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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分別

  北岸城的廢墟上,片體鱗傷的潛蛟體力不支摔入洪水中,青鳥幾隻分隊分散開,青鳥背上的箭筒所剩不多,他們必須儘快牽制住這隻潛蛟,否則就可能被他逃脫。

  「該死的!這什麼玩意這麼強?」四隊長已然到達體能的極限,他的身體被潛蛟的利爪抓傷,又被海中的污穢臟物沖刷了幾遍,傷口開始一層層翻爛,然而他根本沒有時間去處理那些傷。

  「隊長,套住蛟尾了!」隊員在高空大聲喊了一句,四隊長重新振作起來,與此同時,六隊從潛蛟身下急速掠過,射出繩索綁住了蛟爪。

  「七隊,音貝銃還剩幾隻?」

  「二十一隻!」不知道是哪裡的隊員在遠遠的回話,四名隊長在四個不同的位置,同時拿出了火銃,對著天空發射了一枚藍色霧彈。

  緊接著,風力引起的爆炸震耳欲聾,廢墟上殘破建築再度被吹的飛起,潛蛟被炸的血肉模糊,逐漸落回人形。

  「是個人?」隱約看見水霧裡那個模糊的身影,幾個隊長同時發出了疑惑的聲音,一個異族人,竟然能拖住四百隻青鳥的圍攻?

  七隊長警惕的上去查看,不由得倒吸一口寒氣——這不就是剛才在碧落海上,攔住少閣主的那個靈音族人!

  「抓到了嗎?」五隊緊跟著落了下來,擦去臉上的血污,罵了一句,「奶奶的,這是個什麼東西,比那隻巨鰲都難纏!」

  「別過去!」七隊長連忙把人拉回來,只見潛蛟化成的人跪在水面上,他的手上緊握著一把碧色長劍,眼睛還是死死的盯著不遠處的小秦樓。

  就這麼近在咫尺的距離啊……阿釋就在自己不過百米的地方,為什麼自己拼盡全力仍然無法靠近他!

  他陡然想起師弟的那句話——軍閣沒有弱者。

  「是劍靈!」五隊長驚呼出口,指著他手上那柄鋥亮的長劍,「是和少閣主一樣的那種劍靈!難怪一隻潛蛟能單抗四百隻青鳥,七隊,這人我們抓還是不抓啊……」

  七隊長一下子也有些為難,這個人很明顯是靈音族餘孽,但是他手持劍靈,或許還是少閣主的同門!這是抓也不好不抓也不好!

  「都退下吧。」就在他猶豫之際,蕭千夜拎著個人落到兩人面前,他將手上昏迷的天釋扔到天澈面前,忽然道,「逃犯已經全部落網,現在四五六七隊收隊,去未祭川協助一二三隊,但凡進了城裡的海獸,一個不留。」

  「是!」眼見著閣主終於到來,幾個隊長也鬆了口氣,青鳥軍團迅速調轉了方向,一會就消失在視線里。

  「阿釋……」天澈獃獃的看著眼前的人,竟然忘記了此時的處境,他哆哆出手撫摸著那張沉靜睡去的臉,眼裡卻寫滿了震驚和疑惑,十八年了啊,弟弟的臉龐一點變化都沒有,還是他印象中那張稚氣孩童的模樣,可是他的身體卻早已經成年。

  他瘦骨嶙峋,皮膚上還留著巨大的傷痕,應該這些年是受盡了無數非人的折磨,可此時此刻,他卻宛如一個疲憊的孩子,在自己懷裡沉沉睡去。

  全然沒有察覺自己的眼睛也已經被染上了濃郁的血色,天澈的淚水不受控制的湧出:「你們……究竟要把我們逼到什麼地步?你們、你們奪走了海岸,奪走了城市,他做錯了什麼?被你們、被你們改造成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可惡……可惡的人類!該死的人類!」

  靈音一族並非善哉的種族,書中記載的這一族,大多生性溫和,待人和善,只可惜……飛垣容不下弱者,無權無勢,沒有力量保護自己的種族,最終只會滅亡。

  「他什麼也沒做錯。」蕭千夜冷冷看著這個哭泣的人,同門十載,他從未見過師兄流淚。

  「他身上有葯毒,需要丹真宮特製的安魂丸才能壓制,否則四十九天後必死無疑。」蕭千夜走過去,一字一頓的道:「你可以使用御劍術帶他走,劍靈飛的很高,不會被青鳥發現,出了碧落海,我就沒有繼續追捕的許可權。」

  「呵……」天澈厭厭的看著那他,「現在逃走,四十九天之後阿釋還是會死……而我,我甚至等不到四十九天了,你是算好了吧,否則又怎麼會那麼好心把他還給我。」

  「……」蕭千夜閉上眼睛,提醒,「青丘真人或許有辦法解毒,你總得去試一試,不然呢?直接死在這裡好了,我也正好拿他去交差。」

  「啊……」赫然間想起了昆崙山自己的師叔青丘真人,天澈灰暗的眼眸猛然跳動,不可置信的望向他,「你、你竟然會幫我?」

  「幫了你……又怎麼樣?」蕭千夜低語著,緊握著劍靈,語氣里又多了一分憤恨,「師兄,你又錯了,我幫不了你,藍歆死了,她才是陛下的主要目的,我回去要受罰的,倒是沒必要再拖上你們墊背。」

  「藍歆死了……」他喉間一酸,那個他從未見過的首領,就這樣死了嗎?靈音族再也不可能會有新的首領出現了,對這一族而言,今天便是全滅!

