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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箭羽甲胄

  因為點燈,慕容策還與賀瀾茂爭執過。黑夜裡,一盞燈的目標太過明顯,太容易成為偷襲的目標,委實不利於護衛。爭論的結果是,留著燈,密封窗口。顯然,賀瀾茂仍然不太滿意這樣的結果。冬天可以密封窗口,那麼夏天怎麼辦?慕容策回了一句,等到夏天再說。

  所以,當賀瀾茂貿然闖進來的時候,小福下意識地望了望窗口的棉布簾。

  不知何時,燈被移到帷帳里,床榻瞬間成為一個巨大的燈籠。兩個人的暗影映照在帷帳上面。男人正俯身撫摸著半夢半醒的女孩,輕柔而纏綿。女孩遲鈍地躲閃,含糊地說著只有兩個人才能聽得清的話。被褥隨著他們的動作發出窸窸窣窣聲響,聽起來有些曖昧。

  「王爺,賀公子求見?」

  「何事?」慕容策分開帷帳,探出半個身子。

  女孩依偎在男人的懷裡,濃密秀髮,藕白手臂。睡榻上的女孩和白日里的她完全不一樣,清純的小臉透著嬌羞的桃紅色,鬆散的衣領流瀉著說不清楚的嫵媚。站在黑暗中的賀瀾茂放肆著目光,甚至忘記回答問題。慕容策將女孩按回被子里,掩好帷帳,穿著衣服。

  這時,賀瀾茂才說話。「蒙金回來了,北戎……」

  「出去再說。」慕容策制止住下面的話。涉及北戎軍情,定然牽扯到宗家。一是怕女孩擔心,二是怕橫生枝節。

  伏軒院客廳,蒙金衣裝殘破,靴子沾滿污泥,彷彿又逃難過一次。人正在吃著東西,見到來人,一口饃饃噎在喉嚨,又捶又打總算咽下去。慕容策端坐到正座,朝著他做手勢,示意他慢些吃。

  一路回到京城,跑死三匹馬,人是幾日不眠,幾日不食。蒙金將饃饃丟在旁邊,急忙遞上柳堂的書信。書信大致內容:輜重運輸途中,遭遇劫匪。甲胄掉進鹹水湖,箭羽受損。北戎初戰惜敗,主帥宗琰受傷,傷亡十之有三。糧草遭遇北戎偷襲。好在早有察覺,翟鏡仁將糧草悄悄轉移別處。燒掉的大營只是空糧倉。當下,北戎軍營金瘡葯尚可以,急需箭羽甲胄。若非柳堂投於嚴家門下,恐怕也難以查得清楚。

  除了書信,蒙金還有事情稟告。「王爺,柳將軍已經查明,糧草大營被襲是裡應外合所致。軍營里的姦細是嚴府的人,姦細招供,嚴信身後還有人!」

  慕容策聽言,驚悚地瞪起眼睛。如果嚴信身後還有人,那個主使就是他的皇兄,當今皇上!慕容策怎麼也想不到,他的皇兄不但懦弱無能,而且昏聵無道,錯信奸佞。於昏君而言,江山社稷和黎民安寧只是剷除異己的賭注。「混賬東西!」拳頭捶在書信上面,絲帛四邊翹起,中間深陷。

  書案一片混亂,筆筒倒了,硯台掉了。

  賀瀾茂問:「那個姦細是否押解進京?」

  蒙金回答:「宗大將軍當即下令處死姦細。」

  後院,田公公端來熱好的羊肉湯,一眼見到立在門廊的女孩。羊肉的腥味惹得酒兒打了個嚏噴。廳里的人才注意到有人在偷聽。小福一直留意著前院的動靜,將蒙泰擋在門外。

  蒙金接過滾熱的湯碗,剛剛貼到皸裂的唇邊又拿開,默默走到前院。「給你喝!」

  蒙泰遠遠迎上來,不好意地接過湯碗,吸溜著喝了一口。「大哥,吃肉。」

  門縫間,團聚的兄弟互相餵食著羊肉,一碗湯在彼此間數次傳遞。沒有過多的話語,沒有過多的親昵,僅僅是偶然的對視就表達出深刻的思念。

  慕容策不禁回想起小時候的情景。皇宮裡曾經有一對兄弟,他們和蒙氏兄弟一樣,一起吃東西,一起讀書,相互追逐,相互作伴,分享快樂,分擔憂愁,不分彼此。可是,現在的他們貌合神離,勢如水火。這樣的關係已然形成,早是習慣。但,內心裡無法接受皇兄——慕容需叛國通敵,為除掉自己不擇手段的狠毒。他們可是骨肉相連,一起長大的親兄弟?他怎麼可以那麼絕情?毫不猶豫地,一次次地要自己的性命?

  突然間感傷,同樣是兄弟卻大相徑庭。慕容策輕輕嘆息,揣起書信,領著酒兒回到內寢。一切安頓好,人才轉身來到書房。賀瀾茂已經在那裡等候多時。

  小福端來茶水,還拿些點心送到書房。書房裡,安靜得彷彿時刻靜止般。一個緊閉著雙眼,另一個不言不語。碗底摩擦桌面的聲響驚到慕容策。陡然睜開的眼睛發著紅,似乎還有淚水在裡面。

  「王爺,可是受了涼?要不要再添一件衣服?」小福問。

  慕容策擺手。「你去照顧一眼酒兒,別讓她到處亂跑!」

  「王爺,覺得大將軍為什麼那麼急於處死姦細?」

  大戰在即,君臣間隙必會動搖軍心。慕容策理解宗琰的做法。「如果是本王,也會這麼做,只能這麼做。」

  「看樣子,大將軍傷得不輕,命不久矣?」賀瀾茂有些幸災樂禍,甚至認為當下是除掉宗琰,根除宗家勢力的最佳時機。

  慕容策的想法完全不同。眼下,一切都是關注旁枝末節,唯有戰事為重。甲胄掉進鹽水湖,必然受到侵蝕。如果有石灰粉,或可以緩解,以解燃眉之急。「不說這些,你連夜去採買金瘡葯,還有石灰粉和鵝毛,再找些會做弓箭的工匠。」

  「王爺,如今可是除掉老賊的最好機會?」無論是柳堂,還是翟鏡仁,都會非常願意手刃宗琰,一雪前恥,一血前仇。

  慕容策彷彿受到驚嚇般地扭過頭,凝視著對方。他的頭腦異常清醒,宗琰是良將,北戎離不開良將。內耗勢必自取滅亡。「宗琰還不能死,北戎之戰必須贏!馬上就去,不得有誤!」

  賀瀾茂艱難地表態,滿心的不情願不敢再有任何錶露。宗太后不能殺,宗琰也不能動。心裡實在是想不通,還感到一陣陣的憋屈。腳步略顯遲疑,終還是離去。端王不會被輕易說服,而且端王也不會輕易犯錯,尤其是在大是大非的問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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