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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二章:巨門

  「現在該換你回答我的問題了。」白澤若無其事的換了話題,用爪子一直撓著腦門抓癢,漫不經心的問道:「你是上天界的客人?還是上天界的敵人?」

  「客人嗎?嗯……勉強也可以這麼說吧,至於敵人,呵,至少現在還不是。」蕭千夜笑了笑,沒想到它會有這種想法,白澤的眼珠轉動了一下,慢悠悠的回憶著,「上天界確實有一位客人,是很久以前得到了夜王大人的允許,那傢伙經常在黃昏之海遊盪,很喜歡斡旋在各種猛獸之中,似乎一直在打聽什麼事情。」

  「哦?」蕭千夜知道白澤口中的客人是誰,但他也不說穿,假裝好奇的問道,「他在打聽什麼事情呢?」

  「他在打聽……喂,現在是你該回答我的問題。」白澤才準備回答,驚覺自己又被他套了話,連忙一口回絕了他的疑問,雖然碩大的身體一動不動,但臉上白毛卻有些許抽動,不快的抱怨:「你這個人怎麼回事?不僅想套我的話,還要跟我打太極,一點都不老實,竟然還自稱是崑崙弟子,我說你這身染血的衣服,看起來是經歷了一場惡戰啊,崑崙弟子不喜爭鬥,你是怎麼把自己搞成這幅模樣的哦……」

  蕭千夜被它說的啞口無言,但還是極力為自己狡辯了幾句:「不喜爭鬥,那也架不住別人要來找你麻煩是不?」

  「找你麻煩?」白澤好奇的湊過來,用鼻子用力嗅著氣息,嗓音低沉下去,「你是說帝仲來找你麻煩?那可真是天下少有的稀奇事。」

  蕭千夜猛然昂起頭望向頭頂,順著它的話認真的點頭,無奈的道:「你不信?他現在還在黃昏之海提著刀等我,你要是有興趣上去觀戰,就可以看見他。」

  白澤吸了口氣,心中頗驚,被他的一番話吊起了胃口,急忙俯近身子:「他真的回來了?哦……上天界好多年沒有聽到關於他的消息了,黃昏之海總是謠傳說帝仲已死,引得一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傢伙痴心妄想的要打上天界的主意,殊不知就算戰神不在,那裡依然有冥王坐鎮,哪裡輪得到它們踏足神界,我倒是懶得上去觀戰,一會被誤傷還得去求烈王幫忙醫治,還不如安安逸逸的在這裡睡覺舒服,你若是想回到黃昏之海,我是可以送你離開這裡。」

  蕭千夜並沒有回應,只是在聽到「冥王」兩個字的同時雙眸驟然雪亮,閃過一絲鋒利的嚴寒。

  「很久很久以前,經常有人來挑戰他,這其中不乏罕見的凶獸。」白澤嘀咕著,想起那些久到記不清年歲的記憶,依然露出了敬仰的目光,「我又不是沒見過他出手,實力越強勁的對手越能吸引他的興趣,但往往結局也更加慘烈,現在黃昏之海里還有好多那時候受傷留下來療養的傢伙呢!」

  「他真的沒輸過嗎?」蕭千夜好奇的詢問,白澤自己呵呵樂了一聲,好像在炫耀自己的光輝歷史一樣驕傲的點頭,「真的沒輸過哦,所以你被他從黃昏之海踢下來其實一點也不奇怪。」

  「喂,我不是被他踢下來的……」蕭千夜鬱悶的白了它一眼,腦子裡卻莫名記起夢境中那個初次長出骨翼的窮奇被他一腳踢落懸崖,被迫起飛的畫面,顯然神獸還沉浸在那種勝利的喜悅里無法自拔,又道,「別說輸了,就連傷都沒有傷過,不管對手是一個還是一群,根本連他的衣角都摸不著。」

  「哼。」蕭千夜莫名冷哼,嘴裡卻莫名其妙的想反駁,「他的刀那麼長,想碰到衣角確實有點難。」

  「你這傢伙到底會不會聊天,真不討人喜歡。」白澤被他潑了一盆冷水,但畢竟是靈瑞之獸,也不會被幾句話激起情緒,「那柄刀名為古塵,有好事的傢伙偷偷丈量過,據說古塵刀長足足五尺四寸,但是劍刃極細側看如線,不過帝仲本就身材高大,他拿著好像還挺合適的,也只有他能熟練的揮動古塵。」

  蕭千夜低頭回憶著夢中見過的那柄黑金古刀,那的確是他從來不曾接觸過的長刀,即使在高大的帝仲手裡,也已經接近到人高,怎麼看都像是一柄華而不實,不利於作戰的武器。

  「偷偷丈量的那傢伙後來差點被宰了。」白澤噗嗤笑出聲,但語氣是柔和的,「不過帝仲發現它沒有惡意,又把它放了,那傢伙回來之後嘚瑟了好一陣子,到處吹牛說自己摸過戰神之刃呢。」

