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風魔
明溪太子無奈,只得繼續說道:「風魔是我建的,成員除了屋裡這幾個,還有些這次沒來,有機會的話我會讓他們來跟你碰個面。」
「沒來的就算了,屋裡這幾個……」蕭千夜指了指蕭奕白,又指了指公孫晏,最後又看了眼江停舟,問道,「這幾位全部都是風魔的人?」
「是的。」太子點點頭,看見他臉上隱忍不住的震驚,隨意笑了笑,「少閣主不必驚訝,以後你也是我的人。」
「太子殿下還是不要把話說得這麼肯定。」他有些不快,但明溪根本就不在意,反問道,「你以為風魔送信昆崙山把你的兩個同門騙來是為了什麼,把蕭奕白喊來又是為了什麼?」
「你……」
「你該不會以為我會毫無底牌的跟你攤牌吧?」
「明溪。」蕭奕白連忙叫住他,太子這才忍了口氣,默默喝了口茶。
公孫晏也連忙跳出來打圓場,接著明溪太子的話解釋道:「千夜,風魔建立的本意是為了調查一件案子,十八年前,溫儀皇后忽然去世,天權帝罷朝整整一年,天域全城禁止玩樂,你可能不太清楚,因為那一年你正好跑昆崙山去了,那一年的天域城真的是太可怕了,哪家敢傳出一點笑聲,直接就會被剝奪身份趕出去,大家私底下都覺得陛下是思念成疾,瘋了……」
公孫晏小心看了一眼太子殿下,又道:「溫儀皇后是自盡。」
「自盡?」
「溫儀皇后是在太子行宮內自盡的,但是陛下其實沒有對外宣布真相,只是簡單的用了一句『皇后崩,以國禮十倍入葬皇陵,封號鳳儀。」
太子殿下的神情混雜了些許恍惚,那樣冰涼的回憶讓太子的臉龐在一個瞬間變得陰沉,他揉了揉額頭,終於自己開口說出了那一天的事情:「那一日母後來見我,她很久都沒有單獨來見過我了,她在屋裡呆了很久,那一日是五月,院里的鳳凰花樹開的極其艷麗,她就在那坐了很久很久,一直到夕陽西下,她的侍女來找她,說父皇想要見她。」
「她只是溫柔的笑著,摸著我的頭,那一年我十歲,她把我抱起來,帶著我在院里玩耍,並沒有理會那名侍女。」
「天越來越黑了,父皇親自來找她,母后讓我呆在房裡不要出來。」
「他們似乎是在爭吵……那我是第一次看見他們爭吵。」
蕭千夜靜靜的聽著,帝后的感情是飛垣上人盡皆知的美聞,溫儀皇后是泣雪高原的神守,也是第一個讓人類的帝王動了心的異族女人。
傳聞中的帝后感情和睦,恩愛有加,宛如神仙眷侶。
「她就是在那一夜,忽然拿出了一把匕首,她甚至沒有給父皇反應的時間,就那麼……刺進了自己的胸膛。」
明溪太子驀然咬住牙,緊緊閉上了眼睛,那一夜他們究竟是為了什麼爭吵?母后帶著匕首,那是早就決定了要自盡,她是專程來看自己的,她是來和自己做最後的告別的。
許久,他勉強穩住了情緒,不再顫抖:「我建立風魔的最初目的,就是為了查清楚母后自盡的真相,蕭千夜,你可知道這麼多年我都查到些什麼嗎?」
他飽含深意的看著蕭千夜,嘴角上揚,甚至露出了讓人心寒的微笑,繼續道:「在父皇還只是四皇子的時候,曾在泣雪高原遇險,意外得到神守溫儀相助,他被那一眼的溫柔美麗驚住,拒絕返回皇城療傷,只是為了能和她多相處一會,他在伽羅境內渡過了短暫的半年,也是在那個時候,他第一次真正接觸到所謂的異族人,那不過是和人類相同的存在而已,本質上並沒有太大的區別。」
「然而他畢竟還是四皇子,在帝都接二連三的催促下,他也不得不離開,在回到天域之後,一貫以沉穩著稱的四皇子做了一個讓所有人瞠目結舌的決定,他向當今明輝帝請婚,想要迎娶泣雪高原的神守溫儀!」
「皇室一貫厭惡異族,神守也不例外,明輝帝三令五申的駁回他的請求,然而他仍是不死心,作為最為優秀的皇子,他原本是帝位最有力的競爭人,他向帝王施壓,甘願放棄皇族的身份!」
「盛怒之下的明輝帝原想將他貶為庶民驅逐出天域,不料卻又看到兒子眼中的狂喜,終是心下一軟選擇了退步,他們父子定下了不為人知的協議——他若娶溫儀為妻,便將永遠放棄帝位。」
「一石掀起千層浪,神守溫儀要嫁給人類這個消息,也在異族中掀起了驚天巨浪,在他以為母后也許會為了異族人拒絕自己的時候,她竟然答應了,她隻身嫁到帝都,沒有給憤怒的異族人任何解釋。」
「他已經放棄了皇位,但是母后嫁入皇室之後仍然受到了各種排擠,雖然步步維艱,她依然是那個美麗溫柔的女子,能讓他甘心放下所有的不滿,壓下所有的怒火,只想過簡單的生活,他心裡了解母后是想緩和人類和異族之間箭弩拔張的關係,也一直盡自己所能去幫助她。」
明溪太子悠然嘆了口氣,眼裡竟是罕見的溫柔,又一點點轉換為失望和厭惡。
當年的父皇也曾努力的想要改變過,可是為什麼到最後,還只是一場幻夢呢……人類也好,異族也罷,總是要把自己逼到絕境才滿意么?
