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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斷泉水

  諸事吉正在低頭翻著一本書,慕雲溪彎腰看了一眼,知道是人道境的一些修行功法。已經被翻爛了好幾頁,明顯是不少年頭了。

  「師兄如此用功,雲溪好生慚愧。」慕雲溪馬屁一響,走過來套個近乎。

  「若有師弟的天分,何須如此呢。」諸事吉合上書,手掌撫摸著嘆了口氣。

  慕雲溪沉默了。諸事吉在玄天宗十幾年沒破規道境,他一個月就辦到了。乍一聽,好似自詡天賦。其實只是一個馬屁,別無其他。

  諸事吉看他不說話,怕他多心站起來笑了笑:「還沒來得及恭喜師弟入室呢。」

  慕雲溪象徵性的謙虛幾句,不在糾纏這個話題,一年一年的弟子破規道境入室,還是不要刺激這個敏感的師兄了,於是轉而問道:「每日聽師兄天不亮就起了,是修行么?」

  諸事吉不太自然的臉上有了些興緻,拉著慕雲溪坐下:「是去雲來峰取斷泉水。」

  「取斷泉水?雲海峰沒有么?」慕雲溪不太明白。

  諸事吉興緻勃勃說道:「取斷泉水煮茶。需是鐘乳石上將斷未斷,滲出來的泉水。雲來峰的最為清冽。」

  慕雲溪這才知道,諸事吉除了修行,對煮茶一事居然這麼痴迷。也難怪,他能隔著水壺聽到水的狀態,這不也是一種天賦么,為何他視而不見呢。

  「明日能與師兄同去么?」慕雲溪一來想拍拍諸事吉的馬屁,他是關門弟子嘛。二來他總覺得諸事吉體質異於常人,想一探究竟。

  「可需很早就起的。」諸事吉瞄了他一眼,有些質疑。

  「師兄走時叫我就是。」慕雲溪很熱忱:「那我不打擾師兄了,早些休息。」

  翌日,不到五更天的時候慕雲溪被敲門聲叫醒,混沌中有些後悔。既然說好的事,只好咬牙起來。

  翻到雲來峰時,天微微亮。林聲濤濤,傳送著大地的聲音。諸事吉身體輕盈的像一陣鳥,飛翔在空無人跡的山腰。

  而慕雲溪悠悠然跟在後面,慵懶隨意的狀態好像一個縱情山水的遊客。

  在踏入雲來峰的一刻,慕雲溪腹部忽然疼了一下,好像一把刀遇到一塊強磁,有種破肚而出的感覺。趕忙運氣片刻。

  尋著若隱若現的感覺,抬頭,看到雲來峰山腰往上,有一處紅光浮蕩:「諸師兄,那是什麼?」

  諸事吉抬頭看了一下:「那是祖師爺悟道的山洞,千年來紅暈包裹,生生不息。」

  「可以進去看看么?」慕雲溪表達出極大的興趣。

  諸事吉錯愕的看著他,還真當自己是遊客,見山就爬,見廟就進:「那是玄天宗的禁地,祖師爺之後,還沒人進得去呢。走吧,前面有斷泉水。」

  找到一塊乳白色的山石,從褐色的岩石中突了出來。一條細細的水線緩慢的從石縫中流淌了下來。

  慕雲溪彎腰從石縫中看過去,烏黑的石縫有說不出的清澈,他也從沒見過黑暗居然能清新的像一個少女。

  諸事吉把空桶放置於泉水之下,咚咚的聲音清脆的比鳥聲還要好聽,他靠在石頭上痴痴的盯著泉水一點一點的落進入。

  斷泉汩汩,從昏暗變的明亮。諸事吉臉上有著與黎明一樣的寧靜和遼闊。這種脫胎換骨般的神色,完全是判若兩人。

  諸事吉看慕雲溪一臉懵態,與他分享泉水落入水桶時,在他心中泛起的漣漪是如何讓他像一隻張開翅膀的鳥。

