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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八章:墜崖

  再過幾天,劍靈越過高山大河,終於能隱約看見遠方熟悉的巍峨雪峰,蕭千夜心中感慨無限,想起他幼年時初次見到這麼綿延萬里的雪山之時,他滿眼只剩驚喜,顧不得疲憊的身體,丟下一直照顧他的商隊就興奮的沖了過去,崑崙腳下曾有不少躲避戰亂的旅人,時間久了,他們也在這裡扎了根,接待一些慕名而來的訪客。

  猶記得那年在山下雪寨子里,有一對憨厚老實的中年夫妻,他們見到遠道而來的孩子也十分喜愛,不僅給了他溫暖的酥奶茶,還樂呵呵的跟他說了好多好多關於山上的事情,他們將崑崙一派視為神仙的弟子,告訴他若想要上山求學,必須心誠的自己沿著山路走上去,若能通過山路中各種阻礙和考驗,到了半山就會有專門接應的弟子前來迎接。

  那時候他才八歲,照顧他的商隊是受父親囑託,哪裡敢讓他一個人去走那麼危險的山路?萬一出了什麼意外,他們回去無法交代,怕是這輩子都別想繼續做生意了,於是那群商人偷偷的跟在他身後,既不敢太靠近被發現,又不敢離得太遠讓他走失,他心裡其實很煩那些人,但每次想把他們罵回去對方又都是一副笑嘻嘻的討好臉,殊不知這種待遇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他卻從來沒有珍惜過。

  如今再想起那些往事,蕭千夜嘴角勾起無可奈何的笑,他其實連那條用於試煉的山路都沒有走到頭,師父好像一早就算到他會來,已經提前讓弟子下來接他,他從飛垣到崑崙,歷經山海,卻一點挫折也沒有遇到過。

  雲瀟靠著他的後背,這幾日一直都有些悶悶不樂,此時看見崑崙雪峰已經近在眼前,心情才終於好轉一些,或許是因為連續趕路,她的臉色顯然有些蒼白憔悴,蕭千夜不放心的看了她一眼,猶豫了片刻才開口說道:「連夜趕回去太辛苦了,山下有不少雪寨子,我們找地方休息一晚上,明早再回去吧。」

  雲瀟本想拒絕,畢竟此時天還是亮堂堂的,直接以御劍術回去的話多半後半夜就能到了,但她才想開口,劍靈調轉方向已經開始下降。

  到了夕陽西下之時,金色的餘暉在雪峰之巔閃閃爍爍,真的有種宛如人間仙境的錯覺,蕭千夜驀然抬手用袖子遮了一下眼睛,這束明晃晃的夕陽帶著某種莫名的情愫,一下子讓他恍恍惚惚感到一陣胸悶氣喘,眼前泛起大片黑影,耳鳴也不合時宜的充斥雙耳,彷彿時空錯亂般,竟然瞬間又勾起他墜崖當時的景象!

  「千夜,你怎麼了?」雲瀟敏銳的感覺到身邊人有些不對勁,她才抓住他的手想看看怎麼回事,腳下瀝空劍驟然失去控制,兩人腳下一空一起往下墜落!

  千鈞一髮之際,雲瀟顧不得管他到底發生了什麼,只能自行先穩住劍靈的劍身,但是這一墜已經直線摔落數百尺,蕭千夜痛苦的按住額頭,瞳孔變得失焦,雲瀟心裡咯噔一下,不得不控制劍靈快速找了一處平坦的山腰落地,她小心的摸了摸對方的臉,發現他原本早已經冰涼的身體微微發熱,喘息也越見急促無法控制。

  雲瀟束手無策,又急又驚,那一年他墜入懸崖是因為蕭奕白髮生了變故,這種時候突然又出現了類似的情況,難道是身在帝都的大哥又做了什麼事情?

