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八章 明燈之詩
眾生皆聖第四百一十八章明燈之詩一位身著青色厚褂的老者走到詩會的中央,先是朝一眾文人雅士拱了拱手,然後緩緩開口道:
「老夫魯敬先,承蒙諸位厚愛,來讓老夫來擔任趨安詩會的評審,老夫不甚榮幸。」
雖然知曉內情的人知道這詩會的名字是驅安,但對外宣稱卻是趨安詩會,畢竟名字取得太過明顯,反倒會讓別人覺得他們太過小肚雞腸。
他頓了頓,眉頭微皺,隨後撫摸著下巴上的鬍鬚,環顧了一眼廣春江上的絢爛夜景。心中已經有了計議,笑道:
「今夜月明星稀,江上雖有薄霧,但卻是熱鬧非凡,不如以這兩景作詩如何?若是諸位沒有異議的話,老夫便以『月』『江』為令」
周翰池自是連連點頭,田玉軒和杜宜修雖然對陳安等人不假顏色,但是在這老者上台的時候,陳安明顯注意到他們的眼中露出一絲忌憚。
於是便向著坐在一旁也變了臉色的米俊才問道:
「米兄,這位老先生是誰啊,看起來很有威望的樣子。」
米俊才臉上露出愁苦之色,小聲道:
「水兄有所不知,魯先生正是我們白龍書院的直學,平常嚴厲得很,沒想到周翰池連他老人家也請來了。」
申不凡微微低下頭,抬手用衣服擋著臉,愁眉苦臉道:
「是啊,我一看到魯先生就緊張,看來今天的詩會不能大放異彩了。」
時俊傑也是一樣的表情,點了點頭。王晏兮笑道:
「你們肯定是做虧心事了,不然怎麼那麼怕他。」
申不凡和時俊傑二人聞言,眼神皆是開始變得有些躲閃,米俊才的臉色也有些不自然起來。
陳安感覺到有些不對勁,不過他也並不是非要揭別人短的人,於是也沒再追問下去,轉而看向詩會中央。
第一個吟詩的是周翰池,他提筆書寫在宣紙上,先不說詩做得怎麼樣,單說那俊逸的書法就足夠令人驚艷。
而當此詩由花魁誦唱出來時,眾人才知道這是一首七言律詩,無論是韻腳還是對仗皆是彰顯出不凡的文采。
聽完之後,滿座皆驚,魯敬先連說了三個好字,並稱讚此詩明日足以在帝京中傳誦數日。白良也是微微點頭,對於周翰池的文采頗為認可。
陳安讀書雖多,但不喜詩詞,所以也聽不出個大概來,只覺得那些個字寫得好看,他轉頭看向王晏兮和軒嫣二女。
這兩人在詩詞上的造詣要高於陳安許多,自然也是能懂陽春白雪之意,看向周翰池的眼中也不禁露出了讚賞之意。陳安撇了撇嘴,輕哼了一聲。
隨後便是田玉軒上去作詩,這位仁兄並未像周翰池那般書寫下來,而是先擺出一副冥思苦想的樣子,然後緩緩朗誦出來。
這首詩的驚艷程度完全不輸於周翰池,但是眾人的反應卻是冷淡了不少,只有部分文人在賣力的吹捧讚賞,魯敬先也只是微微頷首,中規中矩的點評了一番。
之後的杜宜修也是此般光景,不過這二人渾然不在意,怡然自得的讓兩位花魁作曲吟唱。
軒嫣有些疑惑,忍不住出聲道:
「我感覺這兩首詩都不輸於周翰池所作,為何他們的臉色都好平淡。」
米俊才三人並不接話,一臉諱莫如深,王晏兮也是搖了搖頭,表示不知,白良靜靜的看著前方,也沒有解釋的打算。
陳安嘿嘿一笑,開口道:
「這事我熟,我在平安城的時候,以前也學著別人花錢去買那些潦倒才子的詩詞,然後當眾吟誦出來,就當是自己的。我猜這兩位兄台,應該也是我的同道吧。」
軒嫣點了點頭,臉色恍然,米俊才三人此時面無表情,全然當做沒聽到,白良亦是神色淡然。
王晏兮恍然大悟,連忙道:
「怪不得我說你這個連教書先生都氣走幾個的人,怎麼突然開竅寫出那麼好的詩,原來真是買的啊。」
陳安哈哈一笑,沒想到這小妮子還真信了這麼久,然而他們沒想到的是,隔桌有個人突然站了起來,指著陳安對著田玉軒大聲道:
「田公子,這個人污衊你,他說你剛才作的詩是買來的。」
