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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聽火入道

  慕雲溪走了過去,蹲下來看著火在燃燒,細細的觀察火焰的跳動和姿態。耳朵里聽著風穿進乾柴融化到火焰中時,火焰產生的變化。那是一種流動,彷彿經脈一樣。

  「六師兄,你這是要幹嘛?」慕雲溪好奇的問道。不知何時,諸事吉在院子里搭了一個火灶,褶皺的外表別出心裁的設計成波浪形,一朵白雲正懸在上空,那火灶好像一捧泉水逆流而上,要流進白雲里。

  「煮水,沏茶。」諸事吉走進屋子,左手拎著一隻小鐵壺,右手拎著一桶泉水。將泉水注入鐵壺,放在火上。自己坐下小板凳上,掏出一本書細細閱讀,慕雲溪從書頁上看到《茶經》二字。

  「六師兄還有這雅趣?」這有些出乎他的意料,諸事吉平日里看著笨拙,從他設計的火灶和煮茶的耐心,有些大巧若拙的意思,只是不知於修行一道為何一竅不通。

  在修行宗門因煮茶被稱讚,其實還是有些諷刺。諸事吉不好意思的撓了一下頭:「小師妹讓我看的,煮了幾次就喜歡上了。」

  鐵壺發出嗡嗡的聲音時,諸事吉合上書,側耳細細的聽著。「師兄,你聽什麼呢?」蹲在跟前發問。

  「聽水,慕師弟,你能聽出壺中的水是什麼形態么?」諸事吉此時的臉色與尋常時不同,有些興奮。

  「這也能聽出來?」慕雲溪愣住了,今天的諸事吉有些讓人刮目相看。

  諸事吉閉著眼睛:「水開始溫熱時,水面會輕輕的鼓起,波紋微動,好像一隻手拂動。等他初沸時,會出現魚目一樣的氣泡。然後,壺內的邊緣如湧泉不惜,最後奔騰如鼓浪。」

  慕雲溪揭開壺蓋,跟諸事吉說的如初一輒,甚至壺中有多少水泡,他都能聽出來。慕雲溪有些凌亂,修行十幾年破不了規道境,或許不是天賦問題,是體質問題。

  大國師的奉書童子,雖然懶惰,勝在記憶超群,讀的書也算不少,見微著著眼力還是有的。

  諸事吉在茶碗中放些許茶葉,拎起壺繞茶碗邊緣,將水倒了進去,又將茶蓋蓋上。端起來,將第一碗茶水沿著茶蓋和茶碗的縫隙倒掉。然後又沏了一碗。

  翠綠的茶湯像可以流動的玉,諸事吉輕輕嘬掉漂浮的茶沫,淺喝了一口,臉上出現陶醉的神情。暗淡的臉色也開始有些熠熠生輝。

  此時正是未時,慕雲溪隱有所悟。在鐵壺中重新注入一壺水,放在火上,然後靜靜的躺在搖椅中。

  他此時神遊一般沉浸在一個世界中。藍色的火焰像一片海洋,無規則的燃燒,並不熾烈,溫暖如春。好像陽光灑向山林,萬物萌發著生機。

  諸事吉震驚的走到慕雲溪跟前,看著他手臂上的經脈汩汩的跳動,從凸起的經絡中流出一條條的細線,彷彿湧出的泉水一樣,不刻又融化到他的肌膚。而此時的肌膚,那光澤,從內而外的散發,諸事吉隱隱感覺到,慕雲溪的境界好像升了一層。

  慕雲溪睜開眼睛,朝著諸事吉一笑。「師弟,你怎麼做到的?」對於慕雲溪的變化,諸事吉有些不可思議。莫非悟道真的可在須臾之間?