  想到這裡雲瀟趕緊從他懷中掏出蕭奕白給他的那個家徽,只見徽章上窮奇冰藍色的眼眸微微發亮,還發出細細的冰裂之聲。

  蕭千夜用力深呼吸,好不容易勉強緩過這口氣,他一下子坐起來從雲瀟手中搶過家徽,眼裡的光變得恐怖起來,就在剛才他失去意識險些讓劍靈墜落的那一瞬間,身體的某處湧出撕心裂肺的疼痛,這種感覺年和當年墜崖前際如出一轍,果然沒過一會,從家徽里幽幽傳出蕭奕白熟悉的聲音,問道:「千夜,你還好嗎?」

  「你……你又幹什麼了?」蕭千夜被他一句話氣的臉色發青,但剛剛緩過來的身體還是僵硬到無法動彈,家徽上窮奇的眼睛里折射出一面光鏡,蕭奕白看起來仍是在封心台中,明溪就在他身邊,看見光鏡之術亮起來才淡淡掃了一眼,蕭奕白在對面抱歉的拱手笑了笑,連忙解釋道:「之前夜王來解除了我身上部分的夜咒束縛,但是他依然沒有解開分魂大法的靈力迴轉,眼下高瞻平幾次私會二皇子,我實在不放心他一個人,只能嘗試強行和分出去的魂魄重新聯繫上,不得以下手重了些,影響到了你……」

  蕭千夜不得不冷靜下來先認真思考大哥的話,目光也一點點凝聚在明溪手裡一直戴著的玉扳指上,神色凝重的問道:「然後呢,你成功了嗎?」

  「嗯,能稍微感覺到一些了。」蕭奕白點點頭,有一絲欣喜從眸底流過,他似乎還沒察覺到弟弟現在身邊的景象有些不對勁,言語中還樂呵呵的說道:「不過還是沒有之前那麼敏銳,夜王說了,每毀去一個封印地,就會解除一部分的夜咒束縛,我自己也能慢慢調息加快恢復,你不必擔心我,對了,算算時間你們也該到了吧,你這是在哪裡?」

  「你問我在哪裡?」蕭千夜冷哼一聲,豎起一根手指向上指了指,「拜你所賜,剛從御劍術上摔下來,現在不知道在哪個半山腰裡休息。」

  「呃……」蕭奕白尷尬的咧咧嘴,背後的明溪忍不住捂嘴偷笑,添油加醋的說了一句,「他瞞著我偷偷讓征帆把那個家徽給你帶去,本來也沒打算這麼快暴露,誰知道剛才下手太重影響到了你,他擔心你出事,不得不在我面前開了光鏡,我自認為也不是那麼小氣的人,可他如今還這麼提防著我,真讓人難過。」

  蕭奕白聽見這話,用自己的身體擋住光鏡,不讓他繼續和弟弟說話,又趕緊關心的問道:「那你現在怎麼樣,還能使用御劍術嗎?」

  蕭千夜環視一周,這裡是一處避風的山腰,地勢勉強還算平坦,但是距離崑崙一派究竟有多遠,那必須得重新以御劍術回到天上觀察清楚才能判斷,但眼下他的身體又僵硬到無法控制,再使用御劍術多半還得掉下來,想到這裡,蕭千夜不快的瞪了一眼蕭奕白,有氣沒地方發泄,冷然罵道:「你就別虛情假意的關心我了,上次害我墜崖,這次又差點把我摔死,你是不是一定要給我找點麻煩才開心?」

  蕭奕白聽著他喋喋不休的抱怨,鄭重的鞠了一個九十度的躬,嘴皮上還是笑意瀲瀲:「對不起嘛!」

  蕭千夜還不及回嘴,突然冒出一個熟悉的小姑娘聲音,湊著臉就伸到光鏡前面,好奇的嘀咕道:「咦,你這是在和誰道歉呢,平時可沒見你這麼謙虛過……啊!蕭、蕭千夜!」

  那頭的尖叫聲剛脫口,蕭奕白順勢一把就捂住了她的嘴,蕭千夜神色一冷,這個小丫頭竟然是前任白教的教主飛影!?

