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六十五章:一波又起
三閣遇襲的消息很快傳遍整個飛垣,上一次如此明目張胆又直搗黃龍的威脅行為,還要追溯到六年前的墟海蛟龍入侵,但相比四大境的人心惶惶,這次風暴中心的帝都城反而出奇的平靜,一大早墨閣正常上朝,氣定神閑的天尊帝壓根沒提昨天發生的驚魂一幕,依舊是一副淡然的模樣安排著每天的朝政,眾大臣面面相覷,聖上的心思素來難以琢磨,既然有意不想多提,他們也識趣的沒敢多問。
禁軍合併之後,帝都的治安是由軍閣負責,但是天尊帝直接給蕭千夜放了半年的長假養傷,這一次的突發襲擊之後,上頭沒有責備他的意思,自然也沒有人再去追責。
一連幾天的生活看似平靜,到了又一天的黃昏,夕陽的餘暉沒入地平線,帝王披了一件簡單的常服,在分魂大法的掩護下悄無聲息的來到外城停業中的酒樓內。
風平浪靜的背後是一秒也沒有歇停的追查,為了不引起更大的恐慌,他選擇不動聲色的壓住了風頭,此刻的秦樓大堂儼然匯聚了這片土地上最具權勢地位的所有人,連重傷的公孫晏都堅持靠在躺椅上親自翻閱著這幾年的關於山市的所有信息,見他走過來,江樓主連忙搬了張椅子,明溪擺擺手,看著各自忙碌的眾人,只是沉默耐心的等待著。
舒少白似乎還在嘗試點蒼穹之術,蘇木則和羅陵一起翻看著山市的商戶卷宗,還有一個他從未見過面的陌生男人,帶著熾熱的火焰氣息,一直嚴厲的盯著雲瀟。
明溪若有所思的撫摸著手裡的玉扳指,這個人應該就是蕭奕白前幾天和自己提過的「飛琅」吧?看著倒真是英武俊朗,一眼就能讓他感到正義凜然,不愧是能在皇鳥下落不明的情況下,帶領同族死守浮世嶼五年之久的人,但是他看雲瀟的眼神其實又非常的複雜,幾度欲言又止,又幾度無聲嘆息。
雖然看起來板著一張臉,他能從那種執著的眼神里看到尊敬和關心,但這個人看向蕭千夜的眼神是截然相反的,充滿了戒備和不滿。
這種特殊的差別對待,隱忍著無人能懂的苦楚,只從悠長的視線里絲絲縷縷的流淌出來,然後悄無聲息的消失。
蕭千夜低頭坐在他的另一邊,受傷的手臂上沾染了毒液和特殊的法力殘留,以至於幾天過去傷口依然需要每天換藥,好在他的體質特殊,那麼劇烈的爆炸被他硬生生握在了手心裡,只有皮肉撕裂未傷到骨骼,他似乎並沒有注意到已經走進大堂的明溪,一直心神不寧的想著其它的事情,直到手臂微微一僵才倏然回神望了一眼,這一眼讓他情不自禁的咧嘴,咬了咬唇低聲喊道:「阿瀟……」
雲瀟正在給他包紮傷口,心不在焉的回答:「嗯?」
「阿瀟……你停一停。」蕭千夜尷尬的摸了摸她的腦袋,指著自己的手臂,憋著笑說道,「我的手都快被你裹成粽子了。」
「啊!」雲瀟臉龐飛速通紅,她原本就不是什麼心靈手巧的人,剛才那會還在分心想著三閣遇襲的事情,直到他開口提醒,她才發現白色的綁帶被她一層又一層裹了不知道幾遍,原本只是個簡單的皮肉傷,現在看起來就像骨折一般嚴重,她心虛的瞄了一眼大堂,趕緊給他又拆了下來,為了掩飾自己的尷尬小聲的找著借口爭辯,「哪有人會用手去抓魚雷的,你是不是腦子不好!」
「是你用手去抓魚雷的。」蕭千夜直勾勾看著她,試圖讓她回憶起當時的一幕,理直氣壯的回道,「是你抓著那東西在眼前晃,我提醒都來不及。」
「我又不知道那是魚雷會爆炸,是你提醒的太慢了。」雲瀟不依不饒的推卸責任,還衝他翻了個白眼,兩人煞有介事誰也不肯退讓的互望著,直到舒少白皺著眉頭一聲咳嗽打斷兩人的對峙,他嘖了嘖舌,抬起手指輕輕點在面前的桌面上,不露痕迹地將話題引開:「點蒼穹之術其實是利用風、火、水、電、土等自然元素,將自身神力注入其中后幻化成精靈,精靈可以覆蓋在這個陣法觸及的所有範圍,但只有擁有生命力的生物才能被精靈察覺,像之前那種魚雷,很容易就會被精靈誤認為是石頭、磚塊,所以點蒼穹之術的弊端之一,就是只能找到活著的生命,如果是死物,那就必須是顯而易見的大物,比如標誌性的建築、高山大河之類的。」
他頓了頓,看見面前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沉默了一瞬,似乎有什麼難以回憶哀傷的過往在心底跳躍起來,他不動聲色的瞄了一眼雲瀟,她看著很平靜,彷彿已經從曾經的噩夢裡掙脫出來,舒少白微微一笑,說話間隨手散去了桌面上的術法,又捏合著五指似乎是在和什麼東西溝通,繼續說道:「夜王的能力也能在一定範圍內驅使萬獸去找,但魚雷太小,而且又被藏在墨閣、軍閣這種萬獸進入不了的特殊地方,白教的馭蟲術或許可以嘗試,不過那種法術我不太熟練,現在去伽羅找岑歌過來,應該也是來不及了。」
