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蜿蜒曲折（上）
宗太后說：「九夫人，你還沒有回答哀家，願不願意留在宮裡？」
酒兒馬上回答。「我願意！」
「讓九夫人她自己說。」居高臨下處傳來一聲。
佩可忽地站起來，杵在那裡不動了。
剛才還說的是小住，這時就變了說法。許太妃聽出話音，又想起兒子的叮囑。當時聽到，她還覺得多餘，生氣了一下。帶出王府，帶不回王府。一陣是冷汗，一陣是心悸。許太妃剛一欠身。
宗太后就堵住她的嘴。「哀家沒有問許太妃。」
許太妃望了望宗韻。
兩個都是姑母。雖有遠有近，但也不至於坐在一起，就成了鴻門宴。一片寂靜里，宗韻說話。「一塊木頭，一隻小貓，皇姑母留在長樂宮也不怕添亂，添堵。」
「桌上沒有韻兒喜歡吃的東西嗎。」
酒兒的眼睛一直在嘰里咕嚕地在轉。「我代替九夫人說過了，我們願意。」
宗韻急了，揮著衣袖。「酒兒，你能代替九夫人嗎？不要在這裡胡鬧！」
「我怎麼就不能代替了！」
「再不坐不過來，送你去廷尉的地牢住幾天，還不過來……」宗韻急了，想要站起來，隆起的肚子頂到桌沿。
桌案搖晃，湯水擺盪。許太妃下意識地去扶她。
忽然，禮公公說：「九夫人點頭了。」
所有人都望向一臉茫然的、結結巴巴的佩可。
宗太后說：「宗韻，你可是看到了。宗蓼羲點頭了。」
宗韻哪裡看到了點頭。
總要有一句話，有一個表示，有一個態度，堵住天下悠悠眾口。主要是為了日後擋一擋宗琰的怒火。宗韻是最好的人證。
宗太后落下挑高的眉梢，收回凝視「侄女」的目光。
長樂宮回到祥和的氣氛。
祥和只是停在表面。殿外的賀瀾嫣心急如焚。
小住是幌子，宗太后欲將她們強留在宮中。前幾日，她偷聽過，隱約感覺中宮有變。原本，應該將消息送出宮。但被宗凡識破了身份，不敢輕舉妄動。原本，也沒想到這麼快，就到了眼前。一時間也沒想出應對辦法。只好借著拿紅豆年糕的機會，溜出長樂宮，來到御膳房。
這會子，端王不在內宮，根本不可能遇見，也找不到。就算找到，端王也不會輕易相信她。除了端王，實在想不出誰能化解眼前的危急。
要說危急，賀瀾嫣也看不出，危在哪裡，急在何處？端王府不缺女人，送到宮裡一個，只是顏面上過不去。但，她還是心急如焚。宗太后極力促成的，必然是不簡單的，針對著端王便是危急的。
走一路，想了一路。
御膳房裡，管事一聽說是紅豆年糕，有些不相信，連續問了三遍才確定。紅豆年糕不但是長樂宮的忌諱，而且是整個皇宮的忌諱。雖然紅豆年糕寓意年年高，過年必備，但在宮裡菜譜上早就勾抹掉了。別說是過年，就是平常也不可能有。
得到的回答是等待。
現泡，現煮，現和，現蒸，可是要費些時間。
閑聊里，賀瀾嫣得知皇上已經祭完祖，正在寢宮宴請重臣。重臣里一定有端王。
大年裡的御膳房著實忙碌，無暇顧及太多。紅色最是喜慶。管事臆測宗太后是為討彩頭，提議用現成的紅糖年糕代替紅豆年糕。賀瀾嫣直搖頭。她想出自己幫忙傳菜，御膳房騰出人手製作年糕。
傳菜的隊伍蜿蜒曲折，井然有序。賀瀾嫣走在中間，又開始新的憂慮。端王根本就沒有見過自己，也可能不知道自己的存在。她怎樣才能讓端王注意到自己，而且相信自己？最重要的是，端王不會輕易離席，她就沒有說話的機會。
目光在搜尋的時候，賀瀾嫣望見鄰桌的宗凡，突然間拿定主意。動作足夠明顯，動靜足夠大，最好是滿席側目。既然身份被識破，性命已經攥在別人手裡，就沒什麼可怕。那就在宗凡的身上再賭一次何妨？
整個人剛剛側歪，就被扶住，捧著托盤的手也被穩住。那有點像習武之人的本能反應。
賀瀾嫣順勢跪身，一樣樣地擺到應該的位置上。宗凡端坐如鐘，目不旁視。她很怕沒有被注意到，刻意拿著酒壺碰了碰宗凡的拳頭。酒壺剛燙過，帶著令人不適的溫度。
宗凡依舊不望她一眼。她輕輕咳了咳，還是沒有任何反應。
其實，她早被宗凡注意到，包括鄰座。旁的宮女都是低著頭，垂著眼，僵住一張臉，唯獨她明眸善睞，朱唇帶笑。
手背一再被燙。宗凡無奈，斜著望了她一眼。
總算是放心了，賀瀾嫣退身出殿。等了一會兒，才等到人走出來。
四下無人，省去見禮。賀瀾嫣直接說話。「大人，我是……」
「知道是你。」宗凡背對著她說話。他高大魁梧，完全將身後的人擋住。遠遠望過來，還以為就他一個人站在廊道里。
「剛剛，太后已是留下端王的九夫人在長樂宮，還有叢酒。」
「酒兒也進宮了？」
「是隨著許太妃和九夫人一起進宮的。」
「那又怎樣？」
賀瀾嫣環顧左右，才說：「怕是，太后要將人一直留在皇宮裡頭。」
宗凡大驚，側過身去。
難道是要廢后？前些日子，宗太后已然露出這樣的心思。皇后的位置自然是要宗家的人來接替。宗太后大概已經察覺到他的有意拖延，按耐不住，親自出馬，將人強留在皇宮中。
宗琰不在，沒有人敢違背宗太后的意思。
宗凡問：「許太妃已經出宮走了嗎？」
「我離開的時候還沒有。」
「你？」說這句話的時候，宗凡的目光犀利。「怎麼離開長樂宮的？」
「太后命人到御膳房取紅豆年糕。」
稍作停頓，宗凡便想出對應辦法。「你現在回御膳房，該做什麼還做什麼，就當沒有來過這裡，沒有見過本公子。」
「大人的意思，是要奴婢一起裝作不知道嗎？」
宗凡沒好氣地說：「下一次，不需要撲進男人的懷裡，也能看得見你。」
「若有一日，叢將軍回來，大人要怎麼和他說？」賀瀾嫣擋在他的身前。
宗凡帶著調戲的語氣說：「那麼想知道，現在就隨本公子回宗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