  見他還是呆站著不動,蕭千夜焦急的催促:「你快點走吧,等這一波海獸收拾乾淨,青鳥還會回來巡邏,到時候海軍也會一起,甚至外頭的禁軍也會來,你要是繼續磨蹭下去,我可救不了你第二次。」

  天澈鎮定下來,小心的把弟弟放在碧魂劍上,忽然望了他一眼,問道:「你回去會怎麼樣?」

  「你還有時間關心我?」他覺得有些好笑,一個自己都快要死的人,竟還有閑心關心他人?但是他很快又沉默下去,靜靜的道,「不知道,如果太子殿下不保我,多半軍閣是要變天了。」

  「太子和你談了什麼條件?」天澈敏銳的追問,「他不可能莫名其妙來到北岸城,是不是一早就對你有什麼想法了?」

  「我成了……風魔的人。」蕭千夜笑了笑,那樣雲淡風輕的態度彷彿在訴說著別人的事情,「風魔是軍閣追捕多年的通緝犯,我可從來沒想過有一天,自己會變成通緝犯,被自己的人追捕……」

  「他想要軍權?」天澈深吸了一口氣,立馬就明白了其中的貓膩。

  「藍歆死了天釋逃了,北岸城還付出了死傷超過十萬人的巨大代價,我若是現在拒絕他,回帝都就是死路一條,他有心奪權……我倒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好。」他嘴裡念念叨叨的,全然不知道自己說出了何等大逆不道的話,「天權帝暴戾多年,不僅僅是異族人對此積怨已久,朝中的幾股勢力也早就蠢蠢欲動,我這個位置,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盯著呢,依附太子,未必是壞事。」

  「這倒不像是你會說的話。」天澈暗暗心驚,這些年關於軍閣的傳聞他都知道,蕭千夜無疑是個合格的軍閣主,軍閣是皇室最為重要的籌碼,下屬士兵將領分佈飛垣全境,一旦軍閣有了異心,那無疑會是釜底抽薪最為致命的一擊!

  明溪太子籌謀已久,是否就是為了等待這一天?等著他失敗,然後拋出援手。

  但是,天權帝是否也在等著這一個契機,等他失敗,好徹底的打壓住……天澈咬緊了嘴唇,不敢繼續設想。

  「你在想什麼?」蕭千夜赫然打斷他的思緒,臉上是帝都高官才有的陰狠,「與其擔心我,倒不如關心一下自己,化蛟之後……還有辦法恢復嗎?」

  「沒有……」天澈的聲音略有嘶啞,低下頭去,「即便我化了蛟也沒辦法自己靠近阿釋,飛垣上大多數的異族都如靈音族這般弱小吧,你是不是覺得我很蠢?以卵擊石,自取滅亡?」

  「是很蠢,蠢得讓人想笑。」蕭千夜點點頭,忽然露出了一絲羨慕的眼光,「但是我好羨慕這個人,他都這樣了,連個人都算不上了,你還為了他不顧生死,我真的很羨慕他,如果有一天我也落得和他一樣的下場,會不會有人這麼來救我呢?我也有個哥哥……他會不會像你一樣呢?」

  他按住腦門,一瞬間眼睛就變成了冰藍色。

  「他不害死我就不錯了吧……」蕭千夜默默接了一句,他一點也不了解自己的大哥,那個人彷彿近在眼前,又遠在天邊。

  「快走吧,雲瀟的事情我已經清楚了,你放心,我會照顧好她,你趕緊走,現在不走,一會我會反悔的,到時候你們一個都走不了。」下一刻,他又赫然恢復了那副冷漠的樣子,天澈心下一沉,趕緊跳上了劍靈,他知道這個師弟反覆無常的性格,他若說會反悔,就是真的會反悔。

  碧魂劍高高的飛起來,天澈目不轉睛的盯著下面的人,發現他也在看著自己。

  那是誰?

  他駭然愣住,那張臉龐是他熟悉的師弟蕭千夜,卻又透出他完全陌生的另一個人的氣息。

  在被夜王阻斷的那堵冰牆裡,究竟發生了什麼?能讓上天界的夜王也想要隱瞞的東西,又會是什麼?

  直到兩人的身影徹底消失,蕭千夜才終於收回了視線,默默絞手,想起了另一個同門。

  她怎麼樣了?鳳姬真的會救她嗎?

  蕭千夜心裡沒底,那時候鳳姬看她的眼神有一絲難以掩飾的溫柔,他就是賭了那一絲溫柔,才會果斷的拋下她先到城中追捕逃犯,但是事後冷靜下來,他又不由得有一點后怕——那是異族人的神啊,以阿瀟和自己關係,她真的會不計前嫌救她嗎?

  「少閣主!」一個矯健的身影落在他腳邊,打斷了他的思緒,征帆手握著一根火色的羽毛,焦急的道,「鳳姬請您去魑魅之山萬靈峰,還讓屬下把這個交給您。」

  來了!蕭千夜接過那根羽毛,他的目光一點點狠厲起來,幾乎要噴出怒火,那是從雲瀟身上拔下來的羽毛!

  「你回去協助海軍善後。」他壓抑著憤怒,還是冷靜的安排任務,「未祭川的海獸全部殺乾淨之後,命葉卓凡去周圍平水郡、平湖郡、平流郡檢查禁軍第二分隊損傷情況,尤其要注意高隊長!」

  「是!」

  他收起那根火色羽毛,又想起了什麼,問道:「對了,義父……百里元帥可有事?」

  「元帥與海獸搏鬥時受了點傷,一直也不肯先回去包紮。」征帆小聲的嘀咕著,卻不見頂頭上司臉上複雜的神色。

  一個年事已高的老人仍在不顧生死的浴血奮戰,那群為了一己之私釋放倉鮫的傢伙心裡會不會有一點點羞愧?

  必然是不會有的吧?他們爭權奪勢多年,十萬生命又算的了什麼!

  這樣腐敗無情的帝國……是該換人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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