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張紹至軍中
「凡加入我們聚中的精壯男子即自動加入當今漢朝皇帝之子、魯王殿下的宮廷衛隊,受到軍法約束,動輒軍法從事,你們敢嗎?」
「只要能娶老婆,我們兄弟沒什麼不敢的,便是豁出這條命又如何!」不等兄長江禽說話,江虎已經跳出來搶先言道,很大聲。
…………
漢主從巫峽、秭歸連圍至夷陵界,立數十屯,以金錦爵賞誘動諸夷,使車騎將軍張飛為大督,馮習為前部,輔匡、趙融、張南、傅肜等各為別督,杜路、劉寧跟隨將軍陳式統領水軍。
車騎將軍張飛軍中,見到自己兒子張紹突然出現在這裡,白面薄須的張飛瞠目結舌,整個人都呆住了。
不過下一刻脾氣暴躁火辣的張益徳對著張紹就是劈頭蓋臉一陣痛罵,「臭小子,你不好好獃在家中侍奉你母親,沒事兒跑你老子軍中作甚?想找死吶?」
「哪兒能啊?父親您先別生氣,我這回來不是來鬧著玩兒的,我是有正事。」張紹知道張飛雖然脾氣不好,嘴上不饒人三句話還沒講兩句就要開始罵娘,但是心腸還是好的。因此也不懼,嬉皮笑臉地扶著自己的父親到軍帳中的主位上坐下。
張飛被自己兒子奉承著坐下明明很受用的樣子,嘴巴還依舊饒人,翻翻白眼:「就你?我都懶得說,成天只知道鬥雞走馬,遊手好閒,不是為父說你,你看看雲長家的安國,比你大不了幾歲和你亡兄差不多年紀,年紀輕輕便官至侍中、中監軍,你要是能有安國一半努力上進,老子我就放心了,日後也墮不了我西鄉侯的威名。」
「得,父親,別,千萬別。您可別讓我向關安國學呀,年紀輕輕臉色慘白一身病,每次見他都面無人色,多半又和我兄長張苞一樣不長命,兒子我還想多活幾年呢。」
「臭小子,你關伯父身首異處,安國撐立門戶也不容易,不許你這樣說安國。」張飛怒目圓瞪,捏起拳頭,作勢欲打,「說吧,無利不起早,你小子千里迢迢的跑來所謂何事?」
「父親,魯王的動向讓兒子感到很不安。」張紹。收起嬉皮笑臉。用一種非常嚴肅的口吻對張飛說道。
「說人話。」張飛簡單粗暴地給兒子懟回去。
「那兒子就斗膽了,請父親莫怪。」張小朝張飛行一禮,然後挺直腰背用不大不小的音量,但很清楚有力地說道:「今上有三子,長曰禪,次曰永,少曰理。章武元年,夏六月,天子使司徒許靖持節立皇子永為魯王,后十四日,天子使丞相諸葛亮立皇子禪為皇太子。表面上看冊封魯王陛下派遣的三公是榮寵加銜的司徒,冊立太子陛下派遣的是手握實權的諸葛丞相,二者地位,孰高孰低一目了然。但實際上,太常獻上輿圖供陛下選立國名的時候本來同時選了魯國、梁國,可陛下以魯王之故故意對立皇子理為梁王置之不理,用來抬高魯王地位和太子齊衡,說句大逆不道的話,陛下其心心可懲呀。」
「放肆!張紹,你大膽!還不住口,竟敢非議君上!」張飛的屁股倏地從腳後跟彈開,坐姿改成跽坐,一種比較嚴肅和戒備防範的姿勢。
張紹沒有住口,而是一口氣說完:「不圖近者袁本初、劉景升父子之事重現今日!」這個時候,生性玩世不恭的浪蕩子張紹再無賤兮兮的樣子,和張飛一樣白凈的臉上滿是鄭重之色。
兒子越說越恐怖,當父親的再坐不住,當即起身走到大帳門口,掀開帳簾四處下看看,見守衛軍帳的親衛士卒都站在兩步開外,應該沒有聽見什麼張飛才拉緊帳簾,回來把張紹扯到跟前。
回到帳中,張飛開始重視張紹所談及的問題,也神色凝重的問道:「吾兒是說陛下想要廢長立幼,廢太子而建魯王?」張飛怒目轉露愕然之色,難以置信。太子國之根本,太子之位關乎社稷存亡,動搖太子的地位,恐怕國家的穩定都要動搖。
這可不能亂來,甚至連提及都需要諱莫如深。
張紹倒是沒正經多久,很快又故態萌發,一副很輕鬆的樣子,得意地搖頭晃腦:「陛下未嘗不懷廢立之心,不過依兒之見,這易儲之事斷然不得施行。」
「這又是為何?」張飛有點被自己兒子繞糊塗了,前腳張紹才說袁紹棄袁譚而立袁尚、劉表廢劉琦而立劉琮之事復現今日,後腳又大言不慚上有廢立之心,然不會行廢立之實。
張飛是一名合格甚至優秀的軍事統帥,但是對於政治和內政方面他是真的不擅長,很遲鈍。
他很弄不明白。
這不是前後矛盾、自相駁斥嗎?