「你不熟練?」雲瀟眨眨眼睛,托腮自言自語,「萬獸不包括蟲子嗎?」
「興許包括,但我不行,畢竟我不是真正的夜王。」舒少白毫不介意的回話,鬼使神差的發出一聲陰陽怪氣的問話,「你的火焰也可以幻化出數不盡的蝴蝶,能飛到帝都城甚至飛垣的每一個地方,豈不是比我驅使萬獸要簡單方便一些,要不你先試試找一下藏在別處的魚雷,反正他的傷又不重,你不用每天圍著他打轉。」
「我……」雲瀟暗搓搓的瞪了他一眼,絞著手不說話了,飛琅在旁邊冷哼一聲,故意用指尖點起一抹火光不看氣氛的挖苦,「澈皇可以控制每一束火苗,她不行,她最多只能控制一百個。」
「阿琅!」雲瀟打斷他,臉頰紅的更透了,飛琅喝了一口茶,但神色卻是複雜的,搖頭喃喃,「你只有六歲,不著急。」
「六歲?」舒少白好奇的歪頭望向雲瀟,眼裡閃過一絲笑意,「難怪會做出徒手抓魚雷這麼幼稚的事情。」
他在說話的同時目光是意味深長的望向了蕭千夜,還對著他故意咳了兩聲,這句含沙射影的話讓雲瀟和蕭千夜同時尷尬的咧咧嘴,鳳姬在旁邊橫眉冷對沖著兩人翻了個白眼,拖長語調諷刺道:「你們兩個也不見得有多成熟,大家都在忙著想辦法找出潛在的魚雷,你們一唱一和在這看戲呢?逗一個六歲的小孩玩,讓你們很開心嗎?」
原本只是兩個人尷尬,這句話讓四個人默不出聲,相互交換著視線然後各自望向了別處,整個秦樓的大堂鴉雀無聲,連正在翻著卷宗的公孫晏都憋著差點笑出聲,剛才還沉悶緊張的氣氛頓時變得有些搞笑,不知過了多久,明溪也忍不住抬袖掩嘴,誰也不肯先開口。
舒少白看著鳳姬,雖然說著諷刺他們的話,但她的嘴角揚起一個溫柔的弧度,眼裡閃出細細的火光,接話說道:「能直接將魚雷放入墨閣、軍閣,想必和當年入侵的墟海蛟龍一樣會特殊的法術,我之前看見帝都城上空已經重新凝聚日冕之劍,祭星宮的法師們也在協助調查有無其它魚雷的存在,但對方膽敢如此目中無人直接對皇城下手,只怕背後的勢力不可估量,與其在這裡爭吵,倒不如直接去巨鰲停泊之處,畢竟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能興師動眾的搞出這麼驚天動地的大事,那隻巨鰲對他們的重要性不可言喻。」
「我們去灕水找那隻巨鰲,姐姐你們留在帝都。」不等蕭千夜回答,雲瀟趕忙按著他的肩膀搶話,「我們絕不會讓有心之人趁火打劫,更不會讓他們魚死網破的。」
鳳姬看著雲瀟,目光漸漸轉向蕭千夜,直到他默默點了頭她才鬆了口氣,公孫晏遞上一份名單,認真囑咐:「山市裡有幾家和我們往來密切的商會,若是他們願意放棄巨鰲,我也可以給他們入駐飛垣的特權,比如神工坊那種特製的精鋼柱,真要是斷供了還挺麻煩,鳳姑娘說的沒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只要能在飛垣紮根又失去巨鰲這種隨時能躲起來音訊全無的退路,那怎麼的也得守我們的規矩……」
雲瀟上下打量著這個因為重傷而顯得格外虛弱的貴族公子,他明明面無血色唇色發青,可那雙眼睛還是翻湧著商人特有的光澤,彷彿不到黃河心不死,她抿抿嘴:「你倒是會算賬哦,都這種時候了還在想著挖人。」
「不然呢,你來給我鍛造那種精鋼柱嗎?」公孫晏理直氣壯的瞪著她,索性將那份名單扔給了雲瀟,發著牢騷,「他們的工匠確實很厲害,除了東冥急需的精鋼柱,他們還幫忙修復了陽川不諳江被碎裂毀壞的水道,還會在雪原的地下裂縫造房子,講句實在話,要不是山市魚龍混雜,別有用心的勢力太多,你以為我真的樂意和他們一刀兩斷?」
雲瀟一把搶過那份名單收入懷中,冷哼:「知道了,我幫你說幾句好話拉攏人家留在飛垣還不行嗎?你做生意那麼心黑,人家要是不樂意來,你可別找我。」
公孫晏翻著白眼,懶得和她貧嘴,忽然低頭不知想起來什麼事情,神色失落,語氣漸漸放低:「灕水靠近空寂聖地邊緣,如果實在遇到麻煩需要暫避風頭……那附近有蝶谷,雖然很早以前就已經沒有弟子居住,但當年殘留的法術依然足以保護好遺址,靈蝶會帶路,是一種綠色、拖著細長光尾的特殊蝴蝶,和冥蝶很像,當年是你帶兵攻打的蝶谷,你應該知道大概的位置。」
「嗯。」提起舊事,蕭千夜只是輕聲點頭,不願多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