此言一出,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向著陳安看去,大部分人的眼光都帶著憐憫,還有小部分人則是幸災樂禍,等著看好戲。
「哦,不知這位兄台有何來歷,說我的詩是買來的,可有證據。」
田玉軒眯起眼睛看向陳安,眼中露出一絲寒意,站在四周的家僕同時向著陳安投來不懷好意的目光。杜宜修則是摩挲著手上的扳指,向那告密的男子投去一個讚賞的眼光。
陳安目光微凝,倒不是看向田玉軒,而是望向那個告密的男子。那男子見杜宜修的表情,心中頓時一喜,隨後正氣凜然的回望向陳安,本想表現出一番文人風骨,不屑於和陳安為伍的樣子,但與陳安對視的一剎那,心中沒來由的發寒,胸口發悶,這種感覺就像是窒息一般。
隨著那少年將目光偏移出去,男子頓感輕鬆,大口的喘著氣,驚疑不定的坐了下來。
陳安本就是有心之言,未曾料到隔牆有耳,不過此行本就是想找驅安詩會眾人的麻煩,也不打算繼續旁觀下去。
他拱了拱手,回道:
「在下水玉柔,在帝京求學。至於為何說田公子的詩是買來的,相信這個答案不用問我,二位公子自己,還有在座的諸位,想必都是心知肚明吧。」
這句話如同巨石砸在平靜的水面上,不僅激起大片水花,還泛起陣陣漣漪。
頓時就有人開始大聲斥責陳安,說他憑空辱人清白,還有人建議把陳安趕下船去,免得掃了大家的興緻。
這些人的賣力言語都看在了田玉軒的眼中,他瞥了臉上似是顯出無奈的白良一眼,然後看向陳安冷笑道:
「你說我作的詩是買來的,完全是空口無憑,我看你應該是嫉妒我的才學。不如你也來作詩一首,讓大家看看你這不花錢買的詩作得如何。」
隨後有人開始附和,讓陳安作詩一首,陳安表面冷笑,內心卻是十分慌張,他連詩都沒看過幾首,哪會作什麼詩啊。
但在此時,懷中突然傳來一陣溫熱,陳安下意識的摸去,竟是明燈在發熱。隨即,在他的腦海中忽然展開了一副書簡,上面書寫了四行句子,正是一首詩。
陳安微微一笑,頓時有了底氣,他雖然看不出詩的好壞,不過明燈曾為虞方正的本命法寶,想必指引的詩詞自是不凡。只不過對於上面的某些字,陳安覺得有些不妥,決定改掉一些。
他臉色露出胸有成竹的笑容,然後邁步走到中央,學著魯敬先的樣子,裝模作樣的環顧了江邊一眼,緩緩道:
「煙籠寒水月籠沙,夜泊江淮近酒家。」
這兩句一說出,陳安便停頓了下來,抬起頭一臉惆悵的望向月亮。全場一片寂靜無聲,魯敬先暗自點頭,隨後用讚賞的目光望向陳安。眾人的表情也是不一,但又大都相同,那就是不再用輕視的目光再去看待陳安,而是重新打量了起來。
王晏兮櫻唇微張,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喃喃道:
「這首詩絕對不可能是他做的,可又是向誰買的呢。」
她下意識的轉頭看向白良,不光是他,軒嫣和米俊才三人都認為是白良暗自告知。白良卻是搖了搖頭,輕聲道:
「此詩我從未聽過,不過卻也是上上之作。」
這下王晏兮更是震驚,暗道表哥這次買到寶了。米俊才三人望向陳安,露出敬佩的表情。
周翰池暗自品味這兩句詩,隨後搖了搖頭,卻不是看低這兩句詩的水平,而是在自嘆不如。同時也抬起頭,期待的看向陳安,等待著他做出後面兩句詩詞。
而那些花魁名伶似是想到了什麼哀愁之事,臉上露出了些許感傷的表情,隨後也是哀怨的看著陳安,心道這個俊秀的才子少年接下來的兩句詩詞該是驚艷。
作為全場焦點的陳安,臉上的惆悵並不是裝的,因為後面那兩句詩詞明顯是在譴責眾人舉辦詩會,無病呻吟的表現。若是一旦念出,便是連全船的人都得罪了,這樣一來,等那些人得知陳安的身份之後,恐怕驅安詩會能夠長久的辦下去了。
