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章:神婆
推開二樓的房間門,裡面煙霧繚繞,空氣里還混雜著奇怪的香味,視線被白蒙蒙的水氣和香薰阻絕根本看不清楚,蕭千夜屏住呼吸提高警惕往內跨了一步,沒等他看清中間黑乎乎的一團到底是什麼東西,一聲尖銳刺耳的嚎叫響徹整個客棧,再定睛,只見客房中間擺放著一個老大的木桶,一個男人和三個女人赤身裸體的泡在桶中,男人端坐在中間,兩個女人一人一邊緊緊抱著胳膊,剩下一個背靠著,此時也驚慌失措的朝他望過來。
怎麼回事?蕭千夜一時沒反應過來,愣在原地進退兩難,這時候剛才的小夥計飛身衝上來一把拉住他的袖子,一邊點頭哈腰的道歉,一邊連連對他使眼色。
房間門被推開之後,裡面的煙霧慢慢散去了不少,蕭千夜用力揮了揮袖子,這才看清眼前的一切,除去中間的大木桶,四周還擺著十個正在燒香的薰爐,那些奇怪的煙霧呈現不同的色澤,在水霧的作用下開始出現奇妙的暈染,這些人將門窗緊閉,指點了幾根昏暗的蠟燭,整個房間又悶又黑憋得透不過氣來。
「公子,公子!」小夥計嚇的臉都白了,見他還愣在原地一動不動,連忙壓低聲音勸道,「您這是做什麼啊,我剛才不是跟您說了嗎,他們要了好多開水要泡澡,還請了神婆念經,您……您別打擾人家了,快跟我出去。」
蕭千夜這才注意到房間一角還站著一個女人,雖然被稱為「神婆」,但是看起來也只有三十左右,面容姣好皮膚細嫩,身材勻稱豐滿,看著應該是平時就保養的極好,她站在煙霧中,用衣袖掩著嘴偷笑起來,然後盈盈走向蕭千夜,她化著極具異域風格的奇特妝容,一隻手像蛇一樣纏住蕭千夜的胳膊,另一隻手抬起食指在小夥計額頭輕輕一點,直接就把眼睛都瞪直了的小夥計給推了出去,蕭千夜一動不動,任她一點點將身子靠在自己身上,神婆發出輕輕的呵笑聲,然後重新關上了房間門。
蕭千夜只感覺這個女人身上有著特殊的香氣,能讓他的意識瞬間出現恍惚,連忙暗暗運氣鎮定心神。
「喂,你是什麼人!還不快出去!」木桶中的男人這才終於回過神,臉龐通紅顧不得自己全身濕漉漉的直接翻身就爬了出來,他從床上扯了一條毯子隨便裹住身體,然後氣急敗壞的又向木桶里的三個女人扔了幾件衣服,他本來心情就不好,這一鬧更是大發雷霆,直接抄起桌子上的茶壺就朝蕭千夜的臉砸了過去,邊砸邊罵道:「媽的!你還看,沒看過女人是不是!趕緊滾出去別讓我再見到你!」
此時木桶里的三個女人直接在水中手忙腳亂的穿好衣服,接二連三的爬出來跳到床上,用被子遮掩著濕漉漉的身體。
蕭千夜只是輕輕側頭,茶壺貼著他的臉砸在了後面的門上,但他不氣也不惱,看似隨意的轉了轉手裡的長刀。
這一下男人才注意到他手上那柄細長的黑金古刀,看起來都快跟自己差不多高了!他緊張的咽了幾口沫,雖然自己經常往返崑崙和中原做生意,但是畢竟天高皇帝遠,萬一在這種鳥不拉屎的鬼地方出了什麼意外,那真的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想到這些,他只能憋著這口氣哆哆嗦嗦的退了兩步,小心翼翼的站在一邊盯著他。
蕭千夜嚴厲的看著他,對他招手道:「你過來。」
男人支支吾吾的,又不敢違背他的話,只能踮著腳小心翼翼的靠過來,偷偷瞥了一眼討好般的問道:「你、你幹嘛?」
「衣服脫了。」蕭千夜毫不客氣的命令,男人呆了一下,竟像個女人一樣羞紅了臉,低下頭話都說不利索了,「脫、脫脫衣服?喂,我是個男人哎,難道、難道你……好這一口?」
蕭千夜冷漠如鐵緊盯著他,也不想解釋催促了一句:「快點脫。」
他身邊的神婆呵呵笑起,也不幫男人求情,反而煽風點火的道:「張老闆,您還害羞嗎?您要是不願意,那換三位夫人來也是可以的。」
