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生子說做女
強漢,是人們對當今天子所建皇朝的尊稱,這是一個舉世無二的國度,便是長存於西嶽之地的太武王朝也差之不少,已經年邁的太武皇后雖然在名義上與漢帝同起坐,但私下人們卻不這麼認為。
提到強漢,人們最先想到的一定是極盡繁華興盛的帝都長安,高堂邃宇,車水馬龍,青磚街道之中,往來者衣飾不一,人頭攢動。
「掐燈棲至三更天,入夢長安不是夜。」這是當今排名第一的墨斗墨白對長安城的美稱。任爾月缺霧濃,長安之城燈火通明依舊照得夜行路。
長安城,是一座名副其實的不夜城!
不過長安不僅是天下最為繁盛之地,也是如今漢帝所居帝都,城中大明宮被稱為千宮之宮,氣勢恢宏,坐地而起,高於平地九丈九,別宮林立,是無數人的嚮往之地。
「九天閶闔開宮殿,萬國衣冠拜冕旒。」這是同為墨斗的張漢卿對大明宮的的讚頌,作為天下最雄偉的霸主,漢帝宋開陽坐大明宮中以觀天下事。
在這被稱為千宮之宮的大明宮中,除去了輔佐君王政治的文武百官外,還有無數居於麗宮之中的妃子佳麗,因為漢帝通道,所以宮中還建有道觀,由德高望重的道教真人主持。文斗,武鬥、胭脂斗的前十也都幾乎被漢帝由四方招攬而至,既輔朝政,又護君主,也為博得君寵恩。
強漢建於亂世而平於亂世,除去了如今的九五之尊漢帝之外,提到強漢之中的梟雄,天下人腦海中浮現的之會是也只能是強漢之中唯一的開國公——陳堂山!
打天下,一戰功成萬骨枯。而如今的霸漢就是建立在萬軀消骨於野,亂葬於泥的的將士之上的,而引領這無數雄獅開國的人,便是這陳堂山!
作為強漢中的唯一一個開國公,陳堂山真正做到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名聲威望在某些武鬥眼中甚至要高過漢帝,只是這樣一位雄主在強漢建立之後的第二年便離開了繁華長安,在無數人的質疑與不解之下,帶著自己的五十萬精銳來到了貧瘠蠻荒的西陲之地。
直到數十年後的今天,許多人依舊不解堂堂開國公為國征戰多年,好不容易建立強漢之後卻為何不在長安享富貴,而是去到了西陲那等落後的蠻荒之地。
西陲地處強漢邊界,周圍多是一些蠻夷之居,而在西陲之北,便是如今除了強漢最為強盛的太武王朝,雖然漢帝建立霸漢,但邊境之地依舊有小打小鬧,尤其是崇武尚勇,對強漢不滿的太武更是時不時會出兵征討,只是這一切在陳堂山到來之後再也沒有發生過。
然而邊境的安寧不可能永久,即便棲居西陲的是被稱為強漢脊樑的陳堂山。
時隔多年,在野心的驅使下,不甘人下者心有虎狼,天下又有動蕩之勢,只是這動蕩之勢最先出現在邊境之地而已。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他身為漢人,是王臣,終為天子之人,只是人心不古,又何況帝王與小人。
戰時親兄弟,戰後多憂慮猜忌。如今秀兒臨產,他陳堂山連求一子都要心驚膽戰。若不是他陳堂山除了一身蠻武之力別無所長,又豈會如此?
「老金,吩咐你的事籌備得怎麼樣了?」
日沉閣中,站姿稍顯佝僂的陳堂山背對身後之人開口,立身高閣看殘陽的雙眼中有著散不去的濃濃愁緒。
「老爺放心,都吩咐妥當了。知道了事情的重要,影子內閣中豢養的鷹犬都散開了,不僅是長安與西陲,太武那邊也有人在暗中行動,只差夫人產子了。屆時只要老爺一聲令下,這天下與王爺一起誕生的嬰兒都會在掌控之中。」
因為背對的原因,看不到陳堂山臉上愁緒的一寸金姿態與語調都極為輕鬆的說到,影子內閣與一眾死侍白白養了這麼多年,現在好不容易接到一道老爺親令,各個都幹勁十足呢,就不怕找不到一個時辰適宜的女嬰!
雖然夫人還沒有產下胎兒,但知道陳堂山心中念想的一寸金卻是絲毫不提及產女之事。雖然只跟了陳堂山數年的時間,但心思活絡的一寸金知道老爺心中的苦衷。
老爺雖貴為霸漢第一國公,但夫人卻並非來自名門望族,而是鄉村中人,因為之前戰亂的原因,本就體弱的夫人身上落下病根,如今好不容易懷上身孕,可身子卻更加虛弱了,然而老爺一輩子也就娶了夫人一房妻室,要是夫人出了個什麼意外或是夫人產女不產男的話,那老爺只怕也要頂風作案,起事西陲了!
