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至多一日
蒙泰還算機敏,拖過來一輛馬車。陳胡會意,一較勁將馬車推了下去。「王爺,宗大人,馬車來了!」
宗凡看準時機,蹬住馬車,借力躍起身體,手臂又推了一把上方的慕容策。
小福胡亂抓住了繩子,扯到了酒兒。酒兒那頭還連著慕容策。他和她一隻握住對方的手,沒鬆開。宗凡找到支點,扯過另外一條繩子,纏在手臂,回身勾住慕容策一起向上。坡面在他們每一次的移動時,層層塌陷。
眼看著就要上去了。突然,頂部出現了裂痕,開始滑落,坍塌。「小福!」慕容策奮力一揮,兩邊一用力將酒兒甩到上空。酒兒提前到達了安全的地方。
「全部向後撤!」其實,不需要賀瀾茂的命令,人群已然有了行動。場面有點亂,但是,扯著下邊人的繩索沒有丟。
宗凡奮身一躍,連帶著慕容策一起蹬到新的頂部。兩個男人仰面倒地,喘著粗氣。酒兒跪在他們中間,忽左忽右,一會兒抱著這個哭,一會兒扯住那個笑。
至此,所有的人驚險逃生。
不過,之後發生的幾次流沙,就沒有那麼幸運了,不少人掉了命。
穿越沙漠的第六天,水囊幾乎空了。最後一匹馬倒下去的時候,人的體力和耐受力也達到極限。絕望的情緒在彼此間傳播,在行進的隊伍里瀰漫。
烈日當空照,小憩的人群久坐,不願再爬起來。小福遞過來水囊。「王爺,就剩下這麼多了。」
瞬間,無數雙眼睛盯住水囊,充滿著渴望。很多人的水囊早就空了。
慕容策接過來去掉木塞,並沒有去喝裡面的水,而是掏出絹帕。最後的水盡數倒在絹帕上。
周圍一片騷亂,一片驚愕。
轉身,慕容策來到酒兒面前,用絹帕擦拭著小臉的灰塵。被遮蔽的姣美漸漸露出來。又是一個轉身,他面對所有的目光。「這條路,本王走過。」四趟,兩個來回。一次是護送父皇的靈柩進皇陵,二次是守皇陵。「至多一日,就能走出沙漠,就會有水喝。」
一句話讓人精神為之大振。畢竟親身經歷是最有說服力。
嚴繼仰面躺在沙子上面。四周站著撐著傘的小奴。「還要一天?沒有水,我是一步都走不動了……我寧可渴死,也不想累死。」
「將剩餘的馬……」慕容策做了決定。如果不能儘快走出荒漠,宰殺馬匹就會變成最後的法子。血來解渴,肉當充饑。
這樣又熬過去幾日。
馬匹有數,填不飽所有人的肚子。嚴繼竟然突發奇想,打起小奴的主意;割破一個小奴的脖子,撲在上邊吸允。那個小奴起初還在掙扎,不久便昏死過去,癱軟在地。嚴繼又去追逐其餘的幾個小奴。
沒有人站出來阻止,大多數人是驚呆了,一些是沒有氣力,少數有點氣力的又怕惹是非。
小奴們分散逃開,最後都跪在酒兒的面前。「小英雄,救救我們!」
酒兒早就驚到了,望著滴血的匕首朝著自己刺過來,竟不知躲閃。間不容髮,慕容策及時擋在前面。宗凡則將妹妹拉到安全的地方,保護起來。
「嚴繼,你發什麼瘋?」慕容策踢掉匕首。
「王爺,你是不是管得太寬了,他們可都是嚴府的家奴,生死全憑我做主!王爺姐夫,要是真心想救他們,就拿我想要的和來交換?」
宗凡故意問:「嚴大人是想要什麼?」邊問,邊走向前,悄悄亮出刀刃。
「王爺是知道的,三個換一個,王爺不吃虧!」嚴繼以為對方在猶豫,完全沒有防備。慕容策手腕一抬,劍鞘打出去。嚴繼肩膀一疼,身子一沉,就跪下去。劍鞘壓得他整個人趴在地面,頭都抬不起來。
方卓探了探倒地小奴的鼻息,不禁一陣惋惜,搖頭。顯然,小奴已經斷了氣。酒兒克制著恐懼,拿著布條來到跟前。
「算了,酒兒?救不回來了!省省力氣吧?」
酒兒堅持在小奴的傷口上面塗抹藥膏,一圈圈繞著,包紮好,然後將沙子輕輕捧起來落在男孩身上,輕得彷彿是在為他蓋好被子。
漸漸,小奴們在那個叫翔雲的帶領下聚攏過來,一人一把沙子,很快掩埋了同伴。
酒兒抓起沙子高高揚過去,低低地說:「如果有來生,你就做一粒種子吧,埋在土裡邊不用再害怕黑!害怕冷!沒有人可以找到你,傷到你,再去弄疼你。」
沙子壘得越來越高,彷彿一座沙丘。她依舊沒有停手。小福無論怎麼勸說,也沒有用。宗凡知道妹妹是被嚇到了,她埋葬的不是小奴,而是心底里新婚之夜的恐懼。她總是習慣用許多奇怪的方式來釋放心底的恐懼,安撫自己,走出那段陰影。剛開始呆坐在床上,摟著枕頭。後來,叢氏為她縫製玩偶。無論是枕頭,還是玩偶,都被她想象成需要安慰,保護的自己。
慕容策想不到這些,但心疼是不免的。「埋得太深,種子就不好發芽。」
酒兒一聽,又把沙丘尖移平。慕容策拉住她的手,撫掉上面的沙粒。
連日來的驚險,血腥和殘忍讓每個人都心有餘悸,尤其是酒兒。心裡裝滿不安,終於在臨睡前忍不住問出來。「大哥,你說王爺要是渴了,餓了,會不會把我給吃了?」
「不會。」宗凡回答迅速而且肯定。
酒兒稍微鬆口氣,只聽到宗凡還有話在講。「我會搶在王爺的前邊,把你給吃掉。」
「你敢!」酒兒憤然地翻轉身體。
這一側睡著慕容策。「放著心,不幹凈的東西,本王不吃!」
「我才不臟,很乾凈的!不信,你看一看?」酒兒更生氣了,將臉貼過去,求一個證明。
一睜眼,慕容策就望見她的唇。唇失去光澤,乾裂翹起皮,帶著血痕。
「哦?我知道了,你給我擦臉,就是想吃掉我!」酒兒坐起身,朝著方卓那邊爬。
慕容策扯住她的腳踝,將人拉回來帶進懷裡,緊緊地摟著。皮氅裹住嬌小的身軀。酒兒撅著嘴,掂量著自己的心思。如果難免一劫,她一定被吃掉,寧願是端王,反正他在自己的心中一直都是惡魔。「沐哥哥,你吃我的時候,可不可以……不用刀子?我會害怕……」
昏暗裡,慕容策啞然失笑,將額頭抵住她的頭,很輕聲地說。「小傻瓜?本王帶著你出來,就會帶著你回到京城。」
「真的啊!那就是說,王爺不會吃掉我?」
「就算要吃,也要養肥了再吃!一把骨頭,還不把本王的牙硌掉?」
不遠處的火堆跳躍著,微弱的光亮映照在臉頰。雖然這些年經常挨餓,但還是無法習慣。酒兒的肚子餓得咕咕作響。「能不能現在就把我養肥了?」
兩個男人幾乎同時望向呢喃著的酒兒。左邊是宗凡,右邊是慕容策。隨後,他們對視著彼此,心裡有著說不出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