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星夜來訪

  到了晚上，酒兒把葡萄株苗從瓷盆里種到了花瓶里，一番折騰，來到第二天晚上，葉子幾乎都掉了。酒兒捧著花瓶，去找白天里的僕役。

  小福哄她說：「人不在莊子里了。」

  酒兒見慣了他的手段，偏不相信，抱著瓷盆自己去尋人了。

  屋子裡來了要緊的人，正在說要緊的話，守門是要緊的差事。好歹，莊子是王府的，想必也鬧不出什麼要緊的事來。經過渭西的一遭，險些吃大虧，酒兒越發機靈了。小福還是不大放心，囑咐著：「別跑遠了，郜公子可是帶來不少吃食，還等著您呢。」

  「都給我留著。」酒兒雙腳蹦過院門檻，一眨眼就看不見影子了。

  那個僕役有瘸腿的特徵，一問便知道了。

  就有人答：「沒事問他做什麼，已是被王爺處置了。」

  處置是被處死了。酒兒可是不知道，繼續追問。「他在哪裡？」

  「尋他做什麼？」

  「我有要緊的事，快點告訴我。」

  另一個人望見她懷裡抱著株苗，便告訴了她。「去後門看看，興許還能趕得上見一面。」

  腳下好似踏了風火輪，飛奔到后牆。

  后牆邊有一扇小門，正敞開著。外頭，停著一架馬車，散發著股子騷臭味。一些馬桶從馬車上卸下來，搬進門裡。門裡的人從地上抬起一卷草席。草席里露出不整齊的一雙腳。

  到這時，酒兒才明白了處置的意思，舉起瓷盆擋著眼睛，不敢去看了。

  外頭的人還問，「怎麼就一張席子，雖說是奴才，沒有棺木就算了，怎麼連身像樣的新衣服都沒有？就算主子顧不上，難道連一個交好的人都沒有，幫著料理一下身後事？」

  「可不要在這裡亂說話了。還新衣服？想得太多了，別想得太美了，這可是王爺處置的人，聽好了，福公公親口說了，不得入土，尋個野獸經常出沒的林子扔了。」

  「喲，這是什麼人啊，犯的事可不輕啊？」

  「那就不知道了。白里日還在王爺住的院子外頭侍弄葡萄藤來著，晚上就在糞車上了，人啊，活過今天，不要想明天的事……」

  兩相交接完了，就要掩門了。

  門外，來了一老頭，趁著亂走了進來。

  就有人問他：「你是誰，幹什麼的？」

  酒兒透過株苗的枝杈望。

  老頭粗布衣衫，毛髮花白。「趕路的，討口茶水喝。」

  「還茶水，如今討飯的也講究起來了。站到門外等著去。」

  老頭站著不動，就有人去推搡，一人推搡不動，多了幾人過去，還是推不動。老頭正盯著酒兒望。「就是討口茶水喝，站在哪裡等，不是一樣的。你們一群人欺負我一個老頭子，是不是太過分了？」

  「對啊，你們太欺負人了。」酒兒也是看不過去了。

  「你又是誰？不要在這裡亂說話。」

  「我是酒兒。」

  「什麼六七八九十？你是哪個院子的？」

  酒兒被問住了，莊園門匾上的字，筆畫有點多，恰好不認識。

  圍過去幾個人。「看你也穿著王府奴僕的衣裳，怎麼會不知道，有王爺在，任何生人都不得進到莊子里的規矩，這可是好些年的規矩了。」

  「什麼破規矩，是哪個混蛋說的？你們告訴我，我找他們說去。」

  「這樣大逆不道的話也敢說，早就看著你可疑了，怕是外頭混進來的，先捆了再說。」說著，就要捆人。

  老頭擋住了一干人。「有話好好說，若是捆錯人了就不美了。不如再仔細問問？」

  「你是哪個院子的？乾的什麼活。答不上來，不是細作，也是混進來吃白食的，左右是捆了你交由賀公子處置。」

  「我不是白白吃飯的，也是要幹活的。」

  老頭側過臉，問她：「那就說說，你都幹了什麼活？」

  「就是陪著王爺說說話，吃吃飯，有時候，也唱唱戲，玩陣子布玩偶，晚上一起睡覺，王爺給我洗洗腳，捏捏腿……」

  「小叢公子，奴才們眼睛都瞎了，一時沒有認出您來。」

  呼啦啦，圍在身邊的人都跪了下來。

  酒兒驚了驚。「你們幹什麼都跪著，快起來說話啊？」

  「奴才不敢。」

  旁邊的老頭卻在說：「老夫聽著，『小公子』這差事太挺辛苦的，怕是有不少銀子可以賺的吧？」

  「還有銀子可以賺，怎麼從來都沒有人告訴酒兒，難不成是小福騙去了，一準是他，我找他去。」酒兒摟著花瓶回過頭去。

  她是沒人再敢攔，可是老頭依舊不得入內。「就是討口茶水喝，不給就說不給，難不成還要打人？」

  酒兒一聽，就說：「我領你去找茶水喝。」

  老頭並不急，「普通的茶，老夫可不喝，只喝上好的茶，你有嗎？」

  「沒有，我去偷些王爺的好茶，給你喝，你幫我拿著葡萄藤。」酒兒將花瓶塞了過去，甩著酸痛的手臂。

  這回，再沒有人去攔他們。

  酒兒背起雙臂，翻著跟頭，一會兒子蹬牆，一會兒子踏樹。畢竟剛剛練習，還不嫻熟，腳一滑，失了重心，眼看著摔到地面。老頭夾住花瓶，俯身托住了，待她穩穩站好，才收回手臂。

  「謝謝，老哥哥。」

  「咳咳，你叫老夫什麼？」

  酒兒望了望老頭花白的鬍子，改了口。「老爺爺，謝謝你。」

  「剛剛有沒有扭傷了腳？」

  酒兒轉了轉腳踝，還真有點不舒服。「有一點，不過沒事。」

  「快讓老夫看一看？」

  「沒事，摔習慣了。我還從房頂上摔下來過呢，都沒有事。」

  老頭流露出心疼。「別看老夫鬍子長，其實還是有點力氣的，若真是傷到了，老夫可以背著酒兒走。」

  「真沒有事，不信，你看……」酒兒來了一個旱地拔蔥，飛到了矮樹上，緊接著又來了一個倒掛金鉤。

  「好了，酒兒，信你了，快點，慢慢下來。」

  樹枝上，酒兒也不揚身，直直墜下來。老頭橫著摟住她腰。半空中的酒兒已是雙臂撐住了地面，一個翻身站直了身體。一張小臉通紅，流出不少汗來。

  老頭看著，又覺得心疼了，強行將她背了起來。

  玩鬧著，便回到落腳的院子里。

  酒兒跳下地，就朝著側屋跑。「老爺爺等一等，酒兒去給你沏茶。」

  主屋燈火通明，窗欞上映出好些人影來。老頭遠遠站著不動，聽著屋裡的談話。

  小福已是望見酒兒回來，還來了個生人，忙走過去，接過花瓶來。「這裡沒你的事了，可以……」話沒說完，抬眼一望，來的老頭竟是大將軍宗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