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識字始

  當天下午六掌柜便開始教授《千字文》中的三十字。

  天地玄黃，宇宙洪荒。

  日月盈昃，辰宿列張。

  寒來暑往，秋收冬藏。

  閏余成歲，律呂調陽。 ……

  本來一般的學堂教授，都需要自己準備書籍，或者是束脩給先生，先生將書暫借。但木寧他們這些學徒顯然是沒有這個待遇。

  六掌柜找來一塊石板，用墨一次性寫下八個字，然後看著二人沾水在桌上一筆一劃寫過，之後簡單的介紹每個字對應的含義。

  之後再繼續寫下八個字，如此往複。

  木寧二人都是一臉嚴肅急迫的學習著，對於他二人來說，這是一場需要高度專註的試煉，因為一旦有一點點的走神，就會錯過一個甚至倆個字的寫法，或者是讀音，或者是含義。

  好在六掌柜也知道面前的倆個少年是第一次接觸文字，在教授二人十六字之後，便暫停休息一刻鐘，之後再繼續教授。

  這一刻鐘時間，本來是讓二人休息一下，或者是小解或者是喝水。

  但木寧是一刻都不敢休息，他覺得自己腦子中裝了很多東西，又感覺很快就會消失，這是一種得而復失的感覺，他害怕著，就像是從樹上掉下來之後，他失去了小夥伴一樣，他很不開心。

  在這一刻鐘內，他反覆的看著這三十字，一遍遍寫著讀著，不懂得含義沒關係，他覺得自己要先記著怎麼寫，怎麼讀。

  寫的時候到還行，只要看著石板上面的文字，不難寫出。

  但讀的時候，卻總是忘記，甚至是記混，想問問吳宗，但這傢伙一副誰也不理的樣子。

  木寧只能鼓起勇氣走向正在喝茶休息的六掌柜。

  「那個，六掌柜，弟子有幾個字需要請教一下。」

  弟子這個稱呼還是吳宗這傢伙首先對六掌柜自稱，看著六掌柜沒有反對，木寧也有樣學樣的拿來用。

  「哦？哪幾個字啊，我來看看。」六掌柜放下茶杯。

  木寧將忘記讀音的幾個字指給六掌柜看。

  就這樣斷斷續續，一整個下午緩慢的度過。六掌柜在教完三十字之後，確認倆人都會寫讀之後就離開了。

  而面前的石板正好可以容納得下這麼多字，但明天下午就會抹去，重新教授另外三十字。

  木寧有點擔心。

  他沒有過目不忘的本事，對於每天學習這麼多的字，將所有時間都用來記憶也很困難，因此他要想個辦法，總共倆個月的時間，每天都有新的知識教授，看六掌柜的樣子，也沒有準備重複教授學過的字。

  木寧想起來自己以前看過木九做簡單的凳子，他調皮，在磨平的凳子面上，亂塗亂刻。可以去買一些木頭，砍平之後，刻上每天學過的字，這樣就不用害怕忘記。

  等全部刻完之後，木寧不只自己學會了整個《千字文》，而且還有一部手刻的書，這是很珍貴的知識，等將來帶回村裡，可以當做木家的傳家寶，甚至木家之後都能自稱半個書香門第。

  不過，可以先去賣紙筆的地方，看看紙筆多少錢，買不起也能有個心理預期。

  知識對於底層民眾來說，是神聖的，不可得的。

  「大力！」木寧喊住正前往東廚的大力。

  「我想要出去賣紙筆的地方看看，還要買點木材，用來刻字用，不知道大力哥可知道地方。」

  大力回身哎了一聲，聽完回答。

  「知道是知道，可是今日天色已經晚了，不知道筆墨齋還開不開？買木材卻是方便，巷子東頭有很多賣柴的，二個銅板一捆，隨便你挑，看看日子應該是還有人在。」

  木寧正準備讓大力帶他去，卻看到大力已經去做晚飯。

  搖搖頭轉身穿過典當行大堂側門走了出去，心想著快去快回，還要吃晚飯。

  從在典當行安頓下來，木寧就沒有出來過，他根本不知道筆墨齋在什麼地方，還有巷子東邊又在哪裡？

  天色將晚，南街此時行人極少，只有幾人匆匆忙忙，木寧不敢上前問詢多人結伴的，也不敢問詢身高體壯的，目光找尋面善的人，遠處正好走來一個婦人，想來應該是熱心的。

  「大娘您好！我能向您問個路嗎？」

  「嗯？你這孩子，這麼冒失啊，隨便就叫人大娘！」婦人便是微微不悅，但也沒有拒絕回答。

  「嗯，對不住對不住，小子年少不懂事，就像問問您筆墨齋在什麼方位？巷子東賣柴的人又在哪裡？」木寧連忙躬身不住的點頭。

  婦人看著眼前乖巧的孩子，憐惜的笑笑。

  「筆墨齋在隔壁街，從此向前百十米，右轉有一個小巷子，通過巷子便是南二街，筆墨齋你可以找到的。」

  「至於什麼巷子東，我不清楚，賣柴的人到是就在右轉的小巷子裡面，你路過的時候應該可以看到。」婦人說完便離開。

  木寧得到自己想知道的答案，心情仍然是突突的，他不是怕生的人，只是一個孩子，在陌生的地方，沒有哭已經很好。

  前行百米，果然看到一個小巷子，巷子邊蹲著一排漢子，樵夫裝扮，腰間的刀都用布圍著，這是城裡的規矩，身邊放著一捆捆的柴，看到木寧走來，有人吆喝道。

  「上等青木柴火，好劈耐燒，一擔3個銅板，小哥買柴嗎？」

  「我的也是同樣的柴火，我這一擔少點，賣你2個銅板。」

  幾人爭搶著，也許是因為天快黑了，都急著出貨。

  木寧了解了價格，看到還有很多柴，想來等自己去完筆墨齋回返，應該還可以買到。

  在南二街卻是很快找到了筆墨齋，典型的文人墨客場所，木寧雖然不認識店鋪招牌，可是從店鋪外看向內部，一排排的筆墨紙硯擺在櫃檯后。

  掌柜的是個有著八字鬍瘦臉漢子，穿著講究，手裡拿著一個木棍，看來是準備打烊。

  木寧趕快走了進來問詢。

  掌柜仔細打量了木寧，覺得他不像是來買東西的，但也沒有看人低。

  「小店紙方面有倆種，普通的宣紙，江南造紙坊造，格尺一丈，便於書寫，30個銅板一張。」

  「另一種，是上好的白鹿紙，紙為特凈皮，格尺一丈二尺，皇家御院造，500個銅板一張。」

  「筆方面有也是倆種，普通的羊毛毫，小大均有，20個銅板一支；稍微貴一點的狼毛毫，120個銅板一支，小大均有，寫出來的字均而凝。」

  木寧一臉的尷尬，聽著這如同天價般的紙筆，即使是最差的紙筆自己都買不了多少，更加不夠自己書寫的。

  再三致歉之後，在掌柜果然如此的神情中快速離開。

  這一系列的膽怯和羞愧，使得木寧突發一種一定要學好字，賺很多錢的志向。

  隨意買了一捆手臂般粗細的柴火，想著應該是夠刻寫今日所學，便回返典當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