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城門施粥
此刻，施宏根本就不在渭西城中。兩人不明言，也沒誰人再去問了。
一行來到城門。
城門前正是混亂的時候，湧來衣裝破爛，面黃肌瘦的流民，幾乎撞破城門。府兵揮動鞭子驅趕。破
衣下的瘦骨嶙峋被抽打出道道血痕，一旦倒在地上，再也沒有爬起來的氣力。聽說京城運來糧食，流民一窩蜂地涌過來。越是喊，越是不住手。手握鞭子的兵士亮出刀刃，就有膽子大的，還有點力氣的流民拾起石頭，也只是握在手裡。
曾護一聲沒喊住，喬里揮打著鞭子，騎馬衝出條路來。
慕容策不禁皺起眉頭。衝過去的兩邊是倒地的流民，抱著流血的頭，按住皮肉開花的肩。拾起的石頭飛出了手。喬里抽出了劍，撥開石頭，回手朝著扔石頭的流民刺過去。
宗梵谷聲喊：「住手！」不過，還是晚了，那邊劍已經刺中流民。不致命，卻是重傷。
慕容策忍不住問：「渭西都在哪裡設了粥棚，賑濟災民？」
頃刻流民們是七嘴八舌。「誰見過粥棚？你見過？你見過？我是沒見過什麼粥棚……」
「只有鬼見過。」
「聽說府衙有的，就是遠得很呢。」
「餓得腿發抖，怕是不等走到，就要倒在路上。」
「城門十天有八天關著，有沒有粥棚還不是一個樣子？」
慕容策問：「曾大人，這是怎麼回事？」
被問到的曾護皺著眉，一副不知從何說起的樣。「眼下，朝中再次運來賑災糧食，自然都會好了。」
這時，身後，城門外來了一隊人馬。當中的馬車裡傳來說話聲。「王爺，賑災的事情不是應該問過嚴大人，再做定奪的嗎？」
聽到說話聲，兩邊的府兵紛紛下馬，跪身行禮。
施宏終於是出現了，不過沒有露面，端坐在馬車上面，只是掀起布簾邊角。「護送王爺和宗大人去驛館安歇。」馬車繼續向前，根本沒有停，也根本不給人說話的機會。
「還能安歇？」慕容策環視周遭的流民，指了指他們。他們都是天朝的子民，都還餓著肚子，於心何安？「喬大人，還是命人速速施粥吧！」
喬里說：「王爺可能不知道，這些刁民甚是可惡，喝過米湯，要饃饃，吃了摸摸，就要炭火，就要暖房，渭西城就這麼大，沒有地方安置，也沒有那些糧食給他們浪費。」
「怎麼就是浪費了？怎麼就是刁民了？」慕容策厲聲起來。
當年，先祖是在渭西起事，打下一片江山。渭西是天朝的根，皇陵在這裡，當初跟著起事的勇士有些回到渭西，他們的後人便擔起守護皇陵的責任。
怎麼就成了刁民？
何況，當年起事就是因為遭災，前朝賑災不力，官員貪墨。
喬里還有話說：「王爺是剛到渭西，肯定是不知道，瘟疫時有發生，城門不得不關閉……」
慕容策不想再聽下去了，宣布：「就地施粥！」
喬里說：「王爺，這是要越俎代庖？」
「本王施的是端王府的米，喬大人不會不准許吧？」
喬里說：「此處魚龍混雜，若是傷到王爺，渭西府不好同朝廷交代。」
「魚龍混雜」這幾個字做了提醒，慕容策想到了留在馬車裡的酒兒。
宗凡已是尋過去，尋人。
酒兒早就下了馬車，好在沒進城門，也就沒受到什麼驚嚇。她跑去看異域少年了，手裡捧著水囊。那少年被裝進囚車。囚車外邊罩上一塊大大的黑布。
起先，少年是拒絕的，任由她踮起腳尖，舉酸了手臂。不過，少年還是喝了水，大概是渴極了，或者不忍心看著她一直舉著的手。不但喝了水，還塞給她一個東西，做為交換。只是交換，沒有半點感謝的意思。少年保持著高高在上的氣質，眼神里生出異樣的光。看著，讓人覺得可憐。
可憐是真的可憐，但不是什麼交換。那少年是在向她求救。剛才，施達拿著他朝著上方邀功。上方是剛剛進城的施宏。
還沒等到酒兒摸一下捲髮，就被施達發現，她慌忙跑開。身後，少年用著異域話喊了一句什麼。她自是聽不明白，只是驚喜於少年不是啞巴，扭了扭頭，胡亂應了他一聲。
跑著，跑著，她就鑽進路旁的小樹林里。
那裡有方卓正和陳胡的身影，這兩個人一定是會護著她的。他們在悄悄說話。
「……我今夜就去探一探施宏的底……」
「太冒險了，你還有傷，還是讓我去！」
「你的身份不方便，有個意外，不好脫身了。不要爭了，嚴繼那邊還要繼續盯一盯……」
他們見到酒兒來了，就馬上不說了，各走一邊，出了樹林。
酒兒追到方卓後頭，一個勁地問：「晚上，你要去哪裡玩？帶上我吧？」
方卓望見宗凡迎面走來，便敷衍她說：「不要再亂說話，就帶上你。」
城門口，小福已經忙活起來。那些王府來的護衛，本就是從渭西走出來的流民，更是看不過眼了，跟著小福，手腳麻利，搭起粥棚，架起大鍋。
酒兒最是知道餓肚子的滋味，最是見不得人受苦，也跑上前去幫忙。她的力氣小，只能維持秩序什麼的。
晚上，並沒有接風洗塵的宴席。
方卓和陳胡得謀划也就落空了。
酒兒守著她一整晚，空歡喜一場。沒大睡好，白日打了蔫。慕容策去了皇陵。酒兒沒有跟著去，隨著小福繼續賑濟災民。
流民比頭一天還要多，裡邊夾雜不少挑事者煽動著眾人哄搶。挑事者穿得破衣爛衫，但滿面紅光，一點都不像挨餓的流民。要抓也是好抓的，只是王府大部分的護衛都去了皇陵，剩餘的不足以抵擋哄搶。
鍋被擠翻，饃饃散落滿地。長久以來的飢餓已經讓人沒了理智，沒了尊嚴。壯年的災民忙著搶奪饃饃，老弱的跪在地上，掀起衣角，將散落的米粥帶走，還有的孩子直接像豬狗一樣跪在那裡吃著粥，連米帶土吃進肚子里。
城門樓上，渭西府兵看見也只當沒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