  白澤不懷好意的將蕭千夜從頭到腳打量了幾遍,又將目光挪向雪地里的白色劍靈,嘲笑道:「你也就用用崑崙的劍靈吧,古塵還不一定揮的動呢!」

  蕭千夜已經完全不想理白澤,神獸無趣的晃動起尾巴,撩起積雪灑向天空,只見雪粒在空中拼接成橋,一直延伸到視線的盡頭,神獸張大嘴巴打了個哈欠,俯下身重新趴入雪中,懶散的道:「你不想理我了?那就走吧,順著橋往上走,就可以回到黃昏之海,不過,不要和別人提起我。」

  「多謝。」蕭千夜連忙將瀝空劍收起,對著白澤拱手作揖,等他一步踏上雪橋,白澤又是用尾巴甩了一抔雪,雪橋帶著蕭千夜直接往上方飛去,越過雲霧和天空,走出白澤的空間結界之後,眼前突兀的又陷入一片純黑,他忍不住往下看了一眼,崑崙巍峨的雪峰已然消失,自己重新站立於虛空之中,點點星辰在周身復燃。

  在視覺恢復的一剎那,十二道金光閃爍的巨門再度豎立,腳下傳出鏡面裂開的恐怖聲響,蕭千夜是本能的嗅到了危險的氣息,抬手揮劍全力格擋,他只是微微撇頭就撞見那道黑金色的刀鋒,這一擊來的突然又猛烈,幾乎在一瞬間就能耗盡他全部的力氣,疼痛和麻木沿著手掌一路攀爬,整個手臂連帶著肩膀都開始劇烈痙攣!

  他在半空中不斷點足位移,盡量在手臂恢復知覺之前不和對方正面交手,臉上的神態卻出人意料的冷靜,冷峻的眉眼不放過絲毫細節,瀝空劍緊緊握在手裡,隨時揮出劍氣避開帝仲的神力。

  帝仲眉頭一挑,知道這只是緩兵之計,然而他更加關心對方的目光,即使在這樣不利的環境里,蕭千夜依然不顧自身安危,一直分神去觀察那十二道巨門。

  銀河一樣的靈力光束從門的正中心流動,將十二道巨門連接在一起,像是某種深刻的羈絆,散發著同根同源的氣息。

  帝仲悄然放慢了手上的攻勢,不由自主地抿了一下嘴唇,笑容卻從嘴角毫不掩飾的揚起,他似乎也在刻意的給對方騰出時間去思索這其中暗藏的秘密。

  蕭千夜在不斷的移動中靠近巨門,近看之下才驚覺這是何等的高大,讓他身心由內自外發出情不自禁的感嘆。

  他不敢走進去,與其說像是巨門,倒不如說更類似某種奇特的牌坊,彷彿從這裡穿過去,就能走進另一個未知的世界。

  「想知道對面是什麼嗎?」帝仲已經一步逼近,他將手上的長刀換到左手,目光深遠的盯著面前的門,出手卻是毫不猶豫攔腰將其砍成兩段!

  「你……」驚訝於對方突如其來的舉動,蕭千夜還來不及認真思考,感覺對面洶湧著他從未感受過的巨大神力,像決堤的洪水迎面撲來,黃昏之海受到前所未有的震蕩,引的上層極晝殿和下層永夜殿也隨之開始顫動,帝仲卻毫不在意,整個身體迎著那扇門,閉起眼睛深吸了一口。

  蕭千夜駐足盯著他,位於神裂之術中的帝仲只有在神力極為充沛的地方才能勉強凝聚化形出現在他面前,而此刻帝仲的身影越來越清晰,甚至真的出現了血肉的形態,如同脫胎換骨。

  許久,帝仲發出一聲長長嘆息,將手心向上,似乎接住了什麼東西。

  蕭千夜雙目寒光一閃,在看清了對方掌心那個模糊的東西后,倒吸了一口寒氣——那是一片殘影的碎片,隱約還能看出來裡面有個淡淡的身影。

  瞬間就聯想到白澤的話,蕭千夜用力攥緊劍靈,額頭也微微沁出汗水,殘影碎片只在帝仲的掌心停頓了短短數秒就再度破碎,化成無數看不見的光粒向黃昏之海流去。

  帝仲轉過身,帶著無畏的笑容,語氣里像飽覽了數萬年的風雨,變得極其空曠,他抬手指向巨門,風輕雲淡的笑著:「它的對面才是真正的神界,然而無論我們怎麼努力,都無法去到哪裡,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永遠的留守在上天界,世人都說上天界是神之領域,殊不知,上天界才是踏足神界的最後阻礙。」