「後來呢?」蕭千夜忍不住追問,太子繼續說道,「他畢竟是個養尊處優的四皇子,在自己的妻子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人侮辱詆毀之後,他終於是壓制不住怒火動手打傷了自己的大哥,太子明祿,一時間四皇子企圖篡位的謠言四起,無風不起浪,早就看不慣母后的皇室一擁而起,再次要求他休妻,讓母后滾出天域!」
「……」
明溪太子看了他一眼,苦笑道:「母后被異族人吼著滾出伽羅,又被人類吼著滾出帝都,這一切都沒能讓她退步,然而最先暴走的卻是父皇……他幾乎失去了理智,這個大陸容不下他的妻子么?那麼他就只能成為這個大陸的主人,他的話將成為聖旨,沒人任何人敢違抗!」
蕭千夜倒吸了一口寒氣,接下來的事情就是震驚飛垣的那一次政變,皇室四子明澤,弒父殺兄,篡位奪權,沒有任何預謀,他一個瞬間的決定,徹底改變了這個大陸的未來。
他成為了飛垣新的帝王,立溫儀為後,再也沒有人能阻攔他,包括他的妻子,他開始變得喜怒無常,當那個曾經被寄予厚望的四皇子真正成為王的時候,卻是一個讓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暴君!
所有的反對聲在他的暴力壓制下,彷彿悄無聲息的消失了,然而平靜之下另藏暗涌,很久很久之後他們才有了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孩子,身為帝王,即使很多事情身不由己,他還是堅持給了這個孩子一個重要的身份——太子。
「我從來都覺得父皇是真心深愛著母后的。」明溪太子緩緩說出他心中的疑惑,「他也從來沒有虧待過我,一直到現在我都覺得,那時候的父皇是真的愛我的。」
「那時候?」聽出了他的話中話,蕭千夜問道,「殿下這是什麼意思?」
「帝王之路哪有那麼容易?更何況是在飛垣這種地方,專寵一個異族女人,談何容易?」他擺了擺手,嘆了口氣,「為了緩和朝堂氣氛,他接連迎娶了幾位妃子,他下令禁止我沾染武學兵法,僅讓我學習詩書禮經,但是這又如何?他最終還是將墨閣交到了我手上,呵呵……我十歲接掌墨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我知道他不是為了我,而是為了那個他深愛的女人,就算她已經死了,他也要她唯一的兒子得到最好的一切。」
天權帝器重太子也是人盡皆知的事情,太子殿下實際另有四個弟弟三個妹妹,無一例外都沒有得到過重用,後宮的妃子們也沒有人再享受過當年溫儀皇后的獨寵。
「後來,他就變了。」太子殿下的語氣自這一句開始陡然嚴厲起來,「母后自盡后,他就徹底變了,他開始到處抓捕異族人,然後把他們關進縛王水獄,開始剿滅飛垣各地的宗教、派別,將他們的武學、典籍全部搶奪,他瘋了。」
「我漸漸長大,手上的權力也越來越大,父皇的舉動其實早就引起了朝野不滿,我便在暗中收買人心,成立了風魔,開始調查他們當年在爭吵的真相,蕭千夜,你聽過『碎裂』嗎?」
「自然……聽過。」他幾乎不敢多說一個字,這個詞是飛垣的禁忌,是讓所有人聞之變色的恐怖災難!
碎裂是指流島的壽命終結,從內部開始分裂,墜天焚毀。
「他在尋找碎裂的根源。」
「……」
「你是不是也覺得他瘋了?」明溪太子赫然質問,忍不住慘笑了一下,「一開始我也是這麼覺得的,可是我越查越不對勁,箴島墜天……不是因為碎裂,父皇利用異族做的那些實驗,也不是為了永生。」
「您查到了什麼?」蕭千夜不由得壓低了語氣,知道自己已經涉及到一個本不該涉及的話題。
「我派人走遍了四大都,三大城,七禁地,四海,到處去調查飛垣的根基,我們深入到地底幾千米深,卻發現地基不是自然破碎的,它更像是被一種巨大的力量摧毀,時至今日,我們腳下的這片土地都是破碎不堪的,但是它卻並沒有裂開,仍然保持著一整塊完整的大陸形態,安穩的漂浮在海上。」
明溪太子從茶杯里倒了一點水在桌上,又用指尖塗開,緊接著又將水推到了一起聚成一團,他認真的解釋著:「飛垣為什麼沒有碎開?因為有另一種更為強大的力量把破碎的土地拉在了一起……」
「父皇多半也在找這股力量,我們的人曾多次在地裂的附近遇到禁軍暗部的隊員。」
「暗部的人?」蕭千夜微微一怔,禁軍有五支大隊,和軍閣一樣分佈各地,除去天域城的一大隊,剩餘四隊多是在四大都外圍荒地協助軍閣,只有這個暗部極為神秘,一直隸屬於天權帝,不知道在做些什麼事情。
「一次可是說是意外,每次都撞見就一定有問題了。」
蕭千夜蹙眉思考,在傳說里,飛垣墜天的時候是鳳姬耗盡自身靈鳳之息托舉整座流島,這才讓它平安墜落於海上。
「不是靈鳳之息。」明溪太子一眼就猜到他在想什麼,直接否認了他的猜測,「至純的靈鳳之息是一種冰涼的火焰,雖然涼但它確實是火,但這股力量來源不明,只要稍微接近就會被嚴重凍傷,甚至還有人為此喪命。」
「您調查這些事情究竟是為了什麼?這和皇后之死又有什麼關係?」
「他們當年正是因此事起了爭執。」明溪太子這才把話題帶回了最初,「祭星宮做出了一個推算,這股力量極為強大,如果可以加之利用,或許可以托舉天域城……重回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