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故鄉
商震就以這樣一種方式返回了漢地。
三天後的一個黃昏，他神色複雜的坐在一個房子的房蓋上看著遠方，而小奶貓則是很乖巧的趴在了他的身邊。
要說商震神色複雜那自然是有複雜的原因的。
比如，他現在所處的這個村子就是峪口村，他屁股下面的房子就是曾經他家的房子，可是那房蓋卻已經不是他家的了！
三年前，胡人進村，一把火燒了他們峪口村，然後把他們村子絕大多數人都給擄到胡地去了。
正如當時商震所推斷的那樣，胡人那一把火燒了村子也只是把村子各家的房蓋燒塌了。
而這個時候漢人的邊軍終是趕來了，曾經的峪口村就被充作了軍營，那房蓋卻都是邊軍後來給棚上的。
如此一來，可不房子還是他家的那個房子，可房蓋卻已經不是了嗎？
為了修砌那處坍塌了的長城，邊軍和招來的一些苦力就都住在了峪口村。
這些情況商震都是聽戚平波說的。
戚平波，也就是救他回來的那伙邊軍的頭兒。
要說戚平波的官職那也是不小的。
時下漢人軍隊下設17個都司，一個都司下設329個衛。
一衛有士卒5600人，衛的指揮官叫指揮使，那是正三品，有兩個副手那是從三品。
而再往下便有四個指揮僉事，戚平波就是四個指揮僉事中那個負責部隊訓練的那個。
不管怎麼說下面也好幾千人呢，儘管不是主官，戚平波的官職也不算小了。
好了，不管怎麼說，商震終是返回故鄉了。
只是，他回來之後卻很失望，因為他從胡地返回后並沒有見到自己的爹娘。
當時他被胡人擄走的時候，也只是估計自己爹娘八成是活著，可畢竟這是需要眼見為實的。
他歷經千辛萬苦的回來，一問才知道，原來峪口村活下來的一共不到十個人卻是都被邊軍給遷走了，所遷的地方離峪口村卻是有一百多里地呢！
不管人是否遷走了，那自己爹娘的消息總是要打聽的。
而商震跟那些邊軍士卒一打聽卻是確認了，果然自己的爹娘還活著！
當年峪口村一共就剩了那麼幾個人，現在駐防的邊軍里也有老人。
峪口村一夜之間從人到牲畜都被胡人給搶了，那是大事，那老兵對村子里殘存下來的幾個人那也是有印象的。
現在的商震變成大長腿了，個子也高了，就不提了。
可是他爹他娘那卻是極好認的，都是小短腿小胳膊四四方的矮個子。
那邊軍士卒一聽商震說那一男一女是商震的爹娘便笑了。
人家卻是記得清清楚楚的呢，說，他聽到村子里人喊那兩個人「板凳哥」「板凳嫂」了的！
然後那邊軍還問呢，咦？那是你爹娘啊？咋你長這麼高，你爹娘卻長的那麼一丟丟呢？
這也不怪人家邊軍問，一群雞里長出只長腳鶴來誰不奇怪？
商震當時也只能瞪了那個愛開玩笑的邊軍一眼，他卻如何肯提自己喝那口泉子喝的！
商震本來是打算馬上去找自己爹娘的，可是隨後得到一個消息卻讓他又打消了那個想法。
住在村子里的邊軍說，前些天有一個據說也是他們峪口村的人從胡地跑回來了卻又跑回去了。
商震自然要好奇，便打聽那個人。
邊軍們便說了。
回來的那個男的和你歲數差不多，長的高高大大的，也挺壯的，兩條大長腿。
人家也沒有報自己的名，只是說我回去找板凳和喜丫！
至此，聽完這些話，已是在胡地中呆了三年都學會殺人了商震就覺得心頭一熱鼻子一酸眼淚差點掉下來。
當時他的心中就是一個念頭，這個人不是喜糖又能是誰？
這個世界上除了爹娘對他最好的就是喜糖了，人家回雲找自己妹妹那就不提了，可卻還沒忘了回胡地找自己呢！
商震背書背的雜，他記得自己背過前人寫的一篇文章。
當然了，那篇文章是文言文的，不過翻譯成白話卻是這樣嬸兒的。
在這個世界上的愛有兩種，一種是無私的愛，一種是以交換為基礎的有私的愛。
有人說，這世上最無私的愛首推母愛，其次是狗對主人的愛。
當然了，在商震這裡也可以理解成小奶貓對他的愛。
而以交換為基礎的有私的愛呢，那就是禮尚往來的那種了。
比如，夫妻之間，男的在外掙錢，女的操持家務負責生娃。
那男的要是不掙錢專門吃軟飯，這夫妻之間只怕不長久了就。
那要是女人在家不安生過日子，卻是象潘氏金蓮似的用窗戶帘子去砸西門大官人的後腦勺子，這樣的日子不過也罷。
再比如，朋友之間，一般都是我今天送你幾棵大蔥，明天你送我一筐土豆。
那要是我今天送給你幾棵大蔥，明天我又送給你一把香茶。
可是過了好幾天你啥都不給我不說，卻是到我家說你把你家菜園子里的胡蘿蔔再讓我薅兩棵好不好？
這個時候還哪有什麼愛？友誼的小船說翻也就翻了。
可是，商震覺得喜糖對自己的照顧那就是無私的。
自己從小性格老實木訥，在外面受氣的時候都是喜糖替自己出頭的。
而直到又長大了幾歲大家開始識字背書，商震因為在背書上的實力才讓村子里的大人孩子高看了一眼，於是才再沒有同齡孩子欺負他了。
可喜糖照顧他卻已經照顧習慣了，就是到胡地那還為了自己跟胡人打架呢！
現在喜糖都從胡地跑回來了卻又返回胡地找自己了，那麼，自己現在是沒事了，可是那也必須回去找喜糖的！
一走三年，回來還沒有見到爹娘，然後還得再趕回去救喜糖，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能去大海的那頭，去搞清自己上輩子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三年下來商震現在已經是個青年了，經歷多了心事自然就重了，儘管那面龐還帶著青澀。
這時不遠處有說話聲響起，商震循聲望去，見戚平波帶著幾個手下過來了。
「商震，把你這身衣服換下來，對了，你得先去河那邊洗個澡。」戚平波對坐在房蓋上的商震大聲說道。
「哦。」商震應了一聲，隨後他看著戚平波眼睛便亮了。
說實話，如果不是商震做了那關於前世的夢，他對大海的了解也無外乎「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這樣的詩句。
人家戚平波可是個大官，那自然是見多識廣的。
自己說不定能從戚平波那裡問點什麼出來，這樣對自己前世的情況多少能有些了解吧。
自己那先生收藏的那些書講的都是內陸的事。
《山海經》倒是講大海了，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山海經》里講的事與現在那是八杆子撥楞不著的。
唉，鄉村裡的教書先生，藏書終究還是有限啊！
而這回回來之後，商震卻才知道，自己的先生也已經被胡人殺死了，自己原來背過的那些書自然也被胡人燒掉了。
可惜了那個迂腐可愛的先生，也可惜了那些書啊！
該死的胡人！
商震正在這忿忿呢，這時那個戚平波卻是在下面說道：「士卒說你不是要再回胡地找人嗎？你休息兩天，我和你一起去。」這時戚平波再次說道。
「啊？」商震愣了一下，隨即大喜道：「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