  「所以,上天界只是偽神。」帝仲直言不諱的提醒,甚至毫不在意自己也是其中一員,「你要記住,你的對手,是和你一樣的人,不要視他們為神。」

  話音未落,古塵的刀鋒再次落下,刀氣所到之處的金光像一道鋒利的線,劈開黃昏之海的黑夜,將另一側的巨門擊碎。

  蕭千夜定足運氣,手腕微轉,七轉劍式同時出手才勉強接下另一道砍擊,但他隱隱發覺對方其實並沒有盡全力,刀光從他的身側掠過,是朝著後方的巨門而去。

  第三個巨門應聲而碎。

  「感覺到了嗎?」帝仲無聲無息出現在他面前,幾乎是貼著他的鼻尖微微笑起,但他的話和動作是同時而至,在話音落地的一瞬間,第四個巨門也被砍成了兩段,帝仲稍稍收手,放緩了進攻,低道,「把你在崑崙所學的那些東西全部忘掉,你有著我的血脈,你應該記起骨血深處的本能。」

  他嘴上這麼說著,雖然動作略略放慢,但是力道不減,每一次落刀都讓蕭千夜感覺手臂痙攣麻木,像要從身體上剝離。

  蕭千夜只得強迫自己迅速進入狀態,每一次下意識的想用崑崙的劍式,每一次都硬生生憋了回去,就這麼來回幾次,全身就像要散架一樣快要無法支撐,對方難道是刻意要將他的體能和精神都逼至極限嗎?

  帝仲面不改色,依然在耐心的引導他,伴隨著不斷揮擊的黑金刀光,第十一個巨門終於崩塌。

  蕭千夜沉了口氣,讓混亂的呼吸逐漸恢復平靜,每一個巨門被砍碎的同時,他都能感覺到內心深處的某一處如同被挑起了一根弦,甚至能在腦中清楚的聽見空靈深遠的回聲,但是這種感覺若有如無極難捕捉,讓他煩躁又焦急。

  忽然間,蕭千夜心神不寧的想起雪地里那個名字,那是一個讓他這種對神話之談毫不上心的人都能瞭然於心的名字——帝俊,在中原,這是一個足以被視為始祖之神,等同於天地開創者的名字。

  殘影碎片……小白龍……皇鳥火種……還有許多奇怪的人影,噩夢一樣交織在一起,匯成銀河,由點至線,最終相連。

  「再察覺不到,可是要受傷了……」帝仲的聲音也如鬼魅一樣從耳邊飄過,蕭千夜赫然抬頭,眼中不經意的閃過和對方一模一樣的金銀異色,手裡的劍靈像有了自己的意識,本能帶動身體,竟然精準的接住了劈頭而落的黑金刀氣!

  帝仲如釋重負的笑起,大跳退後,手裡刀一散,漂入黃昏之海。

  「咳咳……咳咳……」蕭千夜卻不受控制的猛咳起來,抬手用力按住胸口,感覺這裡有一團看不見的神力要衝破身體,讓他心亂如麻。

  許久,他眼神複雜,不可置信的望向帝仲,低吟脫口:「命魂,你們的命魂相連在一起,像那道銀河一樣……」

  帝仲的眼神里終於露出空茫之色,這是他們曾經選擇的路,必然要為此承擔後果,淡淡開口:「在很久很久以前,我們意外踏足了一個名為終焉之境的遙遠流島,那座島上殘留著罕見的龍、鳳遺骸,還有無數的神力碎片,比我們見過的任何靈力都更為強悍千百倍,於是,我們用古老的陣法將自身命魂引出,以鮮血相連,藉由島上神力碎片的指引,終於獲得了至高無上的能力,自那以後,我們的對手就只剩自己的同修。」

  蕭千夜聽得心驚動魄,帝仲卻安詳的閉上眼睛,接著說道:「我們原本也只是追求修行的普通人,機緣巧合之下得到了神的殘影碎片,從此便執著於尋找真正的神界,妄圖能染指那位大人的世界……」

  帝仲搖搖頭,被自己曾經不切實際的幻想逗笑:「直到來到上天界,見到那條駐守的遠古黑龍,那時候起我就明白踏足神界只是虛夢,但我的同伴們並不明白。」

  「為什麼……為什麼只有你明白?」蕭千夜不解的質問,心底的疑惑一重接一重,「你比他們任何人都更強,既然是同根同源,為何會出現如此巨大的落差?」

  帝仲靜靜看著他急迫的眼睛,即使此時內心跌宕起伏,面容卻依然平靜的可怕:「因為只有我知道那位大人的真身,因而在十二神放棄本名自恃為神的時候,我才刻意選擇了『帝仲』二字。」

  他忽然指了指對方的懷裡,嘆了口氣,溫柔的道:「你到現在還沒注意到嗎?你哥哥給你的那枚家徽上已經刻上了我的本名,他是擔心你遇到危險之時被迫需要我的力量,又不希望你真的記起我的一切成為另一個我,蕭千夜,你有個讓人羨慕的好哥哥呢。」

  蕭千夜臉色豁然蒼白,從懷中一把掏出大哥給的家徽,眼眸開始不受控制的劇烈顫抖,果然如他所言,那個被改造過的小小家徽背後刻上了一個原本沒有的字——「燼」。

  他愣愣看著那個字,全然沒有發覺自己的手因握得太緊而青筋暴起,彷彿有一支利箭擊中心臟,讓記憶的潮水伴隨著名字,如牽引著靈魂,讓他將曾經的過往全部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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