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鴻暄賭氣伊橙去 長姐討封為皇弟

  世界歷4093年10月華夏大玄地之國大興宮東宮修身殿

  早晨的陽光穿過紗簾，照在邊角綉著金線的枕頭上。東宮修身殿的卧室里果香四溢，侍女們早早起來將新鮮的水果送進來。或擺在窗前，或放在塌邊，讓這些清爽的香氣來緩解主人暴躁的脾氣。

  太陽的亮光把滿鴻暄喚醒了，在感到身上的負重感時，他疑惑地睜開眼睛，看見了一個毛茸茸的小腦袋。此時的湯旭堯趴在滿鴻暄的身上睡得正酣，一隻耳朵貼在滿鴻暄的胸口，整個身體隨著滿鴻暄胸圍的放大和縮小在上下飄蕩著。

  雖說這是一個八歲的少年，但滿鴻暄還是感覺湯旭堯的身子軟軟的，小小的。他笑著摸了摸湯旭堯的頭，撥開稍長的劉海看著他濃密的眉毛，緊閉的大眼睛，長長的睫毛，微張的硃紅色小嘴以及湯旭堯其他精緻的面部部位在想，或許再過個十年，現在的自己身上的這隻，就會成長為一個禍害眾生的「妖孽」了吧。

  伊橙今天很早就起來了，他還從未像昨晚那麼早睡過呢，今天的感覺非常舒服！起來洗漱以後，他把滿鴻暄今天可能要看的，要用的東西一一準備好，便回來想叫滿鴻暄起床。

  滿鴻暄看見伊橙進來對他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示意他不要說話，自己要再睡會兒，然後就閉上了眼睛。

  看來滿鴻暄給自己放了一會兒的假，伊橙無奈地笑笑。滿鴻暄對平時充滿熱情的政務都不顧了，都是因為一個小弟而臨時改了性兒，他還真是滿頭黑線啊，看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軟肋，滿鴻暄這樣的人也有。

  伊橙接著就在東宮遛了一圈，把需要督促檢查的事處理好，自己在殿里沒什麼事了，便出去走走。剛走出東宮，迎面就碰上了文長公主。

  「參見公主殿下。」伊橙作揖道。

  滿容看見伊橙便問：「呦，是伊侍郎啊，可有什麼事急著要去做嗎？」

  「回公主，在下只是出來走走，並無任務。」

  「那，伊侍郎陪我走走可好，我有些事想同伊侍郎聊聊。」

  「遵命。」伊橙表情略顯尷尬，但還是跟著走了。

  兩人離開東宮的大門向著靜心湖走去。

  「公主有什麼要吩咐的？」走了一會兒伊橙有些著急地問了出來。

  「吩咐到談不上，就是想請教伊侍郎幾個問題。」

  「公主請問。」

  「對於昨日父皇所說的，你是什麼看法？」

  「遼東地區兵強馬壯，遼東的兵馬總督是個重要的職位，況且現在戰爭……」

  「我問的是後面說的那些。」滿容打斷道：「父皇收你為義子，你怎麼看？」

  「橙只是個無依無靠的下人，連姓名都是陛下和太子殿下賜的，我從未奢望過什麼，只當陛下是一時起興開的玩笑罷了。」

  「親賜姓名就是一種厚愛了，你還想要什麼，是不是凡事都要把我這個長姐比下去你才覺得是重視？」

  「不不不不，殿下取笑我了。」

  「不過父皇也是，就坐下來吃個飯什麼的，有什麼意思？」

  伊橙不說話，緊張得都快要流汗了，滿容看看他接著說道：「既然都認了義子，也不給點什麼，父皇也真是小氣。還是我這個當姐姐的為你去討個封號，讓父皇封你為王吧。」說完便走了。

  伊橙見狀連忙挽留道：「公主折煞在下了，若是伊橙哪裡做的不對，得罪公主，望請海涵，請公主別戲弄我了。」說著伊橙便單膝跪下了。

  「哎，」滿容忙將伊橙扶起來說：「別，是姐姐莽撞了，怎麼忘了你是東宮的人，要說請封號也得滿鴻暄親去才是，對不對？我這就去和太子商量。」說完就笑著走了，頭也不回，留下伊橙獨自在風中凌亂。