張紹臉上的笑意更濃了,難得脾氣暴躁、一言不合就動粗的父親也有向自己不恥下問地時候,眉毛一挑,傲然道:「昔高祖為漢王,得定陶戚姬,愛幸,生趙隱王如意。時孝惠帝為太子,為人仁弱,高祖以為不類我,常欲廢太子。得留侯策,用商山四皓太子乃毋廢。父親以為,真的是四名在野遺賢才保住惠帝的太子之位的嗎?」張紹往前探身,似笑非笑地盯著自己父親。
過萬人者謂之英,千人者謂之俊,百人者謂之傑,十人者謂之豪。
張飛能從涿縣難么多追隨劉備的遊俠兒中脫穎而出,成為和關羽並駕齊驅的劉備的唯二手足心腹,自然早就明白讀書但不可盡信書這顛不破的真理。
張飛反應過來,驚呼道:「吾兒的意思是若今上乃高祖,太子便是孝惠,而這魯王便是趙隱王劉如意!」
「不錯。」張紹臉上洋溢著得意,繼而解釋道:「孝惠得毋廢實賴諸呂、留侯、周昌、叔孫通及豐沛諸功臣固爭周旋也,商山四皓不過掩人耳目!」
「今太子雖柔弱比於孝惠,然居長,自有羽翼師友,且和朝中的信臣宿將們結君臣大義於微寒之時,是袞袞諸公看著長大的,父親的長女、我的阿姊是太子正妃,翊軍將軍趙雲更是出生入死兩度救了太子的命!過命的交情下,大臣們早把太子視為不二的繼位人選。魯王雖然聰穎,然非長非嫡,外家卑賤,年資幼弱,憑什麼取而代之呢?」
「就算陛下一味扶他上位,能取而代之,這皇位將來魯王他也坐不穩,父親沒看見呂太后在世時,順之者昌,逆之者亡,好不威風。可一朝殞沒,陳平、周勃便登高疾呼,策反北軍,弒殺孝惠諸子,族滅呂氏耳!」說到激動之處,張紹突然有話鋒一轉,語氣悠悠然「……不過強能轉弱,弱能生強,爭儲奪嫡之事絕不能輕心大意,否則悔之晚矣。」
「父親還是應該去求見陛下,陳述利弊,請陛下遣返魯王,出宮別居。這遣返回成都的目的是讓世人看見魯王遭到陛下貶謫疏遠、寵愛大減。而出宮別居則是為了將魯王從皇子身份固定到諸侯王身上,剝奪他作為皇子居住在皇宮和繼承皇位的權利,並讓魯王不得擅自結交朝臣士人。」
張紹說的有理有據,達到目的和解決辦法都講得非常詳細透徹,張飛聽得連連點頭讚許,「嗯,非常不錯,我兒言之有理,正當如此。魯王安心享受榮華富貴就可以了,國家大事他沒必要湊熱鬧!」
聽見父親的誇獎,張紹一臉得意,眼睛快長到天上去了,「那是,我這回事情辦得這麼漂亮,父親還不趕緊賞些錢給我花?」
啪!
賞給張紹頭上的不是他想要的錢財,是父親張飛蒲扇般大小的巴掌拍到他頭上,一下把他的囂張氣焰拍戲拍滅了下去。
「臭小子!你還敢在這兒囂張,你小子沒這麼聰明!你是我兒子我還不知道你有幾斤幾兩。」張飛揪住張紹耳朵直疼得張紹「哎呦哎呦」的慘叫。
「快說,這些縱橫家的話術和計策是誰教你的?叫你來老子這裡當說客!」
「哎,父親輕點兒,疼疼。我說,我說還不行嗎,是費禕,費文偉……」
費禕?
年紀大了,歲月不饒人,張飛在頭腦中搜索了好一陣,才想起這個費禕乃年輕後進一代中的冠蓋翹楚,記得上一次見到這個後輩還是司徒許文休晚年喪子,白髮人送黑髮人的葬禮上。
臨葬送別,群僚眾臣上到諸葛亮、法正下到蔣琬、董允、費禕,官高年長、官低年微咸至。
記得當年許文休兒子葬禮上,費禕這小子和董允駕著一輛破鹿車就來了,董允面色很難看,很不好意思,倒是費禕這個蹭別人車坐的傢伙厚著臉皮落落大方,毫不羞澀地和大家打招呼,向長輩們行禮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