  而諸事吉被填滿內心時的欣喜也並未引起慕雲溪的共鳴。他平靜的看著諸事吉的表情隨著泉水舒展,和他的身體在悄然之間發生的變化。

  「師兄,你的身體中有一條溪水,它在流動。」慕雲溪對著諸事吉說。

  諸事吉內心封閉的太久,對自己的身體有著天然的遲鈍。在慕雲溪的提醒之下,忽然醒悟般的叫道:「是啊,我能感覺到它流動。」

  「用心感受它,把他引到你的手掌。」慕雲溪有意指點他。

  諸事吉知道慕雲溪的意思,猶疑一下,開始仔細感受體內的流動。一滴泉水咚的一聲落在了水面,心有所感扭動身軀,像一條蜿蜒的河道,身體中流動的東西緩緩的匯入到了手掌。

  他的手掌忽然微微的開始抖動,鐘乳石下溢滿的泉水不停的泛著波紋,終於沖開一塊石頭,向著低洼處落了下去,濺起一陣水花。

  諸事吉的手臂終於抑制不住一掌推了出去。

  砰的一聲,眼前一塊拳頭大的石塊被擊的粉碎。諸事吉不可置信的盯著自己的手掌,一臉震驚的看著慕雲溪。

  走到被諸事吉擊碎的石塊前,慕雲溪摩挲著道:「力量好像比想象的小了很多,這是怎麼回事?」

  諸事吉身體有些顫抖:「不小了,簡直太大了,我從未有過這麼大的力量。」

  慕雲溪篤定自己的判斷,對諸事吉道:「以師兄剛才身體的變化,不該只是這麼小的力量。」

  諸事吉沉浸在剛才那一掌,慕雲溪繞著諸事吉的身體走了一圈,手掌按在他的胸口揣摩一陣:「這就奇怪了。」

  諸事吉奇怪道:「什麼奇怪?」

  「哦,沒什麼。」慕雲溪陷入了思考:「師兄,我看你還是不要修習火道,改習武吧。」

  諸事吉扭頭疑惑道:「習武?」

  「對,我看玄天宗有不少技擊之法,挺適合你的。」慕雲溪解釋道。

  「祖師爺創立玄天宗前是一個遊俠,確實有一些技擊之法傳下來。」諸事吉對玄天宗的藏書很了解:「可為什麼要習武呢?」

  「恕我直言看,師兄對玄天宗法確實沒有天賦,不必執著修行。」慕雲溪有些認真。

  「我是玄天宗關門弟子,不修習火道,豈不讓其他宗派恥笑?」諸事吉滿臉羞紅,低下頭。

  「一個玄天宗關門弟子,修道十幾年,還在人道境七層,這就不讓天下恥笑么?」慕雲溪覺的口氣有些重,已然收不回來了。

  諸事吉沒有惱怒,以他的性格,但凡自己達不到的,總認為是自己的問題。

  慕雲溪問他:「師兄為何日日在此接斷泉水呢?」

  諸事吉依言回答:「小師妹說我執念過深,所以給我指了一個方法,讓我轉移一下興趣。我還挺喜歡。」

  慕雲溪摸了摸下巴:「既然如此,師兄何不轉移的徹底一點呢!」

  諸事吉攥著衣角在那沉默不語。

  慕雲溪有些著急,這個六師兄生性純良,不忍心看他一生耗費在徒勞無功的事情上:「師兄的執念確實太深了。」

  諸事吉還是低頭不語。

  「不如這樣,師兄聽我的,若一個月之後還是放不下,此事就不再提,如何?」慕雲溪退而求其次。

  諸事吉猶豫半天,艱難的點點頭。

  慕雲溪趁熱打鐵:「師兄,本門有一本大洪拳拳譜,不如修習這門武功如何?」

  「聽師弟的試試吧。」諸事吉還是點頭答應了。

  慕雲溪知道所有的執念都是找不到一個說服自己的理由,但願諸事吉能由此打開自己新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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