  東宮裡，滿鴻暄早已起來了，正在桌子前看奏摺，他和湯旭堯起來洗漱畢，不見伊橙蹤影便直接吃了早飯。

  送走湯旭堯后就開始忙正事了。不過剛打開個摺子，就聽見外面，「文長公主到，」侍衛的咆哮聲。滿鴻暄愣是坐在那裡動都沒動，幾分鐘后，滿容慢悠悠地飄了進來。

  「知道我來了都不過來迎接一下！」滿容昂著頭邁進門檻就大聲抱怨道。

  「接你幹什麼？」滿鴻暄頭都不抬一下地答道：「沒看見忙著呢！沒有好消息的話，別來打擾我。」滿鴻暄很不喜歡他做事時被人打擾，這些滿容是知道的所以也不生氣。

  「哎呀，如今我這個當姐姐的想做點什麼，還要和你好好商量商量了，給個面子別看了唄。」滿容伸手就去搶奏摺。

  滿鴻暄見狀連忙躲開瞪了滿容一眼道：「我很忙哎姐，體諒我一下可以嗎？」雖然滿容說到商量時，滿鴻暄想了想，他大姐好像還從沒這麼說過話呢，不過他仍舊低頭繼續看著手裡的東西，悶頭不語。

  「你這當哥哥的也不上心，虧得橙還是你東宮的人呢！我看你對他也不怎麼好啊。」滿容收起笑臉嘲諷道。

  「他怎麼了？」滿鴻暄專註看摺子，對於前半句中的「哥哥」沒反應過來。

  「做大姐的想給他討個封號，就來和你商量一下，要個什麼字？」滿容笑了說：「畢竟，硬生生地給人家改了名字的人，是你，霸道地宣布他的主權的人，也是你。對於封號這麼重要的東西，姐姐就是想去和父皇討要，也一定要你點頭才行啊。」

  聽到這裡滿鴻暄雖是吃驚，但卻被姐姐的話拉得陷入了久遠的回憶里。

  滿鴻暄第一次見橙時，他好像是七八歲的樣子，他因為母親的去世脾氣變得有點暴躁，有點怪癖。

  「煊兒，他叫伊鴻澤，以後就作為你的內侍，留在你身邊陪你玩。」滿智宸說著把身後的男孩推到滿鴻暄面前。

  「我說了，我長大了，我叫滿鴻煊，世界上已經沒有煊兒了，」滿鴻暄嚷嚷著又看了看男孩說：「我不喜歡你的名字，改掉！」然後他拿起旁邊果盤裡的一個橙子對男孩說：「以後你就叫伊橙，聽見沒有，跟我走！」說完就拉著伊橙的手往東宮跑。

  後來，上學時的伊橙被幾個人欺負了。滿鴻暄知道以後把那幾個人教訓了一頓，在伊橙說謝謝時，滿鴻暄很彆扭地來了一句：「你是我的人，我不可能讓別人欺負你，要欺負也得是我欺負你。」最後一句說的很小聲。那時的滿鴻暄只有十一二歲，他的想法很簡單，那就是保護身邊的人，或許這還是失去母親的痛苦造成的。

  「喂，想什麼呢！」滿容用手在滿鴻暄面前晃了晃。

  滿鴻暄收起思緒又彆扭了一下，很久的記憶了，經滿容提醒才想起來。為什麼自己小時候做的那些事，現在才發現都那麼曖昧，好傻啊！

  滿鴻暄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不過再想想，後來也發生了很多事，最壞的他都看淡了，現在他對伊橙是有感情的，兄弟之情。

  「說話啊！你怎麼想的？傻啦！」滿容抓著滿鴻暄的肩膀晃了起來。

  「哎呀，放肆！」滿鴻暄被晃得煩了沖滿容瞪眼睛怒道。

  「放你個頭啦！」滿容鬆開了手，側身坐在了桌子上。這位公主平時的端莊文靜都是裝出來的，沒有外人沒有長輩時，她也是活潑得不行。

  「現在開始心疼伊橙，給他想封號呢，嗯？」滿容一陣壞笑。

  「心疼你妹！」滿鴻暄又瞪了一眼滿容。他也不裝了，其實在學校的生活很是隨意，做什麼都能隨性一點，只是回到宮裡不得不戴上面具，小心翼翼地別讓人家撞見自己身為太子不好的一面。

  滿容見氣氛總算被自己攪和開了，就大聲笑了出來。她今天做的這些，說的這些，全都是沖著滿鴻暄的，先知道伊橙沒什麼想法后，就奔東宮來了。因為滿鴻暄平時在學校少言寡語的，很少和人來往，十八歲了還沒交過女朋友，所以她這個親姐姐很是好奇，看他平日和伊橙走得那麼近，不免想入非非（真是有夠腐的！）。就這昨天的事兒，她想逗一逗，這個平時看著很嚴肅，其實性格非常耿直的弟弟，看看弟弟是怎麼看待伊橙的。

