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薛吒在褚海紅為他建造的點將台上盛裝出場。
他今天穿了一身盔甲,渾身都是閃著黑金色光澤的鐵凱,頭上的紅英頭盔獵獵作響,站在高出地面五六米的高台上,他有種意氣風發的感覺。
掃一眼點將台下的眾人,看他們三三兩兩抱團蹲著,整體看去,這些人大概分成八九個大團體,想來就是龍州成武林盟八位護法的人了。
薛吒環顧一圈,發現褚海紅為他準備的是一座校場,這裡是個圓形黃土地,如果有高速移動的人或馬,一定會掀起塵煙。
他點點頭,想到自己今天要做的,忍不住激動。
他高聲喊:「大家好,認識我吧?語王薛吒!」
薛吒說著,頭頂語王冠冕浮現,上面的三顆紅寶石熠熠生輝,看的人艷羨不已。
但這些人都記著自家老大來時的話,都忍住沒有過多反應,他們想看看,這個語王薛吒,他打算如何統合自己這群江湖人。
他們分屬於八位護法,其中還穿插著聞風而動的龍州成武林盟的人,這些人持著看笑話的心思,對薛吒,他們知道自己是沒性命之憂的。
薛吒也很清楚這些人的有恃無恐,他知道自己不可能隨意殺人,江湖人本就不怕死,加上他們性格里天然有剛的一面,自己只要不想玩兒崩,就不能輕易殺人,對上層建築和對下層基礎,所施展的手段是截然不同的。
薛吒又清了清嗓子,他高聲說:「我知道你們和那些讀書人一樣,覺得我很好笑,想要將你們擰成一股繩,簡直就是痴心妄想。」
沒有人搭理他,他繼續自說自話。
「在讀書人眼中,我們江湖人就是一盤散沙;即便我們掌握了比他們強得多的成語力量,但因為人家人心齊啊……因為人家懂得自我保護啊,所以他們把文氣看的死死的,我們根本無法染指。」
有些人提起了些興趣,將目光投向了高台,但也就這樣了,他們在看到薛吒的臉龐,和他頭頂語王冠冕上的三個成語的時候,就忍不住搖頭,收回了目光。
薛吒抿了抿嘴,他繼續說:「一些大道理,我想在給你們好處前說;但見你們並不想,那我就先給你們好處吧……」
他的這句話,讓更多的人提起了些興趣,他們看向高台,眼睛里略有期待。
但不知道是誰,不知道屬於哪位護法,有人開始四處散播消息。
「好處,他能給咱們什麼好處?他要有那等好處,幹嘛不去收買真正厲害的江湖大佬,要能請出一二十位語王、一兩百語尊,這場戰爭他用在咱們這浪費時間嗎?」
「很多時候啊……只有心虛的人才需要拿好處收買人心,我覺得吧,如果不想自己的命很廉價地賣掉,還是別太期待他的好處的好。」
「這麼一個毛頭小子,他能幹啥?要真有那個本事,還會被從京城踢出來,說什麼來打仗,說白了就是政治鬥爭失敗的代價。。。」
………………
薛吒注意到了這些人,但他現在什麼也做不了,不能先拿出讓這些人動心的東西,說什麼都白搭。
他現在有兩個選擇:一個是拿出語俠境鑰匙,有幫唐大寶踏入語俠的經驗,他覺得他能幫百分之九十以上的語師突破到語俠,這樣的好處應該足夠他們為自己賣命;另一個就是,寫或這樣的詩詞,讓他們嘗到文氣淬體的好處,從劉定紅身上可知,青春活力是江湖人最深的痛。
薛吒沒有過多猶豫,他選擇了後者,這時候拿出語俠境鑰匙,甚至拿出無數個版本的真龍領域,雖然會將語師、語俠乃至語尊都籠絡住,但無法真正打在整個江湖人群體的七寸處,而自己如果拿出可分潤的文氣,雖然會進一步得罪讀書人,但那又如何?
