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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三章:變故

  阿崇也覺得眼前的一幕分外離奇,但或許是被這種氣氛影響,他只是稍稍想了想,就真的無限感慨的說了下去:「你們別看大帥現在是軍督府的統領,手握百萬大軍,又掌握著東濟島實際的生殺大權,其實大帥的本家是御醫,至今老爺子都還在御醫苑任職呢!我聽說大帥少年之時也是子承父業,自幼就非常好學,小小年紀醫術十分驚人,若不是後來的變故,想來他也不會成為今天的軍督府統領吧。」

  「御醫?」雲瀟驚訝的脫口,滿懷詫異,顯然這些事情完全超出了她對那個人的猜測,好奇心已然被挑了起來,忍不住接話,「不會吧!他可完全不像是救死扶傷的大夫呀!」

  阿崇瞄了她一眼,嘴角浮出一絲無奈的笑意:「我其實也是聽說的,雖然都是二十年多年前的往事,我都還沒有出生,但是大帥好像也沒有刻意隱瞞什麼,你現在去大街小巷的茶館聽書,都還能聽見那些個說書先生津津有味、毫無避諱的提起來。」

  雲瀟和蕭千夜心照不宣的互換了一眼神色,皆是有些不解,又道:「他乾的可不是什麼值得誇耀的事情,不避嫌就算了,還這麼招搖過市?」

  然而聽到這句疑問,阿崇卻只是非常漠然的眉梢挑了一下,一點也不奇怪的回道:「大帥少年之時,有個同樣學醫的小姑娘,家中也是幾代人在御醫苑就職,兩家一直都是故交,那個小姑娘叫沅淇,聽說和大帥是自幼相識,也算是青梅竹馬吧,兩人經常在一起鑽研醫術,老爺夫人也都很喜歡她,原本是準備等到合適的年紀就請個媒家去提親的,結果先帝的女兒君曼公主也對大帥情有獨鍾,二老為難許久,這事就耽擱下來了。」

  「後來先帝察覺到女兒的心意,就想將君曼公主指婚下嫁,結果……」阿崇頓了頓,不知為何揚起一絲笑,「結果大帥拒婚了,這事鬧的沸沸揚揚,公主覺得顏面無存,心灰意冷之下幾度尋死,大帥和沅淇小姐的本家都是在御醫苑就職,這一下公主的怨氣就直接撒到了幾位老人家身上,為了不讓老爺夫人為難,沅淇小姐主動擔起了照顧公主的職責,至於大帥,他畢竟是男人,公主的病情他插不了手,只能囑咐小姐自己小心。」

  「拒婚呀……」雲瀟獃獃叨念著,茫然的扭過頭望向蕭千夜,原來相似的事情真的會在不同的時間、不同的地點,在不同的人身上重演。

  「嗯,抗旨拒婚了。」阿崇倒是沒有注意到她臉上一閃而逝的複雜情緒,又接著說道,「先帝非常的生氣,若非那時候西岐有意無意幾度冒犯,導致兩國交界的天階大橋附近時有衝突,軍隊需要大量藥材和大夫補給救援,否則那時候大帥估計就得挨罰了吧,後來大帥就被調派去了邊境,不過不是什麼將軍戰士,而是一名隨軍御醫。」

  說到這裡,阿崇忽然間沉默了許久,全身微微一顫,雖然不是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可還是一下子讓他的表情變得悲傷起來:「大帥走後的第二年,沅淇小姐就出事了,按照皇室的規定,但凡是給皇家的用藥,都需要配藥的御醫親自試喝之後無恙才能呈上去,沅淇小姐就是在試喝公主的湯藥時被暗中下了毒,據說當晚回府之後就開始昏迷,第二天一早人就去世了。」

  「誰下的毒?」雲瀟也是立馬坐直了身體,竟然感到一股無名的惡寒湧上心頭,阿崇看著她,臉色變得分外蒼白,用力咬了一下唇,這才憤憤說道:「還能是誰幹的?一樣的湯藥,沅淇小姐喝了之後不治身亡,君曼公主卻僅僅只是發燒咳了幾天,還以此為借口降罪給老爺夫人,將沅淇小姐全家從帝都城驅逐,再等到大帥得知消息從邊境趕回來的時候,沅淇小姐已經被草草埋了,連個像樣的墓都沒有。」

  阿崇將手裡的茶水一飲而盡,卻仍是感覺到喉間燥熱難耐,帶著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哀痛情緒,繼續說道:「聽說大帥徒手挖開了埋著沅淇小姐的墳包,距離她出事已經過去三個多月,又恰好是從最為炎熱的八月進入到初秋,遺體……遺體損壞的非常嚴重,他就像瘋了一樣帶著沅淇小姐回了家,然後就把自己關在房間里半年多沒有出來,沒人知道他到底在做什麼,但大帥再次出現在眾人視野中的時候,他的皮膚就已經是現在這樣的蒼白。」

