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安 蘇童(上)
許安遇到蘇童的時候,恰逢汶川大地震
到處都是無家可歸的人,許安正好是其中的一個
在志願者的人群里,許安一眼就看見了蘇童
在人來人往的人潮里,蘇童實在太耀眼了
可明明她只穿了一條白裙子的,沒有任何華麗的裝飾,她只是站在那裡,就已經讓許安心動了好久。
耳邊是徘徊的哭聲,遠方的那輪太陽正在緩緩落下,許安的心裡住了一個叫蘇童的姑娘。
「他們都在那邊吃飯,你怎麼不過去,我帶你過去吧」
許安一抬頭就看見了正對他笑的蘇童
在跟蘇童目光對視的下一秒,他忽得就低下了頭,張了張沙啞的喉嚨,卻沒能發出半個字
就只是用力的搖著頭
「好吧」蘇童聲音里有些許遺憾
等聽不到蘇童的腳步聲,他才抬起頭,看著白色的裙擺越來越遠,那股子自卑開始在他心裡漫延。
他好怕他近乎「齷齪」的心思會被她察覺到,像他這麼糟糕的人怎麼能祈求天上的月亮呢?
對他來說,那抹撒下的月光已經是他的奢望了。
那段時間,他每天都能看見蘇童的身影,看著她每天穿行在災區,她的笑容感染了災區里的很多人,那裡的每個人都喜歡她,她該被人喜歡的,許安心裡想到。
許安坐在災區最南邊那面倒塌的牆上等待黃昏的時候,蘇童悄悄走到了他身後,拍了拍他的肩膀,坐到了他身邊。
蘇童早就知道許安的存在,在這個災區里
只有許安一個人安安靜靜的,總是獨來獨往,幫每個人做事,卻從沒見過他跟誰交流過。
有一次她看見,吃飯的時候
許安一個人坐在那裡,她突然就很想過去跟他說句話,可當她看到許安低頭的那一刻,蘇童想,他一定很討厭我吧!
災區里那麼多人喜歡蘇童,可蘇童希望,那些人里能有許安。
後來蘇童才知道,許安是個啞巴,所以才一直一個人獨來獨往的,所以才不與人交流。
當蘇童再一次看見許安的時候,許安正坐在那面倒塌的牆上
夕陽慢慢落下,天邊的晚霞襯在少年的身上,滿是溫柔。
她抬腳超少年的方向走去,她想「如果他真的不喜歡我,那我就努力讓他不那麼討厭我」。
『你很喜歡黃昏』她用並不熟練手語慢慢比劃到
許安笑著點頭,他看似冷靜,可心裡早就已經撲騰撲騰跳過不停。
「一次就好,就自私一次,他好想,好想接近她一次」許安心裡想到
蘇童看著許安笑了,愣在了原地,手也停止了比劃,這是這麼久以來,她第一次看見他笑。
『我可以留下來,跟你一起看嗎』
她小心翼翼的比劃著,生怕許安不同意。
許安也小心翼翼的點著頭,生怕她會離開,兩個各懷心事的人,就那麼坐著,看著明明不如往常的黃昏,卻莫名感覺,那天的黃昏有種說不出來的美好。
這場地震最後遇難失蹤人口將近九萬人
許安成為了活下來的「幸運兒」,許安看著那些失去親人的人,他只覺得整顆心都在顫抖
這場地震,毀了太多的家庭了
災區里的哭聲從未停止過,不少志願者相繼離開,長期處於這樣的條件下他們只覺得自己正在面臨崩潰
許安不知道蘇童會不會成為這些離開的人中的下一個,如果蘇童離開了,許安想,他一定會很難過。
蘇童卻全然沒有離開的想法,她依舊帶著笑容穿行在災區的每一處,她對待每一個人,總是有著用不完的溫柔
蘇童不忙,就會來災區南邊找許安,兩個人有時候沒有任何交流,也總能在一起坐到太陽落山
每當這個時候都是蘇童一天中最放鬆的時候,她只覺得待在許安身邊,好像一切的疲憊都消散了。
『我可以邀請你,明天跟我一起嗎?』蘇童用剛學來的手語向許安比劃道。
看著女孩手忙腳亂的表達方式,許安愣了兩秒,轉而點頭。
蘇童眼睛一下子就笑的眯了起來,下意識抓起許安的手,臉上全是燦爛的笑容。
感受到蘇童手的餘溫,許安整個人都慌了,他甩開蘇童的手,不敢去看她,他怕他一不小心就暴露了自己的心思。
蘇童上一秒還在笑,下一秒看著自己被甩開的手,心裡突然就好難過
她顧不得跟許安說再見,一下子就跑了出去,停下來的那一刻,眼淚不斷的往下流
「他真的就那麼討厭我嗎」
蘇童想,她不明白為什麼許安會那麼「討厭」她,許安的「拒絕」太明顯了,那種下意識的「拋棄」一定是很討厭才會表現出來吧!
所有的事情塵埃落定,國家給許安找了新的住處,蘇童也要回去了
許安把房子讓給了其他人,自己拎著包袱,在蘇童離開的那天,也同樣離開了那座城市
只不過兩個人一個向南,一個選擇了向北
火車開動的那一刻漸漸愈行愈遠
許安在找工作的過程中磕磕絆絆,他是個啞巴,沒有人會願意用他
在這座城市裡,他實在太渺小了,卑賤如塵埃一踩就能讓他破碎
可這麼多年,不都是這樣嗎,他從出生就被拋棄,小時候因為和同齡孩子的不同,他受了太多的嘲笑了
漸漸,他開始愈來愈不愛與人交流,他總是獨來獨往,他把所有的心事都埋藏在心底,還好,他只是個啞巴,就算他有了想傾訴的慾望,也不能表達出來
可遇到蘇童以後,他那顆孤寂的心如同被點上了油燈,不斷的燃燒,蘇童所有的溫柔都令他沉醉
他在深淵了呆太久了,當看到那一抹光亮的時候,才會寸步難行。
初秋的時候
許安找到了工作,在養老院照顧老人,做些零活
院長是個剛過四十的女人
跟丈夫離婚後自己一個人帶著孩子開了這家養老院
知道許安的事後,她主動給許安提了工資,還讓許安住了下來
房間很小,原本是箇舊的儲物間,現在騰給了許安。
許安雖然不能說話,但他幹活踏實,總是哪裡有需要就去哪裡
養老院里都是些上了年紀的老人,對於許安即是心疼又是喜愛
許安去了沒多久,就已經成為了這些老人心中的「孩子」
他們叫他小許這是許安第一次感到這麼多溫暖。
許安沒想到會再遇到蘇童,這個世界這麼多,大多數人分別後都不能在遇到
可他跟蘇童之間就想連著一條線,不管分別多久,不夠距離多遠,總是會再相遇
當他看到蘇童出現在養老院門口的那一刻,那股子歡喜似要蹦了出來,砰砰砰的,他只覺得胸腔都在發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