「別,別!」張老闆雖然是不情不願,又不想自己三個夫人被外人佔了便宜,只能勉為其難的點頭。
蕭千夜看著神婆一副樂在其中的樣子,忍不住提醒:「你不迴避嗎?他可是個男人。」
神婆眨著眼睛滿不在乎的笑道:「我可不介意這些,倒是公子呀,您剛才闖進來可是把人家三位貌美如花的夫人看了個精光吧?這會還能面不改色氣定神閑,果然好定力。」
蕭千夜頓了頓,腦子裡頓時付出雲瀟的臉龐,無意識的皺了一下眉,心想此事要是被她知道,難免又是一頓牢騷少不了。
神婆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眼珠一轉,繼續往他懷裡靠了靠,酸酸的道:「看公子的眼神,是想起什麼心上人了嗎?哎……真讓人羨慕,我還想著能和您有一段佳緣呢。」
兩人談話間,張老闆已經扭扭捏捏的脫光了衣服,蕭千夜將他上上下下看了幾遍,看得他面紅耳赤像個害臊的大姑娘,又道:「轉過去。」
張老闆聽話的轉了個身,發現自己的三個夫人正從帷幔里探了頭出來,竟然是一副看好戲的樣子在看他!
蕭千夜伸手從他後背脊椎滑過,他的手指極為冰涼,讓張老闆瞬間打了個寒顫哆嗦了一下。
沒有……身體里也感覺不到蠱蟻的氣息,難道這幾個人真的沒有從坪村帶回來那些東西?
想到這裡,蕭千夜還是不放心,對床上的三人喝道:「你們也過來。」
「喂,你、你不能這樣!年輕人,我們萍水相逢無冤無仇,你要是好、好這一口,我可以給你錢,你自己出去找地方享樂去,別打我三位夫人的主意!」張老闆連忙義正言辭的阻止,誰料沒等他說完,床上的三人推推嚷嚷的竟然發出了古怪的笑聲,然後也不顧男女有別,真的一個個走過來。
「夫人?」張老闆看的目瞪口呆,自己三位夫人都是名門出身,一直以來賢良淑德勤儉持家,幫著自己做生意從無怨言,怎麼這一下忽然就像變了個人一樣,當著自己的面就這麼赤裸裸的站在另一個男人面前?
蕭千夜用餘光掃了一眼神婆,心裡咯噔一下知道是這個人動了手腳,她竟然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無聲無息的讓人言聽計從?
但眼下的處境也讓他顧不得再想太多,蕭千夜是以同樣的方法仔細的檢查每個人的身體,但是無一例外都沒有蠱蟻的氣息。
雖然如此,他非但沒感到任何輕鬆,反而有另一種無名的擔憂湧上心頭。
「呵……」神婆的嘴唇已經貼上蕭千夜的耳根,溫聲和氣的解釋道,「公子檢查完了嗎?人家夫妻四人才從坪村撿了一條命回來,這會好不容易能舒舒服服的洗個澡,做個法事超度亡靈安安心,您倒好,門也不敲就直接闖進來了,我可告訴您,那傢伙是中原小有名氣的藥材商,每年這個時節都要跑到昆崙山採購珍惜的草藥,這幾年國泰民安,本想帶著三位夫人順便散散心,結果……哎。」
蕭千夜冷冷看著神婆,她的手一直在自己身上來回撫摸,但有一種說不出道不明的奇怪感覺,迫使他沒有直接推開這個女人。
張老闆早就氣到話都說不出來,一副隨時都要背過氣的模樣,蕭千夜輕咳一聲,不緊不慢的再次掃過房間,淡淡問道:「你們不是在做法事超度嗎?怎麼到木桶里四個人一起泡起澡來了?」
「關你屁事!」張老闆氣急敗壞的回了一句,被他問的又害臊又心虛,倒是神婆毫不介意的笑起來,摟著他的胳膊親昵的道,「張老闆被坪村的螞蟻嚇壞了,總覺得自己身上瘙癢難耐,但是找了半天也沒找到螞蟻,他心有不安才讓店裡的夥計去請了我,要我說呀這其實就是被嚇失了魂,是心病,就讓他們一起泡在木桶中,在水裡撒上驅蟲的藥水,房間里再點上鎮邪的香薰,等明天一早藥效入體就沒事了。」