可陳安轉念一想,自己本來就是到這個什麼驅安詩會找麻煩來的,即便是在博得滿堂彩之後再自述身份,也不會讓這些人心生好感。思及至此,那還顧忌什麼情面,陳安將目光從月亮上收回,轉而掃向眾人,緩緩道:
「奉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后室花。」
此言一出,頓時如驚雷一般在眾人耳邊炸響,白良深呼吸了一口氣,煩惱的揉著自己的眉心。米俊才三人臉色大變,轉瞬間已是蒼白,他們現在恨不得立刻就跳下江去,和陳安撇清關係。
不知為何,王晏兮情不自禁的想當場給陳安豎個大拇指,又擔心太過張揚,便躲在軒嫣身後悄咪咪的豎了一下。
魯敬先臉色難看,周翰池面無表情,但熟知他的人便會知曉,這已是那位時常以溫和笑顏待人的謙謙君子,最憤怒的表情。至於那些花魁憐人,大都是神情憤慨,卻還有小部分臉色通紅。
田玉軒冷笑不止,杜宜修呵呵一笑,重重撫掌,這聲音在一片寂靜無聲的樓船上顯得尤為刺耳。然後一本正經的點評道:
「好一個奉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后室花。呵呵,水兄果然是大才,開篇兩句首先說這廣春江的月色江景,後面兩句抒發感慨。借奉後主追求荒淫享樂,不思進取最終亡國的歷史,從而諷刺我們這些醉生夢死的紈絝。」
他哈哈大笑,隨後朝陳安恭敬的行了一禮,臉上卻是帶著譏諷的表情,說道:
「水兄如此憂國憂民,實在是令我等汗顏。不過如今我大夏朝國力繁盛,強如龍伯國都被我大夏擊退,我看水兄應該是杞人憂天。不過水兄若真有報國之志,當水兄考取功名之時,我便會建議我的父親,替水兄討取一個去往邊境的職位。」
陳安微微一笑,並不理睬杜宜修的冷嘲熱諷,緩緩道:
「你們身處帝京,自是不會知曉邊境軍士的艱苦,整日飲酒作樂,被高大城牆遮住了視野,又怎能看到塞上秋風的蒼涼,怎能知曉軍士以死報國的悲壯。以在下看來,你們這所謂的驅安詩會,吟誦的皆是一些風花雪月,無病呻吟之詞,渾然沒有半點風骨。」
座中有人起身怒指陳安,呵斥道:
「你若是真有風骨,還來參加我們詩會作甚,為何不棄筆從戎,去那邊境上殺敵報國。」
那人冷笑一聲,上下打量陳安一眼,繼續道:
「莫非你這般舉動,只是在嘩眾取寵,借我們驅安詩會的名氣博一個憂國憂民的文人風骨名聲。」
此言一出,頓時引起眾人一片附和,那些之前原本處於中立的人,部分人也因為陳安的言語開始出聲批判。還有一些人若有所思,並不開口。
隨後一道破裂的聲音響起,止住了眾人的喧嘩,陳安並指如刀,斬碎了身旁告密之人的桌案,嚇得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顧不得儀態倉皇跑向人群中。
「若有外族來犯,我陳安定當以我之軀守住國門,到那時,不知諸位又在何處。」
陳安掃了一眼出言譏諷的眾人,寒聲道。同時又在心裡補充了一句:我只回平安城守。
然而陳安的這句話又如炸雷一般在眾人耳邊響起,此時不光是周翰池,田玉軒還是杜宜修,除了不知情的部分人,其他人的臉上都露出震驚的表情。
「什麼!你就是陳安!」
「沒想到啊,陳安你還真敢來。」
「呵呵,想不到驅安詩會等來了正主,這下可有趣多了。」
「.……」
此時眾人也開始明了這俊秀少年為何會寫成這樣的詩詞。而隨後,又有一個爆炸性的消息傳來。
江邊有人高聲道:
「清玉公主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