「此次動靜不要弄得太大了,一旦有走漏風聲之人,斬草除根,做利索乾淨些。另外,加信告訴漢江邊上的霍冥,讓他不要再撿屍了,腳步快點來沐平城。」
「好嘞,我這就去安排。」
一寸金輕鬆答道,由粗藤條家稻草編織的草鞋走在亭閣棧道上沒有絲毫聲音發出,只是其人剛走出幾步之後整個人就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細觀周圍,也無風吹草動。
就在當天,一封急信由西錘秘密送到了漢江下游的邊上。
漢江之水,洶湧咆哮之勢如莽荒野龍,翻江倒海,大浪淘沙,一重疊一重,而在這奔騰的江水之中,一個竹排一根竹竿,一人掀起千層浪!浪中流屍雜物,皆於竹竿之下被截住。
「師傅,又有信從西錘來了。」一名孩童在岸邊喊到,絲毫不為眼前所見動容。
信送出的第三天,金樓玉宇的陳府中一如既往的安靜,侍女護衛們不覺其它的從事著手中已經爛熟於心的事情。
陳府並不小,作為開國宮的居所,也奢華至極,只是陳府之中並不熱鬧。因為只有一房妻室,膝下無子無女,居住在陳府中的都是一些執散事的人與陳堂山的少數心腹而已。
不過今日陳府中的安靜與以往不同的是於無形之中透露有肅殺之氣,而這肅殺之氣的源頭來自一道道隱於暗處,將陳府上下都盡數守住的死侍。
「郭先生,你擅長占星窺象,有沒有看出夫人將產,是龍是鳳?」
聽著前方緊閉房門中產婆催生的聲音,丟下手中的活從漢江邊上連夜趕來的撿屍人表情凝重的問道,這要是生個龍陽之子為老爺傳家就好了,可要是生個閨女的話,天下只怕又要亂了!
想到這裡,撿屍人怔怔出神的笑了起來,腦海中出現的畫面是飄滿無數屍體的漢江!
「撿便宜的,你想造反可別拉著老爺一起啊,龍子鳳女那是帝皇之家子嗣的尊稱,別給咱老爺抹黑。」
因為平時大大咧咧慣了,說話嗓門都比較大,此時的一寸金特意將自己的聲音壓低了一些,不過在充滿壓抑的肅靜之中還是顯得有些大聲。
名叫郭易的男子在聽到撿屍人的話后沒有給出任何答覆,即便是修武入了上仙境界都不能盡數看透天象,又何況是他。尚且夫人產胎一事非同小可,即便能看出一些端倪,他也不好妄言,也不敢妄言。
郭易臉上的凝重絲毫不亞於身子略顯佝僂,靠近房門而站的陳堂山,他謀事一輩子,布子下棋,解他人亂局無數。但謀九五之尊之事,還是頭一次,走錯一步就滿盤皆輸,而如今堂山讓他所謀的第一步就重要之極!
大將軍裴行儉,十萬輕騎魁首王馬、掌管十萬重裝步兵的陳平安,弩機營大機長呂驢幾位隨陳堂山戎馬一生,共同於亂世之中茹毛飲血走過來的四位大將軍此時也在院子中,只是這些在武道修為上絲毫不弱於武鬥前十的彪悍之將此時心中卻緊張至極!
四位大將軍此時心中各有所思,所思又因即將誕生嬰兒是男是女而有不同。自從五年前隨將軍一起離開長安,他們五年來常聽長安事,卻再未入長安!
那座不夜城,是將軍帶著他們打下來的啊!
沉重壓抑的空氣中漸漸有血腥味傳來,隱藏在暗中的影子內閣已經開始斬殺各懷鬼胎,來自四方的密探!
雖然守在陳府中的影子內閣與死侍手段已經極為乾淨,但院子中人卻無一不是聲名震動天下的武道霸主,即便只是細微的血腥味,也能清晰的嗅到。
「夫人,再加把勁,嬰兒就快出生了!」
……
……
產婆催產時血腥味越來越濃重,只是隨著嬰兒的啼哭聲傳出,守候在院子中的眾人都神情一震!
沒等產婆出聲,陳堂山在聽到嬰兒啼哭的瞬間開門而入,入目是自己妻子慘白的笑容與滿足,還有一個男嬰!
看到夫人乾燥的嘴唇,陳堂山心中剛生出的喜悅在一瞬間被恐慌取代!
「是個男孩。」
來到夫人身邊的陳堂山緊緊握住女子的手,武道臻至上仙的他能清晰感受到妻子體內正在快速流散的精氣!
「真好,讓我看孩子一眼。」
「我知道漢帝對你多有疑慮猜忌,不管是將你遣至西陲也好,還是你不納側室,多年不入長安朝政也罷,都是因為了讓漢帝減輕對你的猜忌。如今康兒誕生,陳氏有了後繼,你要避天下耳目,但我希望你唯獨不要殺產婆,留她一命,就讓她一直留在陳府吧。」
看過了自己孩子的陳夫人有氣無力的說到,看著身前那張悲戚臉龐的雙眼中儘是柔和,即便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但其臉上依舊布滿幸福的笑容。
「堂山,臨潼中的那一盼,我不悔。」
好一會過去,在一瞬間經歷了大起大落的陳堂山才面無表情的抱著新生的嬰兒出現在一眾焦急等待的人面前,而在眾人都因為看到胎兒性別而逐展喜顏時,看到陳堂山身後出現的產婆后,一眾人心中又是一沉。
福,果真不能雙至嗎!
「傳令下去,我陳堂山終有千金,百日之後設宴接客,為女慶生!」
這一日,強漢開國公為避天下耳目,生子說做女!
作家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