  蕭奕白看到弟弟瞬間陰沉的想要殺人的臉龐,連忙搶話解釋起來:「那個、你知道的,我現在是被囚禁在封心台,星羅湖外圍安排了駐都部隊,還有朱厭和慕西昭輪班看守,明溪擔心我孤身被困封心台,又是個手無縛雞之力之人,這才將飛影調了過來,她雖然有些毛手毛腳的,但畢竟會些白教的術法,能堤防著朱厭。」

  蕭千夜想了想,雖然對飛影本人並無半點好感,但是她不僅僅是白教教主,還是罕見的靈羽族後裔,確實是對付朱厭的好辦法。

  「哼……哼哼!」飛影本就和蕭千夜不和,這會見面本想遠遠的罵兩句,結果還沒開口就被蕭奕白堵著嘴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好從鼻腔里發出一連串的哼唧聲,蕭奕白才害得他從御劍術上摔下來,要是這會飛影火上澆油,恐怕弟弟得氣到發瘋,他趕緊伸手摸了摸光鏡,語速飛快:「你好好休息,等身體恢復再回崑崙,我就不打擾你了,哦,對了,幫我向弟妹問好,嘿嘿,嘿嘿。」

  他一邊嬉笑,一邊眼疾手快掐斷光鏡,蕭千夜的臉色本來就不好看,此時更是陰著一張臉,真的是又氣又不好發作,雲瀟倒是被這樣的兄弟倆逗笑,好像突然有點明白為什麼他總會擔心大哥的安危,蕭千夜這才回神,見她盯著自己笑個不停,不由臉頰一紅,逞強著想要站起來,說道:「這裡太冷了,你有身孕,不能在野外風餐露宿,走,找個雪寨先住一晚。」

  「別急別急。」雲瀟不慌不忙的按住他,拂過瀝空劍默默運起御劍術,然後才主動起身拉了他一把,「我來吧,你本來技術就不好,現在身體還這個樣子,我可不想再掉下來了。」

  蕭千夜無奈的跟上去,這一次雲瀟站在前面,笑咯咯的眨眼,半開玩笑的說道:「換你靠著我的後背了,蕭閣主站穩了,我的技術也很一般呢,跟你真的是很般配吧?」

  「胡鬧。」蕭千夜低聲罵了一句,嘴角微微上揚,心中暖暖的。

  劍靈再次騰空而起的時候天色已經慢慢轉黑,這一段小插曲讓他們偏離了路線,不得以又再次繞過好幾座高山,雲瀟仔細辨別著方向,想著這附近應該有不少小村落可以落腳,於是慢慢放緩速度。

  劍靈下降到一定高度的時候,從下方悠然瀰漫出來一陣輕煙薄霧,轉瞬就遮住了兩人的視線,正當雲瀟遲疑之際,耳邊忽然聽見一曲悠揚的古琴聲,兩人皆是心中一緊,這曲琴聲來的蹊蹺,好似是隨著霧氣一起盪出,但音律中帶著沁人心脾的靈力,反而讓蕭千夜僵硬的身體瞬間輕鬆了不少。

  然而蕭千夜絲毫不敢大意,雲瀟被突如其來的琴音分了神,愣愣的呆了幾秒,忽然察覺到面上有微雨打落,驚訝的伸出手,低呼道:「雨……下雨了?」

  蕭千夜瞬間抬頭望了一眼天空,夜幕繁星璀璨,這些雨水又是從何而來?

  下一刻,雨中氣勢一變,似有看不見的鋒利劍氣縈繞其中,蕭千夜一把將雲瀟護在懷中,手中長刀順勢回擊,刀光劍影在高空中交織撞擊,耳邊是傾盆的暴雨聲,竟然又有青竹葉的幻象在風雨中飛舞!

  雲瀟在他懷中看到著匪夷所思的一幕,變了臉色,腦中立馬就意識到了對方身份,連忙一把按住蕭千夜的手:「暴雨青竹……是谷主的劍!」

  蕭千夜還沒反應過來,一個光化的影子從霧中飛出,在他面前憑空而立,來人一襲墨清長衫,手裡的劍竟然直接從自己心口插入!身邊的暴雨和青竹葉也同時散去,他搖了搖頭,然後微微嘆息負手而立,明明一雙明眸嚴厲鋒芒的看著他,開口又是在和另一個人說話:「多年未見,你給我帶了個大麻煩啊……帝仲。」

  話音未落,無言谷主伸手點在他額頭,上天界的術法如游蛇在他體內竄走,終於將沉睡許久的帝仲喚醒。

  「哦……你來了。」帝仲如釋重負的微笑起來,睜眼的剎那,蕭千夜的雙眸立馬轉變為金銀異色,這段時日的記憶在兩人腦中反覆重疊,讓他一時間沉默不語。

  無言谷主面上隱有不快,眉頭微微蹙了一下,簡短地說道:「跟上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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