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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九章:潮汐賭坊

  潮汐賭坊在外城,已經靠近居民區,門外的軍隊還在焦頭爛額的找人,門內的賭徒依然沉迷在籌光交錯中,那些骰子、麻牌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響,和亡命之徒的喝彩聲交織在一起。

  沒人注意到他走進來,也沒人注意到桌下憑空掀起的風,蕭千夜反手扣上大門,直到他走到賭桌前,才有管事的夥計笑容滿面的迎上來。

  但他也只是視若無睹的繼續往前走,每走過一步,大堂里的風就猛烈一分,直到高高懸挂的燈籠燭台都開始搖晃,才有沉迷賭局的人迷茫的抬起眼皮疑惑的掃了一眼門窗,但這樣明顯的反常也不能讓專心致志的賭徒有絲毫警覺,所有人都興奮的盯著手中的骰子或麻牌,等待著下一刻的天堂亦或是地獄。

  蕭千夜一路走到樓梯上,風神朝著七轉劍式的角度連續轉動,削去所有的光,也在頃刻之間滅去了所有的聲。

  潮汐賭坊一片死寂,他幾乎無法控制自己下手的力道,也無暇關心到底都有些什麼人,只是想起這裡曾經談笑一般將那些屈辱侃侃而談,心中的憤怒和恨意就無法湮滅分毫,他甚至有種前所未有的衝動,只要來過這裡的人都無法原諒,只要談論過那些事情的人,都該去死!

  還有嗎?應該還有不少人知道那些事吧?他是如此聲名狼藉,那些人會不會因為自己這層關係,對阿瀟添油加醋的進行侮辱和嘲諷?

  他一想起這些事情,頭就好像被硬生生撕裂,連覆蓋在臉上的障眼術也因扭曲的面容而消散,他現在只想在帝都城掘地三尺,將所有嘲笑這件事的人全部殺了!

  在他痛苦不堪的時候,大堂中央的琉璃燈倏然被點亮,即使光線很淡很淡,但還是清楚的照亮了潮汐賭坊的慘狀,蕭千夜的目光仍是冷定如鐵,默默扭頭往另一個方向望過去,在那裡果然靜靜站著一個男人,他被風神的厲風切割的鮮血不斷,還是忍著劇痛一聲不吭,甚至還能從手指中勾出靈力之火,點燃大堂的燈。

  「厲桑?」蕭千夜奇怪的念出這個名字,他分明沒有見過那個人,但此刻卻能肯定,這個男人就是父親提過的厲桑。

  「好狠的劍。」厲桑拖過血跡斑斑的長凳,將橫躺在上面剛剛斷氣的賭徒一腳踢到了地上,然後慢慢靠著坐了上去,他裸露的手臂上帶著隱約可見的黑色鱗片,是驪龍族最為明顯的特徵,又冷漠的掃了一眼滿地被切割成幾段的屍體,嘴角勾起譏笑,「不愧是帝國的軍閣主,這些人犯了什麼罪,難道賭博也算違法了嗎?」

  「他們該死。」蕭千夜沒有給他任何解釋,就只是冷淡的重複著四個字,「他們該死。」

  「呵……」厲桑平靜的笑起,對這樣的回答毫不意外,他在意外另一件事,這段時間他們通過特殊的手法隱於帝都城,連每日執勤的軍閣和神秘莫測的風魔都沒發現他們的蹤跡,為何眼下這個失蹤多時的前任閣主會莫名其妙的來到潮汐賭坊,甚至一出手就是毫不留情的殺戮,連只會阿諛奉承的普通夥計都直接殺了,他深吸一口氣,好奇的問,「你是察覺到我們躲在這裡了?」

  蕭千夜笑了笑,好像自己也被這種意外驚住了片刻,低道:「不是,我只是路過,碰巧而已。」

  厲桑的嘴角不可置信的抽搐了幾分,再度抬手指向地上的死屍,確認一般的問道:「路過?你殺了這麼多人,就只是因為碰巧?」

  兩人的目光都是鋒芒畢露的交錯著,厲桑頓了頓,發出一聲嗤之以鼻的輕哼,接道:「也正常,你們殺人從來也不需要什麼冠冕堂皇的借口,倒是我自討沒趣,竟然還問你為什麼動手殺人。」

  蕭千夜提劍走過去,風色長劍在掌下吞吐出鋒利的劍芒,厲桑卻只是一副坦然的樣子挺胸看著他,直到他將風神架在自己脖子上,依然沒有露出絲毫的惶恐不安,反而是像要更加激怒眼前情緒略顯失控的年輕人,一字一頓看著他的眼睛慢慢說道:「讓我猜一猜你的目的,潮汐賭坊最近有些奇怪的傳聞,說軍隊在大漠里挖棺材,挖了大半年,只為了找一個下落不明的女人……」

  他非常刻意的頓了頓,瞥見對方臉上越來越狠辣的殺氣,咧嘴痴笑:「這個女人跟你有著很大的關係,既是青梅竹馬,又是生死相隨,她被人……」

  「閉嘴。」已經不想再聽到任何關於那件事的言辭,蕭千夜厲聲制止,同時風神的劍風割破喉嚨,厲桑咯咯笑起,絲毫也沒介意自己脖子上涓涓而出的血,依然無休無止的道,「和她同時失蹤的是聞名帝都的某個男寵,真讓人遐想無限是不是,軍閣主的女人,和一個男寵……同時失蹤了。」