  殿門口，伊橙氣喘吁吁地跑回來了。滿容和他聊完之後，他在原地愣了很久，真的很久。他不知道怎麼辦，他從沒想過什麼封王，也沒想過要和滿鴻暄平起平坐，他過去都是按照滿鴻暄的意思去辦事，現在他懵了，不知道怎麼辦好。等反應過來，滿容早都沒影了，他只好狂奔回東宮看看。

  「太子，公主。」伊橙直接跪下說：「太子，伊橙從未想過要封王，也不想。」

  「姐姐，『晉』這個字不錯，晉者，上進也。」之前沉默的滿鴻暄完全沒去管伊橙忽然看向滿容說道：「是你去？還是我們一起去？」果然，伊橙的想法從來都是「無關緊要」的，雖然滿鴻暄並沒有像往常一樣表示說，你想不想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不想。但是這溫和的話語里，透著令伊橙無法拒絕的霸道。

  「你在這裡忙正事吧！我去就行了，先走了。」滿容得令就要走。

  「哎！封王可以，但是橙子要繼續留在東宮。」滿鴻暄補充道。

  「知道了！」滿容得到她想要的答案了，弟弟只是把對伊橙的好弄得有點另類了，而且夾雜著有點折磨和欺負的味道。看來伊橙並不是弟弟要留在身邊的男寵。

  他們是兄弟，但是滿鴻暄不想承認，他彆扭著兩個人各自母親的死。滿鴻暄的心是善良的，知道真相后仍然不願對伊橙下狠手，畢竟那是長輩們的事。他想對伊橙盡兄弟之誼，又有些東西放不下，就是這麼一直糾結著。

  「嘿！」滿鴻暄叫醒傻著的伊橙，「幫我灌鋼筆。」他吩咐著把手裡的鋼筆放在桌子邊上。

  伊橙皺著眉走過去，雖然從小習慣了順著滿鴻暄，但人都是有點脾氣的，此時的他有點憤怒。

  「生氣啦？」滿鴻暄邊忙手裡的邊說：「想拒絕嗎？不是叫你可以反抗嘛！」滿鴻暄偷笑，伊橙繼續沉默，他感覺自己快要爆發了。滿鴻暄看了看伊橙說：「行了，這次算我錯了，就讓我再任性一回。不過，就算封王，你也照樣在東宮伺候我！」

  「我去拿墨水。」伊橙咬著牙甩出這句便走了。

  滿鴻暄笑了出來，心想「丫的，長脾氣了！以後不好管嘍。」

  伊橙氣得想吐，倒不是他不敢發火，只是習慣了忍讓，忍讓滿鴻暄對他的「蹂躪與踐踏」。另一種看的角度，倒像是伊橙一直寬容滿鴻暄的任性。他進宮后，大一點就聽到很多關於他的流言蜚語，什麼東皇的私生子，名門望族之後，什麼他的母親被先皇后也就是滿鴻暄的母親毒死，家族又將皇后某殺之類的。他感覺好累，失去最親的人後他做的最多的事就是沉默了，那時的他還只是個孩子。這些事他不想明白，也沒能力了解，就這樣迷迷茫茫地活著，這些年來接觸最多的人就是滿鴻暄，滿鴻暄對自己很好，他也完全了解滿鴻暄，就這樣下去不好嗎？那個可能是自己父親的人，為什麼這麼多年了，突然要捅破這一層紙！他又想逃避了。

  太極殿里，滿容一番簡單地問候后，說明了自己的來意，滿智宸聽了竟不自覺地笑了出來，雖說這個表情擠出了幾條皺紋，但是滿容看向父親時卻產生了他彷彿年輕了幾歲的錯覺。

  「容兒有心了，已經是大姑娘，會心疼人了。」

  「太子說取亞日，這個晉字！」滿容補充道。

  「亞日？」滿智宸思索了一下說道：「煊兒同意了？」

  「是的，不過，他要繼續留伊橙在東宮。」

  「這不太合適吧。」滿智宸語氣略帶猶豫。

  「父皇，這也是伊橙的想法，他說能封王本是壞了祖制的，現在也該堵一堵悠悠之口，而且就像你說的，他們親如兄弟，太子對伊橙很好，您又何必給他們兄弟倆分開呢？」滿容答應了滿鴻暄就要做到，即使言辭犀利可能會觸怒皇顏。

  滿智宸是位強硬的政治家，過往的經歷塑造了他的個性，他對所有人都不會輕易讓步。但是凡事就怕萬一，在家裡他唯獨對長女滿容一直是妥協的。

  「好吧！就封伊橙為晉王，儀式就在華藝宮舉行，你盯著點禮儀，一切都要合規矩。他以後就是你的弟弟了，別馬虎。」滿智宸對滿容點了點頭。

  「是，父皇，我替他們倆謝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