薛吒眼下需要考慮的,就是寫哪一首詩詞!
觀書有感會聚集文氣,他還可以通過摸索出來的文氣陣,將整個校場都給布置成類似於科舉考試時的貢院的那種地方,但耗時長,且姿態不夠帥。
這詩好,但那畢竟已經在這個世界和魏雲、王老闆兩人綁定,也不是初創,拿出來會引來部分文氣,但想來卻無法大量匯聚文氣。
「那就需要一手沒有在這個世界出現過的詩詞,比如說……」
薛吒眼中無數詩詞閃過,最終,他選擇了文天祥的。
「余囚北庭,坐一土室。室廣八尺,深可四尋。單扉低小,白間短窄,污下而幽暗。當此夏日,諸氣萃然:雨潦四集,浮動床幾,時則為水氣;塗泥半朝,蒸漚歷瀾,時則為土氣;乍晴暴熱,風道四塞,時則為日氣;檐陰薪爨,助長炎虐,時則為火氣;倉腐寄頓,陳陳逼人,時則為米氣;駢肩雜遝,腥臊汗垢,時則為人氣;或圊溷、或毀屍、或腐鼠,惡氣雜出,時則為穢氣。疊是數氣,當之者鮮不為厲。而予以孱弱,俯仰其間,於茲二年矣,幸而無恙,是殆有養致然爾。然亦安知所養何哉?孟子曰:彼氣有七,吾氣有一,以一敵七,吾何患焉!況浩然者,乃天地之正氣也,作正氣歌一首。」
薛吒脫掉身上盔甲,放下胸前擋板,拿出筆墨,一揮而就,先將文天祥寫詩前的這段論述寫了下來。
只這一段浩然正氣與無言晦氣的辯證寫出,整個校場上,就有無數江湖人感覺到了異樣。
「怎麼……怎麼我感覺左臂的那道傷疤好像變細了?」
「你們……你們有沒有感覺到,好像……好像天氣涼爽舒服了好多,我心裡像是有團伙,不燥不烈,那團火讓我覺得見到暴君也敢上去一戰!」
「好像我的眼睛更明亮了,耳朵聽力好像也好了……特么的誰肚子咕嚕嚕在響,這才啥時辰就餓了!」
………………
薛吒掃一眼他們,聽見他們的嗡嗡議論聲,微微一笑,執筆繼續寫。
「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下則為河嶽,上則為日星。」
「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蒼冥。皇路當清夷,含和吐明庭。」
「時窮節乃見,一一垂丹青。在齊太史簡,在晉董狐筆。」
「在秦張良椎,在漢蘇武節。為嚴將軍頭,為嵇侍中血。」
「為張睢陽齒,為顏常山舌。或為遼東帽,清操厲冰雪。」
「或為出師表,鬼神泣壯烈。或為渡江楫,慷慨吞胡羯。」
「或為擊賊笏,逆豎頭破裂。是氣所磅礴,凜烈萬古存。」
「當其貫日月,生死安足論。地維賴以立,天柱賴以尊。」
「三綱實系命,道義為之根。嗟予遘陽九,隸也實不力。」
「楚囚纓其冠,傳車送窮北。鼎鑊甘如飴,求之不可得。」
「陰房闃鬼火,春院閟天黑。牛驥同一皂,雞棲鳳凰食。」
「一朝蒙霧露,分作溝中瘠。如此再寒暑,百沴自辟易。」
「嗟哉沮洳場,為我安樂國。豈有他繆巧,陰陽不能賊。」
「顧此耿耿在,仰視浮雲白。悠悠我心悲,蒼天曷有極。」
「哲人日已遠,典刑在夙昔。風檐展書讀,古道照顏色。」
詩成,校場上空猛地打響一聲悶雷。
卡拉拉的雷聲轟鳴間,整個校場的大半人都被嚇到了,但隨即,這些天不怕地不怕的江湖人紛紛怒瞪向天,下一刻,他們就看到了奇異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