  「舌頭不想要了嗎?」蕭千夜緊咬著牙,但他的威脅在對方看來也只是逞強,「你不想我說話,大可以現在就割了我的舌頭,你為什麼不動手?是不是因為你還想從我嘴裡套出葉小姐和三郡主的下落?」

  沉默,他竟然被對方一句話說到沉默,厲桑哈哈笑的更加誇張,眼裡的諷刺也更加明顯:「傳聞你也在大漠找人,從某個黑棺里抱出來個全身是血的女人,你出身豪門權貴,抱著個被男寵睡過的女人,不嫌臟嗎?」

  那樣赤裸裸的挑釁,用一雙複雜難懂的眼睛死盯著他,帶著他完全無法理解的恨意,好像只想更加的激怒他。

  這樣的恨意不僅僅是在針對他,而更像是某種積怨多年的怒意無處宣洩。

  蕭千夜往後退了一步,就那麼緩了一緩,忽然問了一個出人意料的問題:「你和我爹之間,有什麼恩怨嗎?有什麼事沖我來,她是無辜的。」

  「只有她是無辜的嗎?」厲桑不置可否,凄淡一笑,「很多人都是無辜的,可還是會被人傷害,甚至殺死,無辜有什麼用,一點用也沒有。」

  不知是想起了什麼過往,厲桑的面容微微一緊,霍然挺直了腰背,這一瞬間好像確認了什麼東西,蕭千夜反唇譏語道:「何必拿幾個女人出氣呢?我就在你面前,能扛得住風神剛才那幾下,說明你的體質、身手都還不錯,想必要不了多久就能快速自愈,我不介意等你恢復了再做你的對手,只要你不要那麼卑鄙拿女人做威脅的籌碼,你是靈音族滅族任務后,我爹唯一提過的名字,我不信你是那種人。」

  「呵……軍閣主也會說冠冕堂皇的話了?」厲桑並不領情,反而被他幾句話挑起心頭的刺,連同臉色都在這一刻陰雲密布,「不能拿女人出氣嗎?你爹當年滅族之時,可沒管手下殺的是女人還是孩子。」

  話音未落,潮汐賭坊的門被人輕輕推開,兩人同時警覺的望過去,卻發現是蕭奕白懷抱著古塵忽然到來,他淡淡掃了一眼滿地的屍體,又將門小心的合上,這才毫無顧忌的踩著血水和殘肢直接靠過來,蕭千夜眉峰一蹙,沒等他質問為什麼他會突然跑來之時,蕭奕白已經對他輕輕一笑做了一個噓聲的手勢,反手就將古塵扔還過去,又看了一眼厲桑,柔和的語調里隱隱透著不快:「剛才的話我都聽見了,剩下的讓我來吧。」

  他一邊說話,一邊扯過一張椅子,隨手彈去上面的血污,低道:「你坐會,你沒發現自己全身都在抖嗎?」

  蕭千夜默默不語,在厲桑故意提起他心底最為隱痛的那些事時,他是真的想要將眼前這個人撕成碎片,可他不能不管葉雪和朧月的安危,他已經失去過阿瀟,無論如何都不願意再讓在意的人受到傷害。

  「你要做什麼?」厲桑警覺的看著蕭奕白,顯然是一早就對他身上的某些東西有所耳聞,蕭奕白舉著一隻手,手指點在他的額心,哪怕夜咒的束縛在一瞬壓迫的他胸膛劇痛,還是忍著一點點將對方腦中的景象呈象鋪展。

  那是一個陰雨天的傍晚,潮濕的海風混雜著碧落海獨有的氣息,遙遠的吹入沿海的小鎮。

  這是羽都數不清的小鎮中毫不起眼的一個,在滅族令的威脅下,被軍閣暫且接管,正在沿海追擊四處逃竄的靈音族。

  厲桑只是這個小鎮中最為普通的居民,雖然是驪龍族,但因優良的水性被一家船行雇傭,有一個溫柔賢良的妻子和一雙活潑可愛的兒女,在異族人備受歧視的飛垣,能找到一處可以棲息的小屋,對一家人而言無疑已是天大的幸福,軍閣是沖著靈音族而來的,只要他置身事外冷眼旁觀,一貫只以任務為最優先的軍閣就不會針對他。

  但他偏偏沒有這麼做,他借著自己船塢工人的身份,在一艘即將出海的貨船上,偷偷藏了十五個靈音族,她們都是手無寸鐵的老人幼兒和女人,蜷縮在陰暗的貨艙里,苦苦哀求著天公作美好讓船隻可以順利出海,可雨勢還是越下越大,就好像冥冥中連老天爺都要滅亡這一族人,暴風雨在碧落海肆虐,整整半個月,船隻只能在碼頭停泊。

  他是在一次暗中送飯的途中被人發現的,那人肩上別著特殊的徽章,和普通的戰士,甚至青鳥的將領都不一樣。

  他注意到了形跡可疑的厲桑,一路尾隨,終於發現了被暗藏起來的十五個人。

  夜色被雷電照的通徹如白晝,而那張臉,正是曾經的軍閣主,他們的父親,蕭凌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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