「哦?」蕭千夜意外的看著他們,早在他進來的同時就已經在暗暗檢查房中是否有蠱蟻存在的痕迹,但是真的如神婆所言,此處沒有蠱蟻的蹤跡。
「公子是從哪裡來呀?」神婆一雙勾魂的眼睛一刻不停的緊盯著他,手早就不安分的伸進了衣領中,上上下下來回撫摸,不懷好意的笑道,「好冷啊,公子的身體怎麼這麼冷?說實話,奴家在這蟠龍鎮三十年了,還從未見過公子這般丰神俊朗的人物呢,原以為是不是仙山來的弟子,可是看衣著又不太像,手中也帶著刀而非劍靈……」
她一邊說話,另一隻手已經慢慢挪向古塵,蕭千夜假意毫無察覺,果然下一秒古塵就微微一顫,神婆面容一緊,好似被嚇了一跳,嬌滴滴的說道:「這是什麼武器,怎麼好像會咬人一樣?」
蕭千夜其實心中也有所疑惑,他對術法一貫不太擅長,如果眼下帝仲在身邊,或許是一眼就能看出來,可偏偏帝仲不知所蹤到現在也沒回來,他知道眼前這個女人有些怪異,但是又說出不來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她的手一直在自己胸膛來回遊走,但確實感覺不到絲毫邪氣,讓他一時無法準確判斷眼前人到底是什麼來頭。
「公子……我們換個地方說話可好?你身體這麼冷,我想幫你暖暖。」神婆笑吟吟的拉住他的手,扭頭對房內的四人又吩咐一句,「張老闆,您和三位夫人還是繼續泡著吧,我和這位公子稍微聊聊,很快就回來繼續法事。」
「好,好,您快去快回!」張老闆鬆了口氣,見他們一前一後走出去,立馬撲過去關上門,這短暫的插曲過後,他很快又感覺背上出現熟悉的瘙癢刺痛,坪村那些被螞蟻咬的支離破碎的屍體一遍遍在眼前跳過,嚇得他面無血色毫不猶豫的又鑽回了木桶中,三個夫人也趕緊衝過來一起坐了進去,他們已經在木桶中泡了幾個時辰了,可是水溫依然滾熱,幾人的皮膚也沒有因為長時間泡在熱水中而出現褶皺。
樓下的小夥計見神婆花枝招展的摟著蕭千夜的胳膊走出來,尷尬的撓撓頭,不知道這時候自己到底要不要上去搭話。
神婆沖他使了個眼色,用手貼著嘴唇對他遠遠的甩了個吻,然後又軟塌塌的黏著蕭千夜身上,看著就像沒骨頭一樣。
小夥計後背一寒,連忙背過身去假裝沒看見,努努嘴挑了一下眉,心中感慨無限,神婆是蟠龍鎮及周圍十幾個村落赫赫有名的大人物了,一直以來從不以真面目示人,好像還是代代相傳,從祖上開始就一直干著這一行,她們沿襲著相同的名字「玲姬」,眼前這位據說是新任神婆,破天荒的離經叛道,不僅每日打扮的妖艷非常,還勾引往來的旅人,就因為這一個人,祖輩傳下來的好名聲沒幾個月就全給糟蹋了。
想到這裡,好奇心使然的小夥計還是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果然玲姬已經挽著蕭千夜親熱非常的走進了他的房間,他暗暗咋舌,萬萬沒想到這個看起來一派正氣的公子也好這一口,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小夥計不住搖頭,但他畢竟只是個打雜的下人,客人想做什麼他哪裡敢多嘴,於是扭了扭脖子繼續幹活,此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蟠龍鎮的居民本來就睡得早,一般到了這種時候就不會再有客人來了,他四下里張羅了一會,將門口的夜燈熄滅,大堂里黑下來之後,地板深處隱隱有蛇吐信的聲音傳來,小夥計疑惑的踩了踩,聲音又立刻消失了。
「果然是昨晚上折騰沒睡好,這都產生幻聽了。」他自嘲的笑了笑,然後打著哈欠回去睡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