花從虛無的身體中輕盈的穿過,帝仲笑了笑:「再拖個三五天毒發攻心,你就只能讓飛琅帶她返回浮世嶼,借用鳳闕之力好好修養個幾百年才能恢復了。」

  帝仲的話無疑精準的刺痛了他的內心,浮世嶼能隱匿於天地之間,連上天界對它都是無跡可尋,如果雲瀟真的失去意識被飛琅帶回去,以飛琅對他的態度,那他或將面臨一場漫長的離別,這是他無論如何都不願意接受的。

  回到細雪醫館,紅姨招呼著幾個徒弟正在研磨玉玲瓏,獵魔人崢嶸也回來了,這種形似玉石的草藥磨碎之後就像一盤細細的鑽石,因為只有兩株,紅姨認真的將其分成了兩部分,一份囑咐入葯,另一份則讓崢嶸拿去給雲瀟外敷,蕭千夜想起帝仲的話,眼裡露出了隱隱的擔憂,不動聲色的從崢嶸手裡接過來,低道:「我去吧。」

  「你去?」紅姨白了他一眼,看他憨厚的笑了一下,只能皺眉提醒,「你們這種習武之人下手沒點輕重,自己注意點。」

  「嗯,我知道。」蕭千夜心不在焉地隨口敷衍,趕忙回到雲瀟的房間,她半靠著枕頭,臉龐帶了幾分奇妙的朦朧,面前還放著一碗剛剛喝完的湯藥,一見到他手上的東西就愁眉苦臉的抱怨起來,「又來了?我從昨天來到這裡都喝了五碗不同的葯了,一碗比一碗難喝,嘴裡的味都沒散呢,你又來了。」

  「良藥苦口嘛。」他笑咯咯的摸了摸對方的腦袋,看見她嘟著嘴不情不願的說道,「那也不能當飯吃呀。」

  「這是外敷的葯,不用喝下去。」他按著雲瀟的肩膀讓她坐正,沒等她開心一會又急忙補充道,「內服的才配好,紅姨還在熬藥,要等一會才能送過來。」

  雲瀟拉下臉來,一副欲哭無淚的表情逗得蕭千夜想笑:「等你好了,想吃什麼我都去給你買。」

  雲瀟故意用力嘆了一口氣,自言自語的嘀咕:「早知道不來了,這的大夫一個比一個凶,我想下床自己倒杯水都挨了一頓罵。」

  「大夫訓你,你總得聽著,來都來了,我不也被紅姨數落了一整天,正好讓人家好好給你檢查一下。」蕭千夜接下話,「剛才我來的路上遇見趙頌,他說那架逃走的機械鸞鳥已經被擊落,腹艙內的駕駛員和赤璋都被海軍活捉了,現在三翼鳥在協助海軍收拾殘局,關於山市巨鰲牽扯到的那些灰色交易想必也會很快浮出水面,所以現在只剩你了,好好養傷,聽話。」

  「真的呀?」雲瀟總算鬆了口氣,心有餘悸的拍了拍胸脯,「這麼快就被擊落了嗎,我還在擔心三翼鳥追不上,想著要不要讓阿琅過來幫忙呢。」

  「嗯……」蕭千夜點點頭,正準備將事情的真相告訴她的時候,忽然耳根微微一痛,餘光瞥見一抹白光對他做了一個噓聲的手勢,他不動聲色的將到了嘴邊的話吞回腹中,轉道,「東海這幾天在下暴雨,機械鸞鳥被惡劣的天氣所阻失去平衡,又被三翼鳥和軍艦圍剿終於失去平衡墜海,也算是……天公作美吧。」

  「天道好輪迴嘛!這就叫惡有惡報,自有天收。」雲瀟笑咯咯的戳了一下他的鼻子,懸著的心放下之後,她懶洋洋的抱著枕頭躺了下去,蕭千夜急忙搖醒她不讓睡,「等會在睡,先起來把藥粉塗了。」