  雲瀟微微一怔,也在認真思索著這裡面可能發生的隱情,藏鋒的身手她並沒有親眼見過,但是能在人才濟濟的武將中立足,想來也一定是有著不俗的武學,但是武學這種東西素來是越早學習提升越大,不僅如此,更需要天賦來突破自身極限,若是二十多年前,藏鋒也就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這般年紀再去學武,顯然是已經太遲太遲了。

  但習武之路沒有捷徑,真要是投機取巧以藥物強行改變,那必然是會帶來嚴重的副作用,對身體和精神都是極大的摧殘。

  「三年之後,在大帥二十一歲那年,誰也沒想到曾經那個行醫救世的少年會握上殺人的軍刀,他借著自己隨軍御醫的身份暗中將軍督府收攬至自己手下,然後在沅淇小姐忌日的那天率兵逼宮,東濟都知道先帝是暴病身亡,而這『病』,實際就是當年沅淇小姐所中的毒,那東西是西岐島的產物,那幾年西岐研製出可以在天空飛翔的機械雲鳥,想要借勢扭轉一直以來對東濟的依賴,原本就是想拿皇室下手,結果君曼公主主動上了勾,只不過服下毒的人,是試藥的沅淇小姐。」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他會自己登基稱帝的時候,大帥卻只是把先帝所有的子女全部廢除封號趕出了帝都紫原城,只留了當時還在襁褓中的幼子,一手捧為新的帝王,他自己則退居軍督府,開始著手攻打西岐。」

  「那……君曼公主呢?」雲瀟連忙打斷阿崇的話,顯然這個人才是事情的關鍵,這一問阿崇的臉色明顯變了變,即使是在火焰的結界中,還是不由自主的扭頭往外小心翼翼的望了一眼,然後才朝雲瀟招了招手示意她靠近一點,兩人幾乎是頭抵著頭,低聲說道,「君曼公主就是大帥現在的夫人,你們剛才在外頭見到的人,就是以前的八皇子,君曼公主的弟弟,不過被廢之後遷居到了江陵城。」

  「他娶了公主?」雲瀟也是不可置信的脫口,反而是蕭千夜發出一聲意料之中的冷哼,淡淡說道,「也正常吧,他是想把公主一輩子綁在自己身邊,好折磨到死嗎?」

  阿崇沉默著,他只見過君曼公主一次,那是在五年前他奉命去軍督府傳信的時候意外撞見的,根本沒有一點女主人的樣子,穿著破爛的衣衫在偏院里又哭又笑,那時候他還以為是什麼犯了錯的下人才挨了罰,後來才聽說那就是軍督夫人、君曼公主!那個女人坐在地上,凌亂的頭髮遮住半張臉,但是一抬頭那樣憎恨的雙眼卻是流露出他從未見過的猙獰的表情!

  那種惡毒和憎恨,似乎是在心底埋藏了很多年,又無處發泄。

  除了正室君曼公主,大帥還有四個側室夫人,但是至今膝下無子,他也從沒見過自己的主帥帶著諸位夫人出席過任何宴席。

  後來他才聽軍中的將士提起這些事情,說那四位夫人只不過是娶進門羞辱公主的,大帥平日出征西岐,本來回家的時間就很少很少,而每次回去,都是邀請四位側夫人一起用餐,只和她們談談心說說話,而公主就只能在軍督府最簡陋的房間里孤零零的呆著,只有吃剩下的東西才會差人送過去。

  這些事情在東濟不是什麼秘密,甚至是有意張揚,要讓所有人都知道軍督大帥的正室夫人,是個連下人都不如的卑賤之輩。

  「要是換成我,也會這麼做吧。」許久,阿崇咬牙錘了一下桌面,憤憤說道,「我雖然沒有見過沅淇小姐,但大帥身上一直都留著她當年親手做的竹編娃娃,是一男一女兩個小人,大帥是真的很喜歡她,要是我喜歡的姑娘被人害死,我也一定不會放過他,一定將他綁在身邊折磨,絕不會讓兇手輕易死去!」

  這樣的話,一句一句有如飛擲的利箭,箭箭穿心讓原本淡漠的蕭千夜猛然一顫,眼神瞬息萬變,從悲哀、不甘、痛苦,漸漸變成極端的憤怒。

  雲瀟察覺到他的情緒,不動聲色輕輕握住他的手,聲音卻漸漸衰弱:「其實逝去的人,也並不希望看見活著人這麼做……」

  「你又沒死過,別替沅淇小姐說這種話!」阿崇一下子站起來打斷她的話,那些過去在東濟島的大街小巷流傳著,即使是他這樣的局外人,都為此感到過無盡的惋惜和憤怒。

  雲瀟卻只是微微抬眼,彷彿有閃電掠過明媚的雙瞳,心裡一陣恍惚,許久才淡淡說道:「我不知道沅淇小姐是如何想的,至少我……至少在我死去的那段時間裡,我不願意看到所愛之人如此痛苦。」

  她的話讓阿崇驚得挺直背脊一個字也接不上,愣愣打了個寒顫。

  雲瀟笑吟吟的看著發獃的人,豎起手指放在唇心,做了一個噓聲的手勢,他還想好奇追問的時候,又聽見賬外傳來腳步聲,火焰的結界也在瞬間悄然散去,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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