  「當然是受到師兄的啟發!」日常操作,慕雲溪不覺的有什麼了不起。反倒是諸事吉隔壺聽水能力讓他大感興趣。

  一個煮茶聽水,一個聽風聽火,如此三五日,慕雲溪悟出一套小技法,在圍攏而來的寒門子弟慫恿中展示了一下,見他手掌翻飛,淡淡的青光芒不停匯聚。緊接著他往上一拋,真氣凝成一個球狀,懸在屋頂處。

  慕雲溪停頓了一下,環視四周,見眾人的眼光都被他吸引,這才伸起手來打了一個響指。懸在屋頂的真氣忽然爆裂,星星點點的落下來,好似一陣煙花。

  楚流楓跑過來驚奇問他:「雲溪啊,這是什麼門道。」

  慕雲溪得意中帶著一點小意思的神情:「這是我悟出的一個小花招,叫做『花千墜』,你看怎麼樣?」

  商繼宗驚嘆一聲:「修行沒幾日便能自創技法!這名字還挺優雅!」

  談夕照看在眼裡,慕雲溪剛才施展的「花千墜」,華而不實,沒什麼大用。不過剛才施展時,身體微微凹陷,竟是擠壓經脈,讓真氣匯至手掌。且不說人道境還無法修鍊火道真氣,單單能把經脈里的真氣榨出來,可見其經脈之強。

  見識到慕雲溪的天賦,談夕照有些出神,莫非玄天宗還能再出一個龍戰野?

  慕雲溪像一隻駱駝,倘然接受羊群的讚歎。平易近人的天才向來容易受到青睞,此刻儼然是「修真堂」的人氣之王。而那道藏在人群中的目光讓他時不時如芒刺背,隱隱有些不安。

  「修正堂」的有志青年因慕雲溪大受鼓舞,懷著極大的熱忱應對月考,日不出而入,月已生方歸。給予他們希望的慕雲溪仍舊半日讀經,半日大睡。

  書架上的典籍被翻了個遍,卻是只讀不修。楚流楓、商繼宗是名門之後,為了不墮家門之威,忙著修行,也顧不上慕雲溪。江懷志有事沒事往跟前湊,虛心請教,居然也突飛猛進。

  一轉眼,大半個月過去了,離月考之期也剩不下幾日。慕雲溪在搖椅中聽諸事吉煮茶。腦子中散落的火焰開始慢慢聚攏,上升,像一棵樹一樣。

  他看到青色的火焰蔓延出一條條的纖細的根須,扎在土裡。火焰之樹慢慢的長高,生出枝幹,枝條。每長高一寸,皮膚中一股溫熱的氣體便會深入骨肉一分。

  風從屋外的第三棵楊樹的枝葉間傳過來,流進灶膛。火焰在他意識中燃燒,離著鐵壺半寸。壺體發出輕微的嗡鳴,那聲音繞著鐵壺流轉。壺中的水輕輕顫了一下。

  「師兄,火焰矮了一寸,該加柴了。」慕雲溪閉著眼睛,聽到一隻鳥從院中飛過,正好把吹進灶膛的風擋了一下。

  諸事吉冒著腰往火膛里看了一眼,驚訝的的說道:「你能看到么?」

  「非得看到才能知道么。」慕雲溪幽幽道。

  諸事吉哦了一聲,依言添了幾根柴,上下翻動,火焰瞬間貼著銀壺的底端。

  等慕雲溪睜開眼睛,諸事吉問道:「師弟,我看你這幾天,每一日有每一日的變化,可是悟到了什麼?」

  慕雲溪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反而問他:「泉水因火而沸騰,它沸騰之時,陽光偏了些許,風涼了些許,為什麼?」

  諸事吉知道問題絕非這麼簡單,坐在那苦苦思索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當然是因為時間。」

  慕雲溪扭頭,看到一個修長的男子不知何時站在了他們身後。淡藍色的長袍綴滿模糊的星辰。

  「二師兄,你怎麼來了?」諸事吉趕忙騰騰騰的跑回屋子,搬了一把凳子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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