  「哦。」雲瀟只能又乖乖坐起來,他輕輕揭開衣服,她肩上的傷是被縉河以龍血珠偷襲所致,但若只是以肉眼觀察來看,傷口幾乎已經自愈的差不多了,蕭千夜一手捏了一些藥粉,另一手則趁她不注意暗中抽出了一根淡淡的金線,玉玲瓏的粉末灑在傷口上,發出噗拉拉的灼燒聲,雲瀟倒抽一口寒氣,還是被痛的整個人抽搐了一剎,白色的粉末迅速化為灰燼融入血肉中,他的眼裡卻有些疑惑,繼續又捏了一些撒上去。

  不由地,他的心裡泛起了一絲說不清的感覺,不知為什麼,他覺得眼前有些模糊起來,讓視線一陣一陣的出現重影。

  「夠了夠了!好痛呀!」雲瀟被痛的直齜牙,立刻按住他的手不讓繼續,她拉上肩頭的衣服穿好,彷彿是微微頓了一頓,臉色瞬間蒼白了許多,蕭千夜扶著她躺下,手裡的金線也在同時從雲瀟的右手中鑽入,他不得不忍住心疼加重了手頭的力道,就在這一刻,金線將她全身朦朧的火焰全部散去,青紫泛黑的皮膚終於徹底暴露在眼底!

  「你!」蕭千夜驚得一時手足無措,雲瀟獃滯的看著他,疼痛的感覺因為身體的麻木而顯得有些遲鈍,直到她忽然意識到遮掩傷勢的火焰被他抹去,下意識的抓著被子想把自己重新包起來,然而她的手只是輕輕的一抬立刻就如斷線的木偶完全失去了力氣,龍血被火種燃燒成黑霧,混合著鮮血隱隱有沸騰的跡象,正在一起從龜裂的皮膚下方詭異的滲出來,不過一會就將整個床褥浸濕。

  「阿瀟!」他大驚失色的叫著雲瀟的名字,心如刀絞,真的如帝仲所言,她竟然傷的如此嚴重!可就是這樣的狀態,她硬是強撐著陪伴自己在山野里走了整整一夜,甚至還準備帶他前去東海岸支援,她究竟想隱藏到幾時?

  他真的在慶幸自己這一次的選擇,若非如此,他一定會後悔終生!

  被聲音驚動的紅姨慌忙跑過來,一推開門,她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匪夷所思的一幕,低道:「怎麼回事?讓你給她敷個藥粉,怎麼會搞成這樣?」

  蕭千夜緊緊抱著雲瀟,看見紅姨就像看見救命的稻草:「紅姨,她全身都是傷,一直用法術遮掩著不讓我們知道,您快救救她,玉玲瓏……玉玲瓏還有嗎?」

  「你先出去。」紅姨畢竟是個經驗豐富的老大夫,即使現在的場面是如此讓她心驚肉跳,還是立刻冷靜走上前,果斷將他推了出去。

  「蕭閣主。」分心之際,崢嶸匆忙的走過來,焦急的道,「師父說雲姑娘全身都有密密麻麻的創傷,需要將玉玲瓏的粉末融入水中讓她泡著,但是我們手上的玉玲瓏不夠用,剩下的那一點眼下只能暫且穩住毒素的蔓延,而且也沒有辦法深入五帝湖南岸找尋,所以、所以……」

  「我去找。」蕭千夜一口應下來,仔細詢問了大致的位置,又道,「麻煩你們照顧她,若有任何需要,可以去軍閣找趙頌幫忙。」

  劍靈破碎之後御劍術已經無法使用,以他現在的身體情況,光化之術也只能勉強走走停停,才掠出雪城沒多久,蕭千夜倒抽一口寒氣頭暈目眩的頓住了片刻,就在精神恍惚之際,帝仲無聲的出現在他身邊,按著他的肩膀微微灌入自己的神力,身體彷彿有了一剎那的如釋重負,讓視線恢復清晰。

  「千夜,自己小心。」帝仲的聲音輕飄飄的傳來,溫柔的好似從未有過隔閡,隨即神裂之術消散的風裡,不知所蹤,他這才恍若失神的轉身,身後卻只有飄飛的大雪,曾經共存共知的兩人真的已經形同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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